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故事》碎闲

15、第十五章 厄醒

　　“跟我来啊，小康。到我们这边来啊。”
　　“我来了，老爸。”
　　刚伸出手，□□康就被后面的光之触手拉回了现实。
　　河边、天台、或者是煤气灶边上，每当□□康在这些地方稍许驻足，就能看见爸爸、妈妈和张美丽、张和谐、张富强在自己面前像拍家庭纪念照一样排排站好，中间留出容许一人的空位，向自己微笑着。
　　那是家人在邀请□□康到那边去。
　　周五放学，从公交车车窗向外望去，必经之桥的湖面，分明是灰蒙蒙的波澜不惊。
　　□□康透过湖面，隐隐约约能看到湖中的墓碑。
　　那是地狱给他留的床位。

　　每周回家，总恰好碰上叔父还在上大学的孩子“逃”回家。寄人篱下，□□康只能睡在旧碗橱里，每晚和冰冷与老鼠作伴。
　　即使如此，再过十年，□□康也等不来魔法学院通灵性的猫头鹰，一头冲进窗户送来入学邀请。
　　某天，叔父家少有的只留叔父和□□康二人。
　　叔父第一次疼爱□□康的时候，□□康的内心十分平静，也没有任何反抗。正如全家去世后一个月的□□康，脸上总是戴着扑克面具。
　　既无悲伤，也无忿恨。
　　快速地做完清洗和毁灭证据，平静地迎来叔母、堂哥和堂姐，一切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最后的晚餐，□□康吃得很平静。
　　才和父亲因为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吵了一架。前一天还热闹的一家人的饭桌，只剩咀嚼和汤匙碰汤碗的声音。
　　“我出门了。”心里怎么说还怄着些气，□□康草草摆了碗筷，收拾收拾就要出门。
　　当时没有和爸爸吵架就好了。
　　回忆中的时间再度倒回。
　　“小康哦，你又在打电动哦？快去念点书吧。”
　　□□康姿态极差地窝在沙发里，拿着遥控器，打着电视上自带的俄罗斯方块。记录栏的分数已经达到七位数，每块方块都以一秒落地的疾速期待着操作者的失误。
　　“别烦！”□□康专注于电视屏幕，全然不顾爸爸的唠叨。
　　“我才讲你几句啊？就嫌烦！”
　　一个竖条直挺挺地落在平面，宣告了游戏的结束。
　　“死了啦，都是你害得啦，拜托！”□□康的抱怨彻底激起了眼前这位事业失利的中年男人的怒火。
　　张建没有破口大骂，没有打□□康，只是摔门而出，喝闷酒去了。

　　为什么要惹老爸生气呢？
　　是啊，像我这样不孝的人，死掉就好了。
　　于是光之触手又在后面拉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

　　汝的名字是「列文虎克」。
　　汝乃背负世间所有罪恶之人。
　　汝之心灵涤荡着伤痕。
　　而我会拯救你。
　　那个细微的声音驱逐了光明，让我回到内心夏天宁静的黑夜。
　　当虚伪的光不再缠着我时，眼前的黑暗其实也就成了光明。
　　从现在起，以「他」的名义，丑陋地活下去吧。
　　如您所愿。
　　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痛苦，静静躺在夏夜之下，银河星光盖在了我的身上。

　　再次感受到细微痛苦，眯眯地睁着眼，是熟悉的宿舍场景。
　　光再次出现了，我闭上了眼。
　　我睡了有多久呢？
　　适应了新光，我已经躺在了他的怀里。
　　不会挣扎，也不会再想着了结自己的生命了。
　　“到我们这边来吧。”他后面的同龄人，享受地喝着旺仔牛奶。
　　“如你所愿。”
　　与此同时，收音机里播放的歌谣和窗外的整个世界，正好是宁静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