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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暂别 ...

  •   即将离别的前一日倏忽便到了,神仙眷属终是没有更近一步。
      这日从清晨到日暮,赵祯表现出更夸张的粘人功,而丹姝,一直在寻找一个时机,一个彻底与官家说开的时机。
      最后的决定,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让自己尽量摒除成见,也摒除这十天热闹喧嚣的影响,尽量忘记过往那些偶然意外的事件,而全凭初心,以及此时的心态。她问自己,彼时经年不得却突然要成真的梦想,与今时可以做回少女曹丹姝的踏实感,究竟哪一个更让自己欣喜,更让自己不舍。她的前半生,有过几次大的选择,但似乎哪一次也没有这次这样艰难,年龄越长,选择越难,这似乎是人生的自然,因为生命越来越短,机会越来越少,贪恋便越来越深,她惟愿自己能看得远一点,不要在以后太后悔。
      一天将尽,晚膳已毕。皇帝身边的人各自忙于明日的行程,闲着的似乎只有皇帝大人。
      赵祯负手立于院中,热烈的蝉鸣声中,一身白色夏衫的官家背影看起来清凉惬意,愈浓的暮色却为他的侧脸拢上了一袭不明。稍顷,他慢慢踱向丹姝的药圃。丹姝的院子中花树并不多,占地最大的是这片药圃,里面种的什么,在他看起来都差不多。仲夏之际,所有的植物都在拼命地生长,这些不起眼的药株,枝干也泛着绿,不若成药时那般老气横秋。
      他的丹姝,也爱花花草草,但更爱内涵朴质的事物,她由来便是特别的女子,囿于凡俗却又高于云端,怎是张氏那样流于表层的“特殊”可比?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想了,再是后悔也无益,何况如果重来一遍,他赵祯可能还是同样的选择,年轻时的激情,自己非超常智慧之人,又怎能超越那个阶段。好在云山苍苍,江水泱泱,与妻之约,山高水长。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不像内侍的沉稳,那便是那人了。
      回眸处,果然是丹姝。她仍是粗布加身,发间清素。赵祯微微地笑了开来,笑容渐至眉梢眼角,彷如与卿初识,一见钟情的男子。“怎么也不簪点东西,这么好的年华,该是最绚烂的模样的。”他用目光柔柔将她拢了,声音也柔得撩人心脾。
      丹姝避而不答,几步走到赵祯面前,面容略显严肃地福了一福,郑重开口:
      “官家,您明天就要回京了,丹姝便提前来告别。”
      尽管已经有心里准备,赵祯仍是甚感黯然。但,“丹姝,这十天来,我这个人我做的事还不能让你信服吗?朕的心都快剖给你了,你怎越发冰冷,油盐不进?你始终不与我说,我要如何做才能你我前嫌尽释?”
      “官家,可否听听丹姝肺腑之言?”
      赵祯兀自胸膛起伏,显是动了真情。许久,方点了点头。
      “丹姝相信官家这一次是为我特意前来,我真的万分感激,真的……今日,就让我和您把话说个清楚明白,好吗?”丹姝睁着明亮的丹凤眼,温和又诚恳地看着赵祯,像一位久别重逢的挚友,又像一个包容大度的姐姐。
      “丹姝,我们相逢得不可谓不早,那时我们之间没有张氏,禁中的娘子只有两三位,新婚第二日我已对你心动,后几次与你相谈甚欢,更是为你深深折服。可为何我们没有走向琴瑟和鸣,反是越来越疏远,越来误会越多,以致被别的人别的事障了眼,变成一对怨偶,为何,为何会这样?丹姝,别的我不想听,你只告诉我,让我明白我错在何处,我……我会改!”
      “官家,官家……您这样说真的是折煞丹姝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反复地问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是,我们也曾靠得很近,最近的时候我以为……我以为彼此已是唯一。但这世上,最难把控的就是人心,或许我到底没有你最喜欢的样子,或许我没有好到让你不顾一切抛下社稷倾向于我,或许我们的性情终归不同,所以无论多么努力,爱意终是未满,半点强求不来。官家我真的知道您已经很努力地待我好了,丹姝真的感激,也真的不曾抱怨。这世上,如果我爱你,你就会爱上我,那些肝肠寸断的情诗又怎会存在?”
      “不,不是这样的。我的心我自己懂,丹姝勿要曲解。”赵祯屏住心悸,尽量温和地反驳。
      “官家,您说喜欢丹姝……爱丹姝……这喜欢,丹姝知道是有的,人这一生,喜欢的人很多,丹姝自认品貌不输,德才兼有,与吾相处时间长了,都会认可我的,是为喜欢。但说到爱,就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字了。”她微不可查地垂了一下眼帘,敛了眼底的一丝黯然。赵祯幽黑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她。这似乎是丹姝第一次与他谈论这么私密的只能属于两个人的话题,他忍着不插话。
      “我虽不懂男女间如何表达爱慕,但多年前也偶尔听闺中好友谈起过。男女间的爱情,最可贵当属对等,这对等非门当户对,而是说彼此怀揣的情意相当,你爱我时,我恰也心悦你,我爱你时,你恰恰非我莫属。这样的相处,即便今后有了嫌隙,亦不致于太过不堪。”
      “你说苏子美与杜氏?”
      “呵呵,”丹姝抿嘴一笑,官家的关注点偏矣。
      “他们夫妇有何趣事,说来听听。”赵祯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悄悄地向前挪了一点。
      “闺阁女子之言,官家只当听个逸事便罢。他二人幼时相识,情投意合,有蘅曾得苏子美簪花、赠诗,常被我们拿来打趣,有蘅虽羞恼,却更喜悦。我想,爱情就该是这样的吧,像三月的鲜花瓣,清透简单,令人见之忘忧。”
      赵祯沉思了一下,微微点头,他虽不很认同,却仍鼓励丹姝说下去,他要听她难得的倾诉。
      “妾身未嫁时,看着自己的父母相敬如宾,便以为夫妻爱人便是如此了。父亲虽有几房妾室,但最重的始终是母亲,母亲也愿意跟父亲说点不能跟别人说的事,抱怨一下啊,强词夺理啊,父亲便哄着母亲,打打哈哈,就过去了。父亲虽为武将,对待母亲却总是顶和气的。妾身本以为夫妻之道就是这样了……”
      “丹姝想说我竟不如曹将军,常年冷淡自己的妻子,不给妻子体面?”赵祯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轻轻拉过丹姝的手,忍着抱她的念头,只手指轻捻她的手心,渐至呼吸急促。
      “不不不,官家让妾身说,妾身便将看到的说与官家听,妾身真真僭越了。”丹姝立即退后两步,避开赵祯的抚触。这样的接触让她很不舒服,真想转身就走。但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只有忍着同他站在一起,她要把话说完、说清楚。
      “丹姝……呵呵呵……丹姝怎会僭越?你就是太不僭越了,我们才走到了今日。”赵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话间不甘、失落之意如浓雾弥漫,一时两人都再无言。
      良久,赵祯又深吸了一口气,似鼓足了力气才能开口:“对不起,我又心急了。可是,丹姝,今日与昨日自是不同,朕已近不惑,心境与年轻时已是大不同。过去十几年,我只道那些皆是平常,触手可及,耗去了太多太多,便不多说了。如今,我只想把欠你的,都还给你,更想把你该得的,都补给你。你给我机会可好?随我回去,我会给你一个爱你疼你的赵祯,绝对比对张氏更加用心。”
      丹姝听了有一丝意外,亦有点唏嘘,但此志已坚,无可转圜。她垂头良久,思忖着接下来如何说,她想尽量平和地表达,不刺激赵祯的逆反心理,亦不偏颇,不夸张。这种道歉的戏码不能再继续了,此时此境,由着心思情真意切,难保他走后不会恼羞成怒,她实是怕了他的喜怒无常。“官家,丹姝还有些话想说,可否容我说完?”
      “嗯,你但说无妨,我不怪你。”
      丹姝探询地看了赵祯一眼,将视线移向远处,“妾身……听闻,官家曾极心仪一位陈姑娘,陈姑娘自也是为陛下折服。妾身想,官家与陈姑娘相伴的那些日子,绝不输有蘅与苏子美的情分的。”丹姝忐忑地又停下来,妄议皇家特别是官家,她不知他的反应会如何。
      赵祯的眼睛眯了起来,变得更加幽深,心口闷闷地,好多话想脱口而出,又不知如何说更好,忍得他想抓住她,摇晃摇晃,看看她的脑里都装着什么。
      “嗯,我在听,说完了吗?”
      丹姝深抿了一下唇,她要说完。“还有一种爱情,便如官家与张娘子,起于一见钟情,热烈忘我,无人能挡。这是最让人羡慕的感情,可遇不可求。”他与张氏,实非三言两语可以概括,但也就点到为止吧,将这些本想深藏心底的话说出,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自尊本不允许她说这种话,即使现在,她也绝无乞怜之意,只是她不想再这样纠缠了,她怕这种纠缠再次将她拖回深渊,便只有孤注一掷。
      “妾身亦曾十分羡慕您与张娘子这种情分……很羡慕……”她呆呆地看着别处,心绪一时起了波动,“经年之后,妾身忽然不羡慕了。妾身对官家为君为人的敬重、钦佩,自始至终没有改变,知道官家难,官家苦,能得心上之人的专注爱惜,妾身为官家庆幸、喜悦,再无其它。”她转头坚定地看着赵祯,目光清澄至底。
      赵祯突然便红了眼眶,身子摇晃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怎么会这样?丹姝……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地问,不愿相信,不愿承认,他上前抓住丹姝的肩,惶恐而执拗,“你已经不想要我了吗?早便想离开我了?我为江山社稷宠幸别人,我有错吗?我有这么大的错吗?我承认我曾经不顾你的体面,也曾经过分宠张氏,但那时年轻不懂自己的真心,我心里从来都是有你的,从一开始就有,我……我最在乎的始终是你啊!”他摇晃着丹姝的肩,哀哀地低吼如受伤的兽。
      “可是,您从未让我知晓,妾身感到的只是疏离、防备,有时还有……轻蔑。”丹姝亦有些伤感,错位的爱除了无奈,并不能带来什么,不如不知。
      “渐渐地,妾身便不敢再爱,不会再爱了,直至连皇后也不会做了。”她脱开赵祯的掌握,轻声地说。
      “不,丹姝,你只是对我失望了,你累了倦了,我懂。我让你歇息,等你歇够了,就回来陪我好吗?嗯?答应我。”赵祯再次抓紧丹姝的双手,瞪圆了眼睛逼视着她。
      见她要开口,他又急急地补充,“朕还只有最兴来一个皇子,前朝逼朕太紧,我现在无法承诺不再……不再宠幸别人。但请你相信,”赵祯更紧地抓住她的手,“朕自可做一心人,自此以你为先,只宠你一人,其它包括张氏都是等闲。”他紧盯着丹姝的眼睛,焦急地等她回答。
      丹姝也是惶然,刻在骨中的训诫让她未敢一刻或忘,君为臣纲,面前的这个人不是普通男人,他是她的君主,是至高无上的君主,她很怕碰触他的底线,给家族带来灾难。但临行前作为大将军的四伯的话鼓励了她“姝儿,你为国为家隐忍克制这么多年,咱们曹家虽烈火烹油,却终日惶惶猜测圣意,这实非咱们武将之家所能周旋。四伯知道你的苦,四伯自己也已想透,若有一日必有取舍,四伯会护姝儿心安。”
      她摇了摇头,退出三尺之距,“官家,丹姝心意已决,过往已是云烟。丹姝愿为我主生死,但丹姝无法无视心底之愿。”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以手抵额,长身伏地。
      “你……我……”赵祯一手伸出,哆嗦着欲去扶她,又颓然地垂了手,他低头想了许久,内心不可置信之极,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你怠慢她时,她不埋怨,不自艾,淡然以对,积极做事,将爱深藏心底,让各色人物无不钦佩;你对她情根深种,想爱她宠她时,她亦不为所动,坚守自己,不畏王权,不患得患失。为何他曾以为曹丹姝是芸芸众女中的一人,俯首即拾;为何他曾觉得她无趣不懂变通,不如张氏知心知意,分明她和他可以从傍晚聊到天黑;为何他会以为她将一直在那里,不管他如何肆意对她……
      “你,你怎么那么像大娘娘……连这执拗都像。”赵祯无意识地说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不敢冷场,怕她转生就走。
      “妾身如何会有先太后的风采,更如何会有先太后的福气。”曹丹姝淡淡开口,姿态越发恭谨。赵祯又一次后悔自己的随意开口,他知道丹姝越是恭谨便越是不屑,想必她很是不喜这种比喻,盖因大娘娘一生得先帝独爱,本质全不一样,如何能相比。
      丹姝心下已是不耐,赵祯说来说去无非是说自己以前怠慢她了,以后会改,请她原谅,请她回去。他心里装着别人,或轻或重,都超过她,便是如今心思分了一点出来,又怎及她爱的人儿半分。以前她为皇后,尚有责任义务麻痹自己这是为国为民隐忍克制,如今若还要她跟一个随时置她于不顾,随时随地轻视她羞辱她的男人在一起,她只觉比置于死地还要难耐。对这个男人,已经一年不再想起了,她将他连同过去的十二年埋藏在最暗淡的心底,只希望有一天那里的东西完全融化,升华。现在他站在这里,说着一些她不想听的话,再再提醒她那段不堪的岁月,她真的想走开,管他是皇帝还是什么。
      “曹氏丹姝恳请官家示下,责罚。”丹姝伏在地上,朗声说道。
      “丹姝,你竟毫不相信于我吗?我知语言苍白,即使承诺也嫌轻忽,但君无戏言,我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赵祯上前用力将丹姝扶起,蹲下身替她仔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丹姝震惊的目光中,一手虚抚上她的眉眼,以指描摹,就像曾经一次次描摹她写的飞白,深情款款,依依不舍。恁时已留心,何况到如今?一路逆光而行,她与他相扶相伴,失去她时,方觉她是他的光明是他的依赖,宫禁中有她才可安心,无她只觉荒凉而所依。
      丹姝向后闪了闪,躲了他的手,心下只盼他得了台阶快些离开,她真的不能忍耐他的碰触,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男人,怎能如此轻薄?忽然想起,那时张氏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他都宠着哄着,错处都是别人。而对自己,莫说有错,就是十分地周全,但凡没有揣测足了圣意,便遭他当众不留情面,自己是怎样合着血泪一口一口吞下那样的屈辱,忍耐再忍耐,克制再克制,她要有多爱他,才能一次次以热血对冷脸。
      想至此,不禁地嘴角一牵,便带出些不屑,让紧盯着她的赵祯看得真真切切。他全身心放在眼前的人儿身上,她的一举一动,他自是奇异地能读懂。她是想起过往的不美好了,绝不肯信他的承诺,他也并不强求她此时便信,他自有耐心去一点点安排,给她给自己一个不再辜负的未来。
      “是不是还有事要做?”他轻柔地抚了一下她的肩,没办法,此后便是经年,深情无以为寄,虽知她不喜他的亲近,却总是缱绻难耐。
      “嗯,那丹姝便告退了。官家保重龙体。”丹姝福了一福,转身便走。
      赵祯心下黯然,更兼不舍不甘,“丹姝,我此去,你可知,此生或许将不复再见?”
      “丹姝愿为官家祈福。愿官家平安顺遂,愿大宋江山永固。”
      “福气?没有你在,我何来福气?”
      “官家有儿有女,有心爱之人陪伴,我大宋海晏河清,国富民安,这些都是争也争不来的福气啊。”
      “是,你说的对。只这心爱之人一说,我无论如何解释你也是不信的。那今次便罢,来日方长!“
      ……
      “丹姝,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告诉我真话好吗?”
      “好。”
      “你可怨恨我没有给你一个孩子?”
      “……以前有过,现在不了。现在我感谢官家。”
      “咳咳咳……”赵祯只觉心痛如绞,再也抑制不住凄惶绝望,他几步奔到丹姝背后,语声已哽咽,“丹姝……”忽地双手紧紧搂住她,“我们可以有孩子的,我以后只想要你给我生的孩子,只要你!”
      丹姝一根一根地掰开赵祯紧扣在她腰间的手指,转头眼神清澈地直视着他,清楚地说:“不,官家莫要再提这些往事了。天命我与官家无子女缘,如此是最好的安排。”她冷淡的话剖开层层欲盖弥彰的掩饰,将他的用心阐释无遗。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到最后,最能维系感情的是血脉子女,他懂,她也懂,但她宁可任他刀俎也没求过。或许她早已不屑要他的孩子,所以她说感谢他……感谢他没用孩子牵绊住她。
      心愈加地痛,但他不能在丹姝面前表现出软弱,那样她便更轻视他。
      扳过她的肩,他笑着,却更似哭。这便是结束了吗?而他还没有把她看够。
      丹姝轻巧地脱离了他的双手,深深福了福,“官家保重,万勿为不相干的人太过留心了。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话音落,人已远,那人身上的一缕香气也很快消弭无踪。
      赵祯目视丹姝毫无留恋的背影,才只一年,她的脚步变得轻盈、灵动,全然异于宫中的曹丹姝,也不同于京中的贵妇,她像随时可以飞翔的凤鸟,强大端庄洒脱,正离他越来越远。赵祯满眼怅然,忽然有些不确定放她走是否正确。但他愿守着“君无戏言”的承诺,也下决心与她一起成长一起蜕变,到那时,他们自会“与卿初识无疏离”。
      第二日清早,赵祯一行整装待发,官家让随行先去车队处等他,包括韩琦。离了一段距离,韩琦回头看了一眼清雾中有些模糊的官家,今日他穿了一件米白色茧绸圆领直缀,配黑色皮质束腰带,脚上深灰色绸布面软靴,没戴帽子,只用黑犀牛长簪拢了黑色皮质篓花冠束发,官家又清减了,不过倒有一些仙风道骨的风致。这几日,他旁观了许多,本想劝劝谏,又终是不忍,这遥遥千里的执意奔波总比固守禁中那位娘子强,这位对女人的眼光总算高明了一回。
      待所有人消失后,官家踱至丹姝的门前,将那枚金丝楠木盒子放在窗沿上,背手听了片刻才说:“丹姝,我走了。”良久,房内没有声音,但他知道她在听。
      盏茶后,“官家一路顺风。”
      “嗯。”
      “等着我,丹姝。”
      房内却是再无回音,就像当年她的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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