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花开早》陈顾青蓝

9、第 9 章

　　八月过后，兴和正午的日头还是很毒，马缨花树上爬满了秋蝉，叫的聒噪。金希澈惦记着那盆兰草，强打精神披衣服起来，扭过头，金在中睡的很沉，眼角红通通的，便忍不住在他脸上戳了一下，轻声说，
　　“惹人怜的东西！”

　　推开窗，才发现昨晚那个人还在，甚至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变过，金希澈把兰花草端了进来，站在窗后又看了良久，转身下楼。
　　郑允浩也不清楚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两条腿都像灌满了铅，挪也挪不动，昨晚隐隐绰绰看到在中的侧脸，一夜挥之不去，就这么痴痴的想着，不觉天光都已大亮。他和在中自小一处，从没分开过这么久，细算竟有半年，郑允浩一会儿责怪自己，一会儿想着金在中发傻，心里乱作一团，突然‘吱呀’一声，院子门大开。

　　金希澈扶着门框，笑的妖娆。金希澈是很特别的人，用金在中的话说，他对你好时，你觉得他随时都要投怀送抱，但你若真敢碰他，他下手比任何人都要快，都要狠。郑允浩看着金希澈，眼里亮了一下，
　　“金老板……”
　　金希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郑允浩连忙闭嘴，金希澈带上门，看了看日头，便走到树荫下，才扭过脸来，悄声说
　　“小九快天亮了，才睡着，我们轻些讲，别吵到他。”

　　郑允浩点头，一时又不知要说什么，金希澈打了个呵欠，
　　“少东家站了一夜？”
　　郑允浩艰难的开口，
　　“在中……他，他……”
　　金希澈摆摆手，
　　“他好的很，赖在我这，吃香喝辣，左拥右抱，惹是生非，”说着看看郑允浩放松的脸色，心里不爽，又加了一句，
　　“就是瘦的很厉害。”

　　果然郑允浩听了猛地抬头，
　　“瘦的很厉害？不好好吃饭吗？”
　　金希澈掩着嘴笑，
　　“啧啧，急成这样？你这么心疼他，干嘛撇下他走了这么久？”
　　郑允浩愣了愣，低声说
　　“我去北京筹办新店。”
　　“打算长呆在北京？”
　　郑允浩想了一下，才说，
　　“原本打算都安顿好，带在中一起过去，没想到出了这么多乱子。”
　　“其实不算什么乱子，这些事迟早都要来，少东家还当真不成家了？只是来的有些快，小九的性子，你比我清楚，明明面上软的像合芳楼的点心，心肠却犟的要命，做事理不清头绪，又不肯听劝的。”

　　郑允浩惨笑着点头，
　　“金老板已经很了解在中了。”
　　金希澈撇了他一眼，看着巷子口卖油铺子前几个打闹的孩子，幽幽的说，
　　“因为我和他是一类人。”
　　郑允浩看着金希澈细薄的唇角，心里突然一阵慌张，
　　“金老板，我现在能带他走吗？”

　　金希澈摇头，
　　“昨晚哭了一夜，哭的身子都展不平，你这会去见他，想说什么？能说什么？听说给全家的聘礼，还摆在金家的堂院里，等着你回去处理呢。少东家不如先回家把事情料理完了，再来接小九，到时也好有个交代给他吧。”

　　金希澈是个厉害角色，字字句句都说在郑允浩心坎上，没几句就把郑允浩打发了回去。金希澈目送他转出巷子口，才回到院子里，一抬头，正看见窗口白影一闪。

　　上了楼，金在中还倒在床上，金希澈坐在桌边，喝了一口隔夜茶，拿起一根‘天鹅’香烟叼在桌旁，有滋有味的抽起来，金在中轻轻动了一下，金希澈便一拖鞋扔了过去，
　　“装什么三孙子，趴在窗户口听够了，心里得意的能睡着了？”
　　金在中从床上坐起来，金希澈扔过去另一只拖鞋，正打在肩膀上，金在中也不恼，只是傻笑，金希澈翻翻白眼，
　　“你继续挺尸吧，看看你的眼睛，肿的跟□□一样，真TMD出息死了！”

　　金在中吸着鞋下地，抽了一支烟叼在嘴边，
　　“□□就□□，□□吃天鹅肉，□□抽天鹅烟。”
　　金希澈递了半杯凉茶过去，
　　“你真是头脑简单，李秀满是什么角色？他那么宠你，这一次都不肯依着，就凭郑允浩三言两语，这事就能抹平？”
　　“允浩要是不肯，大伯也没有办法。”

　　金希澈看着他，心里暗自叹气，
　　“傻小九，他这一去，惹怒了李秀满，婚期只会提前。唉，你别怪我，哥哥不想你趟这脏水，清清静静过你富家公子的日子不好吗？”
　　金在中不知他的心思，只顾着高兴，金希澈问他，
　　“人人都叫你小九，他干嘛叫你在中？”
　　“他人前不叫我小九，以前都是叫什么二少爷的，后来大了，才叫在中的。”
　　“人前不叫？呵呵，难不成小九这名字还有什么闺房之乐。”
　　金在中大窘，刚要回嘴开骂，金希澈的小厮冲了进来，把在中吓了一跳。金希澈一口唾到地上，
　　“你让狗撵了，再这么慌里慌张的，我把你卖到姑子胡同去！”

　　小厮立即规整了头脸，垂首行来，站在金希澈身侧，轻声轻语
　　“老板，有客来访。”
　　金希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有客怎么了？你跟着老子这么久，有个把访客，你慌张个屁啊。”
　　小厮被打的疼，又不敢躲，缩着脖子说，
　　“您自己窗口看一眼就知道了。”

　　郑允浩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光着上身，背上鲜血沥沥，李秀满靠在楠木椅上，喘着气，手里握着的软编绳还滴滴答答的淌着血水。
　　“我再问你一句，几时完婚？”
　　郑允浩咬着牙一声不吭，李秀满一鞭子抽在脖子上，
　　“哑巴了！”
　　郑允浩慢慢攒过身子来，
　　“老爷，那年我娘盘了年纪，才晓得我原来比二少爷小，于理不该先他成亲。既然他有丧在身，我可以等到他三年孝满，订了亲之后，再……”
　　话还没说完，李秀满一鞭子就到了，这一下正打在额头上，因为用力过猛，鞭子也甩了出去。郑允浩头上的血唰的涌了出来，流到眼睛里，蛰的难以睁开。李秀满指着郑允浩说，
　　“等什么等？你能等的，我这把老骨头却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