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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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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窄的田埂上,两名气质斐然的公子一前一后的走着。
时至冬日,一畦畦贫瘠的田地中空荡荡的,在未化的积雪的掩盖下,有些许干枯腐朽的草叶倒伏着。不远处,隐约能看见不少破漏的屋舍,有的被积雪压得倒塌了一半,有的房顶残破,连最基本的避雨的功能都做不到。
明明都已经正午了,那些屋舍里却连一缕炊烟都看不到,端的是一副无人居住的样子。
见状,安青厌微微皱起了眉:“不对劲啊,之前的村民明明说这边儿是有人居住的,怎么看上去更破败了八百年似的?”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祝渊渔垂头看了一眼脚下那些空落落的田地,慢慢地扫视过去,目光停留在了一堆较大的积雪上面。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他撩起衣摆,踩着滑溜溜的雪花走了过去,用脚尖拨开上层的冰雪一看,是一把半新不旧的锄头,随意的摆在了田地里,上端的木头都还是完好的,没有腐朽的痕迹,显然是才丢弃不久的。
这就奇怪了。
对于自给自足的百姓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耕作所用的农具,这相当于他们活命的本钱,就算是要搬家离开,也不会将这些农具随意丢弃的,更何况,这锄头还是完好的,完全可以使用。
那么,是什么原因致使他们连维持生计的家伙都不顾及了,匆匆忙忙的离开呢?
祝渊渔若有所思的蹲下身,想要将那把锄头拾起来查看一番。
然而,变故就拿那一瞬间发生了。
在他蹲下身的一刹那,一枚“暗器”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激射而出,乘着凌厉的风势直奔他的脑袋。
“小心!”
安青厌惊呼一声,正欲出手,祝渊渔却比他更快一步,就这蹲身的姿势反手一挥,袖袍翻卷,柔和的力道瞬间卸了那“暗器”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滑到了手心中。
他摊开掌一看,却只见一枚拇指大的坚硬石子。
祝渊渔挑眉,偏头朝着偷袭者的方向一看,只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儿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快速的跑开了。
安青厌哪能轻易放他们离开,足尖一点,脚下生风,身形瞬间略出,不过数十秒的时间,便抓住了为首的两个小男孩儿。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坏人!”小男孩儿在他的手下奋力的挣扎着,却无济于事,只能徒劳的踢蹬着腿。
“小牧哥哥,阿吉哥哥!”见伙伴被抓了,其他的孩子也停下了脚步,浑身发抖的站在原地,满脸紧张的喊着。
“走……你们快走,别被他们抓到了!走!”
阿吉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最懂事的一个,见状不对也不挣扎的,反手死死地抱住了安青厌的左腿阻止他继续行动,扯着嗓子冲剩下的小孩子喊着。
“走啊!分开跑!照顾好其他的弟弟妹妹!”
小牧也学着阿吉的动作抱住了安青厌的另一条腿,红着眼睛道。
一群小孩子明明年纪都不大,却异常的懂事,听他俩这么一指挥,也顾不得害怕,自发的一个拉着一个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跑开了。
安青厌:……
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怎么弄得我他喵的才是洪水猛兽似的?
他委屈的张了张嘴,正欲解释两句挽回自己的形象,阿吉又发疯似的一口咬住了他的小腿,双手还死命的朝他的腰上腿上捶打,一边打一边吼道:
“坏人,坏人!你别想再欺负他们!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坏人,你还我爹娘,坏人……”
“你还我哥哥姐姐,坏人,大坏人,呜……”
十来岁的小孩儿力气倒不小,安青厌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正欲把人给掀开,却听见少年绝望的哭腔,当即愣了一愣,手下也松了力道。
见状,祝渊渔赶紧走上前,半强迫性的把两个少年从安青厌的腿上扒了下来,温声道:
“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没有恶意。”
“你骗人!坏蛋!你明明就是来抓我们的!坏蛋!你都动手了你还不承认!”阿吉红着一双眼睛,奋力挣扎着,“你们抓了我们爹娘,抓了我们哥哥姐姐,现在又来抓我们,你们都是坏蛋!”
“我发誓,我们真的不是坏人。”祝渊渔举起手指,认真的道,“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呀,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咦?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执着反抗的少年动作小了些,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想着想着,突然就反应过来了:“坏蛋!你还想忽悠我们!我们不动手,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家再你们抓走吗?你们这些大坏人!”
“唉不是,你看看我俩这打扮像是坏人吗?”安青厌瘸着腿,觉得无比的头疼。
“衣冠禽兽!”
“人面兽心!”
两个少年反应极快。
嚯!还会成语呀,那你很棒棒哦。
安青厌一下子被噎住了,默默地扶额退到了一边。
现在的小孩子太彪悍了,伶牙俐齿,伶牙俐齿啊,说不过说不过……
看着他吃阉的模样,祝渊渔差点儿被忍不住了,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一声,努力憋住笑意,继续跟两个少年说理:“我问你们啊,我俩要真的是来抓你们的坏人,为什么不直接把你俩带走,反而在这儿跟你们废话?”
小牧瞪大了眼睛,但底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足了:“难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想先获取我们的信任,然后把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吗?”
安青厌被气笑了:“我要想把你们一网打尽需要那么麻烦?直接动手你们也跑不掉好吗?”
联想起这个人之前不经意露的那一手功夫,两个少年觉得,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哦。
意思是,真的是误会了?
小小少年,最是单纯的年岁,知道自己真的闹了个乌龙,都觉得丢人得紧。
于是,他俩对视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别别扭扭的朝两人道歉:
“好吧,好吧,对不起,是我们冲动了。”
终于说通了,祝渊渔二人也松了一口气,联想起刚刚少年们说的“抓了爹娘”“抓了哥哥姐姐”的话,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祝渊渔索性拉着两名少年就地坐了下来,温声询问着,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中,很快便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们这个村子,建在两座高山之前,交通极其不便,像一座U型的囚笼,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以至于连着两三年都不会有外人来一趟。
可就在两三个月前,山里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他们每来一次,村子里的人就会莫名其妙的减少。
一开始还没人注意,毕竟他们这儿经常有年轻人耐不住大山里的寂寞枯燥,瞒着父母偷偷跑出了山几年都不回来的,所以就算少了那么几个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可到了后来,失踪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事情就严重了。
短期内莫名其妙失踪了十来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总不可能都是偷偷跑出了山吧?
再说,有些人明明只是正常的出门做事,譬如去河边洗菜洗衣服,去田里施肥耕作,去山上放牛放羊,结果,早上出去的人一直到晚上都不见踪影,家里人觉得不对出门一找,就发现那些菜啊锄头啊都好好的摆在地上,人却消失不见了。
至此,村里的人终于觉察到不对,开始恐慌了。
按照老人们的说法,是山里出了吃人的精怪,专门挑那些落单的人下手。
于是,大家渐渐地都不敢出门了,大白天的都房门紧闭,缩在自己家里不肯出来,就算逼不得已要出门,那也必定是三五个人结伴出行,趁着大白天日头最烈阳气最盛的时候出门,在外面待不过一个时辰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如此一来,土地自然也就没人再去看顾了。
也幸好此时正值冬日,田地里的庄稼都收的差不多了,不太需要人去看顾,不然,麻烦就大了。
可即便如此,该少的人还是在继续的减少,最开始是那些结伴出行的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到后来甚至于大白天的,在自家屋里,上一刻还在跟你说话的人转眼就不见了,遍寻不得。
为此,村里的人都被笼罩在了未知的恐惧之中,白天不敢出门夜里不敢睡觉,生怕自己一睁眼家里人就少了几个。
村中的人就在这种恐惧的压迫下惶惶不可终日,后来,一些年轻气盛的男子实在不想再坐以待毙,干脆就结伴进了山里,打算把那个吃人的精怪给抓出来。
他们花了一周的时间,制作了精良的武器,便携的工具,这一去,带走了村里除老人小孩之外的所有的男人。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
离开的人,却再也没回来过。
劳动力离开了,村里只剩下妇孺老小,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人数减少的就更严重,不止是失踪,还有拖家带口的逃离,还有承受不住压力之后的重病,崩溃自杀……
以至于,某一天清晨,村里的人发现,这个村子里居然只剩下了一群手无寸铁的小孩子了。
缺衣少食,无人照顾,年纪越小的孩子越容易夭折,整个村子都被空虚与死亡笼罩着。
绝境之下必有新生,一些懂事的小孩子终于坚强起来了,自发的把剩余的弟弟妹妹们集中到一起,耐心看顾,拉扯着他们快快长大。
他们不再哭泣,也不再祈祷,而是死死地咬着牙面对现实,用自己小小的肩膀为弟弟妹妹们撑起了一片不大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