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肥猫不爱喝咖啡

17、第 17 章

　　美人扇之齐国世子篇

　　大周的云镜公主突发恶疾去世了，和云镜公主联姻未成的齐国世子齐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吊唁，在皇宫待了几天，就又匆忙回了齐国。

　　不过齐国的皇帝却未能见到他那个善谋略，能用兵的皇侄的面。

　　齐衍派人传了信回去，说自己因云镜公主过世，悲痛难捱，要去四处走走散散心。

　　大齐的皇帝放下信，面色颇为疑惑，问一旁的太监:“衍儿此话可信么？”

　　一旁的太监唇角抽了抽，挑了一个保守的说法:“云镜公主是未来的世子妃，想必衍世子是伤心的。”

　　皇帝眼里的疑惑却未消去，只奇怪道:“朕瞧着他怎么也不像个执着的人，更何况他和云镜公主从未见过面，怎会悲痛？”

　　一旁的太监擦了擦额角的汗，虽内心颇为赞同，却依然绞尽脑汁地努力附和着皇帝的话。

　　衍世子自幼父母双亡，是个远支的宗室子。幼时因为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才引起了皇帝的注意，那时齐国的太子正贪玩，太傅整日唉声叹气。于是皇帝便把衍世子赐给太子当伴读，想借此激励太子。

　　后来太子弱冠，奉命领兵，也带了世子一起前往战场。但太子因鲁莽行事，被敌军擒住了，众人急得火冒三丈时，还是齐衍冒着生命危险设计救了太子。

　　皇帝这才真正把他放到了眼里，于是齐衍才有机会领兵打仗，最终成了少年将军。

　　不过齐衍对于领兵这件事并不热衷，他更爱的还是饮酒吹笛，偶尔还会跟国学里的大儒辩几句经书。

　　世子府的赏赐堆积如山，他也乐得浪费。

　　齐国皇帝对他，往往是责骂几句不求上进，隔日却照样有赏赐送进世子府。

　　这位世子平日里骑射带兵样样皆好，论起诗书来能把当朝状元驳的面红耳赤，人又善音律通字画，可唯一不好的便是为人太过散漫不羁。

　　他能和齐国皇城里的富家子弟饮酒斗趣，也能和街头杂耍的艺人闲谈荒坐。衍世子的兴趣很广泛，但却不专一。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感兴趣，但其实他很少上心一件事情。齐国的皇帝之所以满意他，也是因为他虽然是个少年将军，但却不结派，更不居功，整日潇洒恣意，活脱脱的富贵闲人。

　　当初周国的皇帝提出要和齐国联姻时，前来联姻的公主云镜，其实只是一个普通宫嫔所出。这样的身份，一看就是拿来交换政治利益的，齐国的皇子和世子们都不大满意这个公主。

　　当皇帝斟酌着说要将云镜许给齐衍时，他连犹豫也不曾，便爽快的点了头。皇帝觉得，齐衍有时候散漫的让人想笑。

　　此番云镜公主病故，齐衍道自己悲痛，齐国皇帝觉得他是为了能出去游玩而诓自己的罢了。

　　他不知道，云镜过世，齐衍是真正悲痛了的。

　　此刻，光风霁月的衍世子正循着密探的情报，一路追到了绵山脚下，他想看看，阿镜她过得好不好。

　　云镜病故，周国皆知。一向留心云镜去向的齐衍却知道她并未真正去世，因此借口散心，一路随着她的脚步，寻了整整半年，终于寻到了绵山脚下。

　　绵山脚下的小茶馆里，白裙少女赏玩着一把折扇，侧头同一旁的红衣公子讨论:“我觉得你把我画的显胖了点。”

　　一旁吃点心的小男孩听了，不赞同地抬头，说:“云姐姐，陆哥哥明明把你画的比真人瘦多啦！”

　　白裙少女听了，伸手便要揉小男孩的头发，下手时却被红衣公子拦下了:“这里没有梳子。”

　　红衣公子眉眼带笑，颇为无奈。于是白裙少女哼了一声，住了手。

　　衍世子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茶桌上，看了一会儿，眼里慢慢凝出些不知名的情绪。于是他放下茶碗，走上前去，十分客气的搭话:“姑娘扇子上的画栩栩如生，真是令人惊叹，不知是哪位名家所画？”

　　云镜眉眼弯弯，正欲答话时却被人抢了先。

　　“乃是在下拙笔，算不得名家，阁下谬赞。”红衣公子面上笑着，眼里的疏离却分明。

　　于是齐衍勾唇轻笑，复又问云镜:“我看姑娘有些眼熟，咱们是不是哪儿见过？”

　　云镜偏头想了一会儿，毫无记忆般迷茫开口道:“不曾吧。”

　　齐衍平和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开口，道:“如此啊。”默了一会儿，他复又开口，道:“相逢即是缘，无以为赠，便愿姑娘人生顺遂，一世无忧。”

　　陆云望着他的眼光已然不大和善了，云镜也有些莫名奇妙，但还是客气的点了头，道:“多谢。”

　　又坐了一会儿，陆云对云镜说:“走吧，山上有家松仁糖做的好，你不是一直想着要去？再晚可能赶不上了。”

　　于是云镜点点头，说:“好。”

　　刚出茶馆没多远，云镜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她偏头听了一会儿，道:“是古曲《尚慕》，是哪位名家在此赠别友人么？”

　　陆云手中的折扇顿了顿，说:“大约是吧。”

　　云镜不知道，这是齐衍赠予她的。

　　齐衍有些落寞，他记得他第一次见云镜。是在他几年前随着太子出使大周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伴读，人微言轻。太子去郊外赛马输了，却责怪他没有照顾好马，让自己折了面子。因此回城的时候，命他跟在马后面跑，不许落后，否则便要责罚他。

　　彼时他因为太子学业退步被皇帝杖责而落下的伤还未好全，咬牙跟着太子的马车走到驿馆时，伤口已然是血汗交融。

　　终于捱到太子息怒，但太子却又令他去集市上选购马鞍。

　　齐衍只默默应了，出了驿馆没多远，身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便让他的脸上冷汗阵阵。望着天上白花花的日光，齐衍第一次觉得有些难捱。

　　云镜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她望着倒在地上脸上带着周国随侍所特有的铁质面具的年轻人，纠结再三，最终还是请了人将他送到医馆。

　　齐衍醒来的时候，云镜正坐在药铺的长凳上聚精会神地看大夫抓药。他动了动，声音嘶哑:“这是哪儿？”

　　云镜听到声音，回头看他，道:“你昏迷在路上了。”

　　齐衍抬手摸了摸脸，冰冷的面具还在。这是齐国的规矩，在邦交之中，随侍是没有资格露面的。

　　白裙少女似乎有些为难，她将衣袖里的银子翻出来，递给他，眉眼弯弯，道:“相逢即是缘，就当见面礼了。”

　　她这保护人自尊心的方法有些拙劣，一眼便能拆穿。于是他在云镜震惊的目光下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金子，递过去，说:“见面礼。”

　　云镜吞了吞口水，喃喃道:“活着才有希望，你，你还是把金子收起来吧。”她以为这是齐衍拿了主子的金子来同她赌个高低。

　　齐衍便笑起来，算算时辰已经耽搁了，他便随意了。云镜看了看他，斟酌着说:“药钱我付过了，你好好养病。”说罢便有急事一般匆匆走了。

　　人在黑暗中待久了，萤火之光也会显得格外明亮美丽。后来齐衍封了世子，立了自己的府邸。他便循着云镜话里的蛛丝马迹探知到了她的身份。

　　后来他知晓周皇有意让云镜和亲到齐国时，本做好了万全之策一定要求得云镜。却未曾料到，皇帝本就打算将云镜许给他。

　　那个时候他是很开心的，他想，这大约是天意吧。他知道云镜在等一个人，但他想，没关系，他等得起。他知道云镜的白面折扇，但他想，没关系，他擅长作画。他知道云镜等到了那个人，他想说，没关系，但终于还是追来了。

　　只是如今天意要阿镜得偿所愿，他想，这也很好。只可惜，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说一句:“我叫齐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