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府的男人》郦长鸢

1、回京

　　当凌其下令凌家军从岭南撤兵的时候，她已经预判到了接下来三天两夜的路程。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将士们迫切回乡的心情较她这个军中统帅更为热烈，原以为要第三天下午才能赶到京城，却在第二日夜里已经离故乡仅不到三十里了。此时正是深夜，但由于将士们主动要求，凌其便未嘱咐大军安营扎寨、就地歇息，而是由着他们赶路，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率凌家军出门打仗，总要给自家的将士们留个好印象。想着这次岭南平寇大捷，这帮将士们回京之后必然少不了一番丰厚犒赏，这让凌其本来就轻松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了起来。
　　等抵达天子脚下，皇城门口时，天才初蒙蒙亮，路边的树叶上还悬挂着欲滴不滴的露水，鸟叫声也是稀稀拉拉，不过空气倒是莫名的清新，凌其深深地吸了口气，微笑着看着城外的小摊贩们忙碌着支摊、起锅、生火——看来是专门在城外卖早点给来往的行人的。真是走运，凌其想到，不如在这稍事歇息，刚好让麾下的将士们买些早饭，也是这段时间来难得的故乡味了。
　　片刻后，估计伙食军已经帮大家买好了早餐，凌其便吩咐大军停止前进，同时从马上跃下，身后绛红色的披风潇洒的从身前甩过。凌其走到城门口，向看守的士兵微微颔首，开口道：“我们是凌家军，今日奉命班师回朝，请问可否放行？”同时腰间一闪，掏出了带兵出征的虎符。
　　士兵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将军，凌家军？带兵出征的凌家独女，凌其？看到对方手里的虎符，以及那股天生而来的贵气和亲切感，这小兵虽未曾见过凌其本人，但还是情不自禁的相信了对方的话，拿过自己看不懂的虎符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后便和同伴一起打开了大门，恭请凌家军回京。队伍人并不多，仅不到三千人，很快便走完了，等小兵痴痴望着远去的凌家军尾巴时方才想起来，“苟哥。。。咱们接到的消息不是说凌家军今日下午才会回来吗？”
　　小兵的疑惑无人能替他解答，凌其也不知道城中百姓——包括整个朝中上下、她的父母都以为她和凌家大军是今日下午才能到，所以当凌其推开凌府的大门进去时，整个凌府瞬间沸腾了。
　　“啊，小姐回来了！”
　　“小姐，小姐回来了吗？在哪呢！”
　　“快禀告老爷和夫人，小姐回来啦！”
　　一时之间，凌府热闹非常，而这一切，都源于这突然回来的凌家小姐，离家三月率领凌家三千军马协助平定岭南流寇的镇国将军凌肃的女儿，凌其。
　　突然见到原以为下午才能归来的女儿，凌家二老自然是激动非常，但在激动后却又忍不住责怪起来：“你这丫头，是不是又偷偷提前跑回来啦？皇上已经发了圣旨给我们，说预计你下午回京，说要亲自接见你，今晚还要设宴招待你。”
　　凌其不由得失笑起来：“爹、娘，反正都是今天，我早点回来有什么关系？将士们都离家三个月了，已经到了天子脚下，再让大家等半天再回家未免太不合适了。”
　　凌母听了没说什么，倒是凌老将军有丝不满：“其儿，并非爹娘不想早点见你，但是领军在外本就辛苦，这次还是你第一次带兵打仗，难得是场胜仗，怎能不声势浩大点？本来这仗便是我朝中将领公认的苦差事，那岭南流寇又贼又难打，朝廷想收编他们也不愿妄下杀手，岭南那地又是个毒虫瘴气聚集之处，环境恶劣，所以那些朝中老将们都不愿接手，本来爹也是不干的，结果你竟主动请缨，现在又是胜利归来，不在圣上面前扬眉吐气一把，都浪费了你这三个月的努力。”
　　凌其满不在意的微微一笑，也不做声，任由凌母拖过去认真抚摸自己的脸颊，“你爹说的没错，岭南这这一次流寇猖獗，本就难以对付，圣上在派你出使前，朝中大臣对你也是百般怀疑，这次大胜归来，不仅是给咱们凌家长脸，更是打了朝中那些看不起咱家的王公大臣们的脸！我的好女儿啊。。。”凌母越说越激动，一时之间竟差点落下泪来。
　　凌其无奈地笑笑，揽过双亲便往院中草地的石凳上走去，坐下后，顺手拿起茶壶给二老各自倒了一杯茶，然后淡然道：“爹，娘，您二位的意思我明白，这是我第一次奉圣上之命出兵，又是剿流寇，确实很难，咱们将士们在外也吃了很多苦，折了几十人。这三个月来我们都在和流寇周旋，大家都很累了，心中想念的都是父母妻儿，我实在不忍心都到天子脚下了还让他们为了什么风光摆驾再等半天，反正也不是什么丰功伟绩，我也不在意什么圣上迎接，反正晚上不是还有晚宴吗，到时候我就直接进宫，其余的，由他去吧。”言罢，凌其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反正都已经回来了，晚上又有晚宴，没有必要再专门在圣上及朝中大臣面前刻意显摆什么威风。凌家军最想念的是家人，她也是，除了家人，还有心上人。
　　想着，凌其向双亲微微欠身：“女儿晚上进宫面见圣上，现在就先回房休息了。”说完就走了，毕竟昨日连夜都在赶路，即使是凌其不贪觉，也不免觉得有丝困意。
　　看着女儿转身的背影，凌将军夫妻俩略显欣慰，凌家世代武将，到凌将军这一代更是被册封为镇国公，然而膝下却仅凌其一个女儿，没少招至朝中同行善意或者恶意的嘲笑，凌肃一直不以为意，并且相信自己的女儿，如今，事实证明了，女儿确实没让自己失望，不是吗？

　　夜色降临的时候，京城笼罩在一片柔美的晚霞中，大大小小的人家都点起了烛灯，升起了炊烟，显得分外温馨。凌其早就清理好自己的仪容，干爽随性，十分符合她武将的身份。进宫后，凌其没有看见皇上，反而被皇上身边的贴身苏公公给引到了御花园中。
　　走进了御花园，远远地便听见男女的欢笑声，男的爽朗，女的清脆。凌其快步走上前去，果然，一个摆满水果、熟食等美味佳肴的石桌映入眼帘，而桌边坐着四人，俱是抬头笑盈盈的望着自己。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公主殿下，参见河西郡主，柳大学士。”凌其恭敬地行完礼数，这一桌可不是别人，做的正是当朝皇帝萧玦、皇帝的妹妹昌晴公主、奉定大将军之女河西郡主沈思宁，以及翰林院大学士柳归因。至于为何这几人会同处一桌，原因很简单，他们都是因着凌其今日回京，特地在此给凌其接风洗尘的。
　　见到好友兼朝中同龄的权势人士为自己设宴款待，凌其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平日难得有所动容的淡定表情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激动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她的眼光流转过四人身上，在看向柳归因时莫名深沉了一点，而柳学士察觉到了，也回之以欣快的一笑。
　　凌其深深地勾起了嘴角，随意的坐在了柳归因身边的空位子上，左手边是柳学士，右手边是昌晴公主，而对面则是皇上和河西郡主。皇帝盯了一眼凌其，然后笑道：“朕的镇国大将军，此次出征辛苦了啊。”
　　石桌并不大，河西郡主沈思宁也是笑着给凌其斟了一杯酒，隔着中间的柳归因将酒杯推过去道：“难得凌将军第一次出征，讨伐的还是极其难缠的岭南流寇，三个月便大胜而归，听上去都传奇，不知道京城多少人家都要轰动了呢。”
　　凌其到底是面皮薄，受到如此卖力的夸赞，虽然知道对方难免有些故意奉承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接过河西郡主的酒，一饮而尽，说了句：“为国为民，应当如此，这是我凌家该做的。”
　　昌晴公主闻言倒是好奇了起来，问道：“凌其，你究竟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呀，这些年感觉你一直没怎么出过京城，那些战场上的排兵布阵、运筹帷幄之类的，你是怎么习得的呀，真的好厉害。”
　　还未等凌其回答，柳归因便状似随意的接过了话茬，说道：“凌其本身就很厉害，平时读书、习武样样都很用心，自然是出落的如此优秀，虽然年轻，但也已经不失为人中龙凤了。”
　　凌其闻言笑的更开心了，但她仍然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只是自斟了一杯，彬彬有礼地朝着柳归因敬去，道：“感谢柳大学士如此抬爱，凌某在此多谢了。”言罢，倒也不避讳什么，一饮而尽，全然不在意虽然在这小小席间，自己敬的第一杯酒却不是当今圣上。
　　萧玦看了凌其一眼，面上笑容不变，却突然开口道：“昌晴，你对凌将军怎可直呼其名？论年纪及辈分，凌其可是长你许多，你应该喊一声姐姐的。”
　　昌晴闻言不屑地扁了扁嘴，她今年14，凌其今年18，不过比她大4岁，而皇家素来讲究礼仪，尤其是面对一些朝中重臣；但是昌晴非常喜欢凌其，又是公主，即使凌其身为镇国公之女，昌晴也乐意直呼其名，不爱加上什么姐姐之类的称呼。不过凌其知道小公主心思单纯，并无甚心机，只是让家人宠坏了而已，她完全不介意称呼上是不是被占了便宜，倒是很喜欢小公主直来直去的风格，倒是比她那笑面狐狸的哥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觥筹交错间，已是酒过三巡，大家仿佛知己好友一般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吃了没多久，石桌上的精致菜肴便已见底，由于天色已晚，河西郡主在皇帝的暗示下请辞离开，回到自己的河西府邸；而昌晴公主明显还想再听听凌其在外打仗的故事，却被皇帝以功课为名撵回自己的寝殿。柳归因站起身来，又是静静的望着凌其，凌其喝了不少酒，双颊透出了一点醉醺的红色，只见她仿佛喝愣神了一般呆呆看着柳归因，又看了看他的衣服，突然笑了，然后冲柳归因说道：“不必等我了，我怕还是有点事要处理，柳学士您先回去吧，路上小心。”柳归因闻言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还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啜酒的萧玦，便温柔答道，“那么我先回去了，凌将军注意身体。皇上，微臣告辞。”萧玦随意一挥手，柳归因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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