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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 1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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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宣政殿,御座之上,祁濡辰拂袖而坐,看着阶下跪倒的众臣,微微颔首。
“谢陛下。”
“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众人刚刚站起身,工部尚书左棱便迫不及待的站了出来,举着笏板躬身行礼,“老臣可是日夜期盼着陛下归来啊!”
闻言,祁濡辰动也未动,只是轻飘飘的嗤笑一声:“哦?难得爱卿如此忠心了。”
“这西境毕竟是祁氏的西境,却不慎落在栎阑那个逆贼手中。自那贼子继位以来,天下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政治黑暗……老臣,着实心有难安呀!眼下,终于等得陛下凯旋归来,手刃贼子,这才换得我西境一片清明!老臣相信,在陛下的英明统治下,西境一定会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左棱说着,又鞠了一躬,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看向祁濡辰,脸色微微发红,怎么看都是一个忠心耿耿一心为民的样子,要是换个人恐怕早就感动得不行,说不定会来一出君臣相得,执手相看泪眼的感人场面。
然而,座上的祁濡辰却丝毫不为所动。
只见他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扣在御座上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一张脸被完美的遮在冕旒之下,面色晦暗不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祁濡辰的目光穿过黑玉珠串看向对方,嘴角勾起一丝丝冷笑。
工部尚书左棱,这可是今日上朝前他王叔祁潭风专门提起过的、在他失踪期间“小动作”最多的家伙之一……
自己刚刚回来就忙着来表忠心?为国为民,日夜忧心?只怕是担心自己兴师问罪吧!
随着声音的逐渐静默,大殿里的气氛突然紧绷起来,如同勒在脖颈上的细细丝线,被一寸一寸的拉紧,让人充分的体会威胁降临的过程。
左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抬眼观察着这位新帝的脸色。
祁濡辰垂了眼,手指再次敲了敲,看着众臣不断变换的脸色,终于启唇:“左爱卿入朝几年了?”
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这位新帝想要撤掉自己?
左棱的心中闪过重重疑惑,面色惊疑不定的看向对方。
然而,祁濡辰似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一般,自顾自的继续接道:“朕记得,左爱卿是元亨三年的探花郎,能力突出,入朝两载就升为工部侍郎。父皇在世时,就曾多次夸赞爱卿的忠心。”
“……陛下谬赞了,老臣当不得。”左棱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接话。
这本是一句谦虚的话,说话人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谁知,祁濡辰竟真的颔首道:“你确实当不得。”
几个字落下,不仅左棱懵了,连众朝臣也纷纷抬头,惊诧的看向这位年轻的新帝,甚至有人已经皱着眉微微摇头,满脸的不赞成。
新帝这才刚回朝,年纪又小,说句不好听的,他只怕是连朝臣都没认全吧,这就迫不及待的想撕破脸了?
有勇气是好事,可这明明是匹夫之勇!
帝王确实是万人之上,可帝王也要依仗朝臣才能统治天下,新帝这一上来就撕破脸,与朝臣生了嫌隙,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换一遍吧。
“陛下,这是何意?”左棱也没想到这新帝竟如此大单位,第一日就想动自己,于是铁青了脸,咬着牙质问道。
祁濡辰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不解释,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随手递给一旁的大内总管,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拿给左棱。
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花样!
左棱冷哼一声,单手接过奏折,随意的展开瞟了两眼,正欲说话,却猛然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字眼,细看之时,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这,这奏折上,竟全是他左棱这么多年来贪墨弄权的证据,其中甚至有几桩是元亨年的旧事,居然也被翻了出来!
这里面随便挑出一两件都足以让他死个千八百回了……
左棱的脸色瞬间惨白,越往下看越是心惊,手抖得筛糠似的,最后竟一个不稳直接让奏折掉在了地上。
新帝回朝的消息他也是昨晚才知道的,这位年轻的新帝他没见过,但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说他是祁绯大帝最小的嫡子,自小被满宫的人娇宠着长大,后来经历宫变,父兄被杀,他也被栎阑当做金丝雀给幽禁了起来,常年缠绵病榻,也是两年前,不,现在该说是三年前才找着机会逃脱的。
那之后,栎阑费心费力的派人寻了两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众人一度以为这个又娇又病的九皇子已经不在人世了,谁知从半年前开始,这位九皇子又重现西境,最终还带兵逼宫,手刃了栎阑,报了血海深仇。
再后来,那九皇子在三个月前那场大战中昙花一现的露了个面,之后又失踪了,连朝中事宜都是摄政王在一手打理,多数人都以为这位九皇子已经同栎阑同归于尽了。
祁潭风雷霆手段肃清前朝余孽,自然而然的也就涉及到了左棱他们的利益,故而以新帝为由给祁潭风折腾了不少事。
谁知,这新帝居然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回来了!
左棱想着,这新帝未及弱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复仇之事只怕多半都是摄政王和贺云等人一手谋划的,他不过是个招牌罢了,也没什么能力,随随便便来个人说两句好话夸一夸他估计就该乐得找不着北了,肯定比那个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好掌控多了。
再者,新帝同摄政王同是祁氏嫡系血脉,在王权上肯定有不少摩擦,若是他们能趁着机会拉拢新帝,设法激化叔侄之间的矛盾,说不定可以一举解决掉祁潭风,到时候,整个西境朝堂到底是谁做主,还说不定呢……
故而在一开始,左棱就没给祁濡辰说话的机会,先声夺人,一是下马威,二也是试探这新帝的态度。
可如今……
左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小心翼翼的抬眼,却正对上座上之人凌厉的目光,当即吓得一颤,忙不迭的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啊!臣……臣……”
他现在已经彻底慌神了,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祁濡辰目光凌厉,眼中似含着万丈寒冰,冷气逼人,摄人心魄:“爱卿还真是忠心耿耿啊,不过数年时间,家中钱财竟比得上朕的国库了!”
这份奏折是今日上朝前,祁潭风交给他的。
尽管祁濡辰现在处于失忆状态,对西境大帝这个身份也有极大的不适应。但当他看到这份奏折上左棱翻下的累累罪行时,依旧忍不住想要杀人。
从元亨三年到天成四年,短短八年时间,左棱从各地搜刮的民脂民膏、冰炭孝敬高达数百万银两,但凡要求他办事者,无不以厚礼奉上,礼薄了的甚至会被他侮辱迫害,直至家破人亡。
天成二年,有一个从江南来的地方富户家的公子,因亲生姐姐被当地官僚强行占有,父母申冤不成反被迫害,最终落得个家财尽失,人丁散落,家族覆灭的下场,连他的父母也含恨而终。
那富商公子为了替父母姐姐报仇,来到帝都,带着仅剩积蓄求到了大理寺,声泪俱下的恳求,在大理寺门前长跪不起。
彼时,刚刚下朝的左棱正巧路过那里,见那公子生得眉清目秀,自有一番风流姿态,便动了心思。
他半哄半骗的将那公子带回了府中安置,本想帮他查一查此事,做个人情。谁知此时,那犯事的官员正好带着礼品求上门来,好巧不巧,那官员还是左棱的远房亲戚。
那这事儿肯定不能再查下去了,于是左棱表面上“费心费力”帮富商公子打点上下,实则暗中压下了此事,还销毁了此案的一系列证据,以免事发之后牵连到自己。
他尽心尽力的扮演了一个“嫉恶如仇”的好官形象,那公子全然被蒙在鼓里,不仅欠下了一大笔人情,更是对他钦慕不已。
于是半推半就间,两人就成事了。
所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两人小意温存了几日之后,左棱便有些腻味了,又嫌富商公子整日催促着他替自己申冤报仇,心烦意乱之下就将对方关在一个小院里弃之不理了。
那富商公子也不是个傻的,伤心几日之后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趁着夜黑风高之时翻墙逃了出去,几经辗转又回到了大理寺,托人打听自己这桩案子,却什么消息都没有,甚至连他们一家人的户籍、他们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据也被一一抹除了。
那富商公子终于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惊又气之下,一纸诉状要告发左棱。
然而,还没等诉状送到皇上手中,左棱就先一步找上门了,带着几十个手下直接将那公子生生打死,抛尸荒野。
这还只是左棱犯下的其中一件事,还有更多罄竹难书的恶行,祁濡辰都不忍心看下去,只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以祭那些冤死的百姓。
“臣,臣也是逼不得已啊陛下!”左棱语无伦次的辩解着。
“逼不得已?你倒是跟朕说说,到底那件事、谁逼你了!是朕逼你去搜刮民脂民膏,还是先帝逼你不择手段的聚敛钱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