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祭---众园》砂丸子

4、[03]狼。

　　住持的想法我不得而知，我只是觉得东厢的客人真的很奇怪，奇怪到大家都不会去好奇的程度了。
　　关于东厢关于客人，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更多的信息。

　　至于东厢什么时候开始存在，为什么而存在，每间房为何会起些晦涩难懂的名字我就更加无法理解了。
　　我似乎以前也并不好奇这些事情，只是对于鸾和那个女人，我仍然觉得很难过。

　　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

　　我依旧每天扫扫走廊，听听各位兄长的课，问住持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直到那人的出现。

　　那是第三个房客。
　　我一直喜欢称他们为房客而不是客人或者施主。
　　第三位客人是个给人感觉很温和的人，没有什么脾气，且爱好广泛。
　　他很喜欢和人交际。
　　我总是能在我们住的地方看见他，要么是在和兄长们研究经文，要么就是在习武场和人切磋。总之比起前两位房客他显得异常活跃。对，很异常。

　　他知道很多，有时候我觉得他就是一个伟大的学者；
　　他武功很好，有时候我又会觉得他曾经会是武林盟主。
　　但是，他很奇怪，他每次看我的眼神异常奇怪。
　　就像是突然间看见什么秽物一样。
　　可是只要一开口跟我讲话，就立刻会露出宠溺的微笑。
　　也许是我太过敏感吧。

　　啊，对，他是怎么来的，被谁带到后院的我并不是很清楚。
　　后来兄长们说似乎是住持亲自带来的。
　　似乎是和住持有什么约定，总之他要求在这里住下，住持也就答应了。

　　他让我叫他先生。
　　我觉得这叫法很土....不过却很有意思。
　　送饭这事不是我负责了，我很奇怪。但我还是有事没事就往东厢跑，因为住在那里的对我来说都是很有意思的陌生人。

　　他很喜欢跟我讲一些神话故事，什么女娲，什么夸父的。
　　他甚至还专门为我写了一本神话集锦，还配有插图的。似乎我挺讨他喜欢的。

　　是他告诉我中秋这个节日的。
　　说在民间大家都会举家团圆来庆祝这个节日的，会吃月饼之类的东西。
　　那时候的月亮，是圆的。

　　他答应和我一起过中秋，还会做月饼给我吃。
　　我很开心，因为我在这里这么久是没有过过什么节日的。

　　中秋前的一个黄昏，先生给我讲了两个故事。

　　一个关于鸾鸟，
　　一个关于猫精。

　　似乎很熟悉，但是也很陌生。
　　这两个故事总是会让我多想的，虽然很巧合，但是我总觉得没什么必然联系。
　　也许吧。

　　现在我才知道其实一切都很清楚了。

　　今天是中秋。
　　庭院里的桂树芬芳。
　　我按照约定的傍晚时分去找先生，因为他说这之前他会去忙着做月饼，没有什么时间招呼我的。
　　我提着住持的上好茶叶走进东厢，这时月色已然显现。
　　我看见走廊上一盘放得很整齐的糕点，那应该就是月饼了吧。
　　先生在哪里？我四处张望。

　　不会又那样无声地消失不见了吧，我自嘲地笑笑。

　　走廊的尽头有什么卧在那里，我放下月饼和茶叶轻轻走过去。
　　是只狼。
　　全身乌黑，呼吸均匀，卧在那里的狼。

　　我不知为何身子软瘫在地上动不了了，双眼直直盯着那只狼。
　　“我是你的先生...”狼微微抬起他的头，慢慢转向我。
　　“你....你会说话么....这...”我不知所措。
　　“我是你的先生，每到中秋时我就会这样...所以我不是人，我是只狼。”
　　“天啊!不可能的吧！！！！你会吃了我么！啊啊....”我双手向前挥舞着。
　　“哎...我不会吃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些事情罢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个女孩，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无依无靠，寺庙里的僧人觉得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可是寺庙里都是和尚，所以僧人们没有办法只有把她当作男孩来养，并且只待在后院。
　　但是随着女孩一天一天的长大，她的女性魅力越发的明显，寺庙里的和尚们开始渐渐变得有些奇怪。
　　会为这个女孩大吵，会为这个女孩反目。
　　住持变得越来越护着这个女孩。而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她只知道她是最小的孩子，她是最受宠爱的存在。

　　也许这就是罪恶。

　　不知道何时起，为什么，寺庙里的僧人达成了一致。
　　所有的僧人都有机会去教这个女孩他们想教的一切事情，所有的僧人都可以在这个女孩身上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一切。
　　似乎是从住持开始的。
　　而那个女孩以为这是兄长们在教授她正常的知识，她以为这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经历。
　　她真的以为一切都很正常。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来自哪里，她只知道自己叫做孽...”

　　桂花飘落，香味异常。

　　“啊啊，真是奇怪的故事呢...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呢，那个女孩难道都没有自觉么，大哥说女人的特征很明显的嘛。”我微颤着笑道。

　　“是啊是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孩自从被收留后，生长就异于常人，十分缓慢，她自己没有自觉。她已经在寺庙里生活很久了，可是却仍旧只有12，3岁的样子，永远那么可爱那么纯真。僧人们也无法理解。”狼有些疲惫地低下了头...沉默着。

　　“呐，要是这一切是真的话，为什么我还会在这里呢？”

　　月圆，风起，桂花落。
　　狼消失不见。

　　“先生，为什么连您也消失不见了呢？大家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究竟我该知道些什么？”
　　我浑身无力，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此时住持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
　　“住持，先生说的故事是真的么？”
　　“也许是。”
　　“那么，那个女孩后面怎样了？”
　　“不知道。”

　　“呐，住持，中秋快乐。”我微笑着站起来走出东厢。

　　从来没有出过后院，从来没有走到过南院的尽头，从来没有去过前寺。
　　因为以前觉得没有必要，完全没有必要。

　　可是现在我不停地走着，不停地走着。到处散发着桂花的香气，虽然桂花只在东厢有。
　　是谁教过我的，花好月圆？
　　看样子今天真的是很好的日子。

　　路的尽头是扇铁门，一扇被爬山虎包围的铁门，深幽而暗淡，寂静而诡秘。
　　也许前寺就在前方，我似乎模糊间看见了。我不确定。

　　我只记得，我站在门口，许了个心愿。
　　瞬间，爬山虎肆虐疯长，无限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