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爱（物理）感化世界[快穿]》梦落遗尘

256、救命之毒

　　祝桓生在无声谷待了一个月。
　　这时间还是压缩出来的。
　　因为武林大会将至。
　　人生在世，图得什么呢？
　　升官发财？名垂青史？
　　习武之人的顶点在哪里？
　　年少轻狂，总想打出点名堂。
　　更何况他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
　　越是负有盛名，越是在意盛名。
　　可悲又可笑。
　　为此，无射必须做出牺牲。
　　原先只需要研究她的血液挑选出适合的药材。
　　这会，就是直接拿她的血做药引了。
　　甚至于，祝桓生日日泡的药浴，都混合了她的血。
　　他欠了那么多，真得以身相许了。
　　和辜月那些小打小闹的“救命之恩”简直天差地别。
　　殊不知。
　　这一个月，外头已经是如何的天翻地覆。
　　少女回到了素问阁，以铁血手腕肃清内部，成为素问阁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但是江湖上流传的并不是这样。
　　他们只知道，素问阁阁主有一个恃宠而骄的宠姬，迷得他神魂颠倒，要星星不给月亮，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替她顶着。
　　素问阁阁主：我不是！我没有！我哪里敢！
　　整顿素问阁是为了将来有和祝桓生一拼的实力。
　　当然，若是别人来做这事，会显得托大。
　　可是，对吧。
　　人，如何与天灾抗衡。
　　妖孽横空出世，某些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祝桓生辞别了苏枕眠，再次踏上征程。
　　苏枕眠扣下了他的香囊，用自己所不齿的卑劣手段。
　　祝桓生以为这香囊已经被毁了，暗自想着，这或许是天意，让他彻底斩断那些“错误的过往”。
　　人生处处有惊喜。
　　人生处处有意外。
　　他没有想到，刚准备彻底忘记的人，那么快就来到了眼前。
　　辜月想杀无射。
　　但不管是祝桓生还是无射本人，都无法对她痛下杀手。
　　若遇不到，他们就打算让这件事随风而逝。
　　若，遇到了呢？
　　不过短短几个月。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她将束起的发散下来了。
　　原本稚嫩娇俏的容颜揉进了妩媚，微挑的猫眼浸满了邪气。
　　瘦弱的身子没骨头似的倚靠在榻上，赤足衬着锦缎，整个人沁出浓郁暧昧的奢靡之感。
　　完全是两个人。
　　根本就是两个人。
　　她皮肤极白，白的病态。
　　她嘴唇极红，红的诡异。
　　就像话本里所描绘的那些山精鬼魅，勾魂夺魄，择人而噬。
　　此等噬骨风情，何尝不是证明了所谓的传闻。
　　这是被养的极好，也……滋润的极好。
　　此前种种怀疑，此刻都有了证明。
　　他曾私心想为她开脱，他不希望她是真心想将无射置于死地。
　　无射没有怨恨过她，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经过，不含任何情感的叙述。
　　认真说来，无射比他看的通透。
　　对无射来说，生死或善恶，边界十分模糊。
　　她虽不知为什么辜月会对她痛下杀手，但她直觉认为，辜月那一刀的目的，并不是她的命。
　　无射不信。
　　她不相信少女与他们相处的那段时日是假的。
　　她不信她的恶。
　　晓栩：？？？
　　系统：？？？
　　这是无射与辜月的仇怨，她与祝桓生非亲非故，祝桓生没理由替她报仇。
　　她不怨恨，祝桓生能有什么话讲？
　　对，他与她，并无仇怨。
　　所以。
　　……
　　一声低笑。
　　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们正在现任武林盟主的山庄之中。
　　素问阁是什么东西，在江湖上有这么个门派么？
　　此行代表素问阁来的只有少女一人，且是不请自来。
　　偏偏。
　　所有人都坐着。
　　她躺着。
　　各大门派与武林盟主寒暄的时候，她在吃。
　　有人将话题挑到素问阁、挑到她头上的时候，她还在吃。
　　直到厅里响起了对她的诋毁谩骂，她依旧在吃。
　　等吃完了，她这才有了回应。
　　就是那一声……溢满了嘲讽之情的低笑。
　　待众人的眼落到她身上时，只见少女伸出殷红舌尖，自下而上舔过自己的食指。
　　眼眸半阖，嘴角上扬，端的是风情万种。
　　她的习惯没有变。
　　可再看时，已是不同意味。
　　原来。
　　祝桓生瞬间醍醐灌顶。
　　她从没有变。
　　没有什么两个人。
　　她就是这样的人。
　　极恶之花。
　　傲然于世。
　　少女的眼斜斜睨过去，嘴角又上扬几分。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们竟在那张妖冶的脸孔上看到了至真至纯的无辜意味。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别人家吃饭都要盯着看？谁让你们只顾着说话呢，饿肚子也是活该啊。做什么一副……”
　　少女微微抬手，五指张开，形成一个不知是索要还是邀请的姿势。
　　“要把人家吃了的表情呀。”
　　说罢，又是一声低笑。
　　妖娆昳丽，浮华腐烂。
　　眼尾带了点嫣红，似将三月的桃花捣碎了遮上她的眼，逼出了十分的春意。
　　有些事，早就有了解释，只不过当事人愚钝，从未察觉过。
　　他们从不知道。
　　哪怕是当时，他们看她的眼神，其中又夹杂了多少……吞噬的欲望。
　　少女垂眸，那股子无辜的意味更浓，像是被恶人欺负又敢怒不敢言，看得人心中不忍、只想怜爱。
　　她极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拉平了嘴角。
　　“继续。”
　　这一声，极冷，极静。
　　如梦初醒。
　　不需要什么解释，她存在于这里，就是理所当然。
　　少女的手还举在那里，她漫不经心的转动眼珠，手指轻勾，仿若引诱。
　　只不过，不知她看的是谁，诱的又是谁。
　　她会在这里，倒不是为了来拈花惹草的。
　　若她不在这里，往后要如何跟别人解释她的“无所不知”？
　　他们在商讨的，不只是几日后举行的武林大会，更重要的自然是如何对付魔教。
　　弥天教的规模庞大，就像是……唔，在一个国家开辟了某个垄断行业，叫人明明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
　　至于为何在不知不觉间魔教已长成如此参天大树，在于它的神秘性。
　　隐在背后的威胁才是最可怕的。
　　等到江湖中开始流传关于弥天教的信息，这个魔教已成了如今这般不可撼动的模样。
　　太神秘了。
　　神秘到……教主是男是女不知道，是老是幼不知道，是圆是扁不知道。
　　能知道啥呀？
　　就算那人站在他们面前，又有谁能认出来？
　　这样的人，多可怕啊。
　　对方可以杀人于无形，只因你防不胜防。
　　——说不定……
　　纤细的手托起茶杯，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手腕。
　　袅袅雾气散开，柔化了眉眼。
　　热茶入了口，笑意上了脸。
　　——这茶中，已有了致命之毒。
　　他们又可曾能知晓？
　　一场会开完，少女打着哈欠往外走。
　　长发及腰，如漆如墨。
　　随着她腰肢轻摆，青丝如波纹般摇曳，荡得人心魂涣散。
　　“……辜月。”
　　他必然会叫住她。
　　不管是恩是仇，他们总归不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少女驻足回眸，眉梢微扬。
　　“祝大侠有事？”
　　一颦一笑皆魅惑。
　　当得起绝世妖姬之名。
　　祝桓生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不是被鬼迷了心窍，而是莫名有种迷茫之感油然而生。
　　真的很陌生，眼前这个人。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无法出言指责，他说不出什么重话。
　　闻言，少女转过身，走向男人。
　　咚，咚，咚……
　　一步一步。
　　踩在他心上。
　　“说什么？说无射怎么还没死？说你怎么还没疯？你呢？祝大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想兴师问罪，然后让我伏诛？我是不会认错的，你倒不如一剑杀了我，还省事些。”
　　他骗自己，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这么做，定然是有什么原因。
　　如果。
　　如果她是怨恨他将她当做药，所以才留在她身边。
　　如果。
　　如果她是怨恨他不够真心诚意，认为他只是利用。
　　如果。
　　如果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她……
　　花期曾经说过，若非她对他情深义重，怎么会冒生命危险去救他。
　　他想问。
　　他不敢问。
　　他……在期待什么呢。
　　“我不会杀你。”
　　少女眨眨眼，笑了笑，又眨眨眼。
　　“是啊，祝大侠心肠好，对魔教教徒都有几分怜悯之心，何况是对曾经的同伴呢？那还真是要多谢祝大侠手下留情了。虽然说……你舍不得杀我，我却一定舍得杀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祝桓生依旧觉得茫然。
　　他们不是……朋友么？
　　他们一起行走江湖的那段时光，明明如此美好。
　　为什么一夕间什么都变了呢？
　　他需要理由。
　　但实际上并不需要。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少女笑颜如花，眼底清澈如洗。
　　“我制毒是为了害人，怎么可能去炼解药。……你早就该信了。”
　　虽然看似性格不同，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宁可信她无辜的外表，却不信她字字肺腑之言。
　　“我本就是在玩弄你们，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少女以袖掩唇，低低哑哑笑出声。
　　“连借口我都懒得想呢。”
　　“……”
　　“你碾死一只蚂蚁时，会想着为何要杀生么。想杀便杀了，该死就死了，不是么。”
　　相信吧。
　　坦荡荡的大侠，怎么能做出如此窝囊的举动呢，怎么能有如此胆怯的心理呢。
　　惩恶扬善，是你应有的准则。
　　正因为如此。
　　她，不能是恶，对不对。
　　不然的话，你就得用手中这把剑，亲自斩断这恶。
　　你，不想承认，对不对。
　　“而且我还说过吧，我最讨厌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我就是想欺你骗你，好看到你如今这番面貌。你要不要回去照照镜子，你此刻的模样，可比一本正经顺眼多了。”
　　说罢，少女轻佻的甩了甩袖，轻薄的布料带着香风扑到他脸上。
　　他没有躲。
　　或者说，已失去了最基本的反应能力。
　　“对了，祝桓生。”
　　这个恶魔不会停下蹂躏的脚步，会把你的心脾全都踩得支离破碎。
　　“我杀无射是一回事，但我对你有恩又是另一回事。你凭什么杀我？你还欠着我呢。除非……你已经和无射亲密到不分彼此，急着为她讨回公道？”
　　祝桓生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开口，却硬生生把话卡在喉咙里。
　　他想说什么？
　　他该说什么？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对。
　　毒已经解了。
　　已经没有可以令他失控的隐患了。
　　血液在躁动。
　　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那双始终清澈无垢的眼。
　　直直注视着他。
　　“此前你说，不违背江湖道义，当牛做马都可以。既然如此……”
　　少女垂眸一笑，看着十足的温良淑雅。
　　“那我们就一笔勾销吧。”
　　男人心头一震。
　　这时候，难道不该挟恩图报，逼着他供她驱使？
　　“我要做的事，没有一件对得起道义。留祝大侠在身边，我可真是担心……什么时候就被你一剑戳个对穿啊。还是……黑白分明、各自安好吧。”
　　不需要你做任何选择。
　　没有给你挣扎的余地。
　　看，多善解人意啊。
　　“如果祝大侠心有不安，不如让我刺上一剑，这救命之恩，也就报了。”
　　这样最好，不是么。
　　正邪不两立。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他现在已经相信了。
　　她是妖邪。
　　她是罪恶。
　　没有误会。
　　“总而言之，离我远点。”
　　——不然。
　　少女低笑一声，转身离开。
　　——你就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