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拐走师兄的正确方法》鱼里十一

10、第 10 章

　　火光，冲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天空染成了鲜血般的艳红，喊杀声，求救声，刀剑相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本该安静的黑夜，此时却是一派混乱，冰寒的地面上，四处是干涸的污血与腐臭的尸体……

　　“快一点儿，太子殿下，九皇子，你们快跟小的走这边。”

　　三个黑色的身影闪动着，最前面的一个人朝前快走了几步，细细查探了一番，连忙冲后面两个黑袍人招了招手，三人一起向森林中蹿去。

　　三个人拼命地朝森林中奔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火光和喊杀声渐渐的淡了，远了，三人才偷偷的躲在了一块巨石后面休息。

　　“哥哥，辰儿好累，好怕……父皇死了，四哥六哥还有八哥……他们也都死了……我好怕……”

　　满脸血污已辨不出容貌的祁濡辰将瘦小的身子蜷缩在哥哥祁染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捉住后者的衣襟，身躯有些颤抖，眼中有晶莹泪光闪烁，虚弱的声音让闻者心酸……

　　“小辰，不哭不哭啊，不要怕，一切有哥哥呢，不怕了……”祁染搂住自家弟弟瘦削的小身躯，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舅舅他，为什么要追杀我们？舅舅不是最爱辰儿的吗？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哥哥，我们去认错好不好……母后不是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吗？认错了，舅舅就不会生气了吧？我们就能回去了吧？我想母后了……”

　　祁濡辰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认真的问道，懵懂的话语让人更觉心酸和凄凉。

　　闻言，祁染与一旁的心腹阿烁鼻头有些发酸，前者抬起头望着天空，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泪水逼了回去，后者红着眼眶转过了身去，不言不语。

　　“那个人他不是你的舅舅！如果他是，他就不会杀了陛下，杀了殿下的兄弟姐妹！那只是一个需要殿下你永世铭记的仇人！”阿烁双目赤红，一拳砸在巨石上，声音低低的嘶吼着。

　　“小辰，这些事情太复杂，你现在不明白，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们不用认错……”

　　良久，祁染低下头，揉了揉祁濡辰的头，声音略显低沉嘶哑，带着一种无奈的凄凉之感，“这些事情，等你长大了，懂事了，自然就会明白了。现在的你，只需要想着怎样好好的活下去，怎样把命保护好，懂了吗？”

　　“都说血浓于水，殿下您与小皇子明明是栎阑的亲外甥，是血亲啊……”

　　这一次，接话的不是祁濡辰，而是终于调整好情绪的阿烁，他摇了摇头，看着地面喃喃问道，“为何……为何他会如此狠心？我记得从前，从前栎阑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吧？”

　　“亲外甥又如何？在他眼中，我们只是祁氏一脉的余孽罢了，他想要在这西境帝国扎根立足，成为霸主，就必须将我们这一脉赶尽杀绝，以绝后患，免得夜长梦多。从前？他从前还的确是个好舅舅呢，好得连父皇母后都被他骗了，居然相信他这么个被家族遗弃的人会安分守己……”

　　祁染冷笑了几声，左手禁不住紧紧的抠住地面，手指深深的镶进了泥土里。

　　“那么，依殿下看来，事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御林军似乎快追过来了，城门也被封了，这片树林怕是也快被找到了……”

　　阿烁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朝岩石后方望了一眼，快速缩回了头，蹲下身轻声问道。

　　“我是太子，想必栎阑不看到我的尸体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所以……”

　　祁染看了看怀中的祁濡辰，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所以，阿烁，小辰就拜托你了，作为我们皇族最后的血脉，请你保护好他……”

　　“殿下，你……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一回去，就会没命的！殿下……”阿烁心下一惊，慌忙阻止道。

　　“只能这样了，不然，我们都得死！”

　　祁染下定了决心，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将祁濡辰轻轻扶起，直视着他的双眼道，“小辰，待会儿要听阿烁的话，你要和阿烁先走，哥哥离开一会儿，然后再与你们会合，一定要听阿烁的话哦。”

　　“不要，我不要先走，哥哥，我们一起走吧，哥哥……”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祁濡辰下意识的抓紧了前者的衣袖。

　　火光与喊杀声渐渐的近了，祁染与阿烁对视了一眼，咬了咬牙，低头扯下随身携带的黑色锯形玉玦，一把塞进自家弟弟的衣襟中藏好，又不舍的揉了揉他的发顶，目光极其温柔，“小辰，想哥哥的时候，就看看这玉玦吧，那样，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乖啊，要好好的活下去……”

　　言罢，不等祁濡辰回答，一把将其推入阿烁怀中，冲他笑了一笑，转身朝火光处冲去……

　　“哥哥，哥，唔……”祁濡辰挣扎着要追上去，表情极其狰狞，嘴却被阿烁捂上了，他无声的嘶吼着，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滑过他的脸颊，更衬得他的不知所措……

　　“九皇子，我们快走了吧，不能浪费了太子殿下用命换来的时间……”阿烁一手捂住祁濡辰的嘴，一手抱住他朝与祁染相反的方向跑。

　　祁染的身影，在祁濡辰的视线中，越来越小，他拼命的伸出瘦小的手臂，想要留住那一点温暖，但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模糊不见……

　　第二天，在又一次追杀围剿中，阿烁腿部中箭，动弹不得。眼见追兵赶至，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推进了一堆腐烂的尸体里。

　　他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活下去，为殿下、陛下报仇。”

　　在尸体堆中，祁濡辰捂着嘴，眼睁睁看着阿烁被尾随而至的御林军一刀，一刀，又一刀的生生砍死，剁成了肉泥……

　　第三天傍晚，在凛冽的寒风之中，他看到了被悬在西郊城墙之上的，他的哥哥，太子祁染的尸体。

　　那尸体上插着数十根白色羽箭，在橘黄色的落日余晖中，显得无比的瘆人。黝黑冰冷的玄铁链自他的脖颈上勒过，紧紧的束缚住了他的四肢。祁濡辰站在城墙之下，看着自家哥哥以这般羞辱的姿态展示在世人面前，心底一片冰寒。连尸体，都不放过么……

　　“栎阑……”他愤怒，嘶吼，绝望，第一次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带着无穷无尽的恨意，仿佛要将他抽筋扒皮……然而，终究无能为力。

　　他再一次摔倒在地，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只余一双血红的眼睛杀气凛然的睁着，死死地瞪视着周围的追兵，悲哀的望向在空中摇摆的自己哥哥的尸体……

　　再然后，一只又一只的火把被扔到了他的周围，熊熊烈火腾起，如同野兽般凶狠的噬咬着他的身体，他死命咬住下嘴唇，却依旧抑制不住痛苦至极的惨叫，他的十指生生嵌入潮湿的泥土之中，却还是躲不开那火焰的灼烧……
　　意识模糊间，祁濡辰的心中别无杂念，只有滔天的恨意。

　　今日若能苟活，来日，这血与辱，定将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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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澜域，后山。

　　小桥流水的庭院里，白衣公子神色肃穆，眉峰冷凝，持剑长身而立，一个起手式过后，俊逸的身影在萧萧柳叶间穿梭，或扫或劈，气势滂沱，衣袂翻飞间，银色的剑光在空中炸出流光溢彩，比那骄阳还要美上几分。

　　有道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嗡嗡剑鸣不断，柔韧的柳叶纷纷扬扬从他的周身飘过，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令观者色变，天地动容。

　　一根柳条被风撩起，悠然的晃向湖心，白衣公子足尖一点，身轻如燕飘到桥头的小狮像上单腿站着，腰身折出一个惊人的弧度，剑光一闪劈向那根调皮的柳条。

　　剑还未至，白衣公子却忽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动作停顿，冷凝的眉眼突兀的舒展开来，徐徐绽出一抹明媚的笑。

　　下一秒，他站立不稳似的身子一晃，足尖踩空，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朝后方仰倒而去，眼看就要掉进冰凉的湖水之中了。

　　“青厌！”
　　一声惊呼过后，祝渊渔的身影从院门处扑来，急急的掠过湖面，拦腰揽住安青厌下坠的身体，带着他稳稳地回到了湖边。

　　“你不要命了吗！伤还没好就出来练剑，要是真掉进湖里了怎么办！”祝渊渔气急败坏的扶着对方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检查一番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道。

　　“糯……糯糯？”安青厌愣愣的看着这个两年未见的人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底还带着难以置信的光，怔怔的发问，“是你吗？”

　　见状，祝渊渔终于眼眶一红，心里的思念和愧疚之意翻腾着，忍不住主动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腰身，低声道：“是我，我回来了，青厌，我回来了。”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我该早些回来的。

　　“真的是你啊……”空荡荡的怀抱终于被温暖填满，两年的孤独寂寞，两年的埋怨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释怀。安青厌将脸埋进对方的脖子里，掩藏起发热的眼眶，千百句言语，最终归为一声叹息，“我的糯糯啊，终于回来了。”

　　真好。
　　只要你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