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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 LEVEL E ...

  •   秋日的天空高远明亮,却看不到太阳。昨夜下过的雨被天空重新呼唤回了灰色的云层。
      进入秋季已有段时间,除了阳光灿烂而不燥热的天气外,这种潮湿发冷的气候却是我第二喜欢的,仿佛可以感知到造物者的怜悯与静默。
      说起来,明天就是圣巧克力日了。我在昨晚做好了理事长和零的份。可可粉却还剩下一些。按照道理来说,应该还有一个人会收到来自我的巧克力……但是我已经三年没有送过他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
      我似乎一直都在和他赌气。不如今年……
      周围的女孩子都在兴奋地窃窃私语,关于巧克力的归属对象。而“玖兰枢”也是我听到的最为频繁出现的名字之一。我和零站在一起,用鞋子蹭了蹭草皮,纠结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放弃吧——和无知无觉的同学们不同,我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面对身为吸血鬼的枢,他不仅是夜间部的成员之一,更是夜间部说一不二的领导者。能让那么多吸血鬼自愿追随,他恐怕是LEVEL B,不,甚至是……传说中极为稀有的纯血种。
      我抬起手,挡住漫入眼中的碎光,睫毛扫过手背。
      前一阵子在书上看到了有关吸血鬼等级的分类。从最高贵的LEVEL A纯血种到甚至不被吸血鬼社会所承认的LEVEL E,都进行了概要的介绍。比起当今宣扬“民主”和“自由”的人类社会,吸血鬼的世界更像是古代“帝王制”的封建制度的延续——纯血种就是他们的王。甚至这种阶级天生就无法僭越,不可能完成从下至上的跨越。
      这难道不会产生畸形思想吗?
      零看出我在发呆,抬手敲了下我的发旋:“以后不要那么晚还在厨房做爆破试验。惨叫声连男生宿舍都听得到。”
      我正色回击:“别夸大其词好嘛,我只是不小心被盆砸了下脚面,你是顺风耳吗?”
      出乎意料地,零怔了一下,没再继续同我斗嘴,表情恢复了冷淡,转而去阻拦趁我们两个交谈想要爬墙到夜间寮的女生——话说,有必要做到这种份上吗?
      我叹了口气,几步跃上离夜间部高墙最近的山毛榉,借助枝条韧性的反弹,一跃落到寮门上。
      呜哇——这门比我想得还要高。我吹响了尖锐短促的哨,提醒他们圣巧克力日在明天,日间部的人想要参加活动,就要保证公平和秩序。无论何时,规则都是指导活动顺利前行的不可或缺的轨道。
      人群并不像往日那样迅速安静。他们兴奋的心情我倒也可以理解。只要能勉强让开给夜间部通行的路就行。我将有些松散的头发重新梳好,谨慎地原路返回地面。自从那天被枢逮住强行治疗,我再也不敢轻视各种马虎造成的小伤口。
      说起来,昨天那本书看到了哪里来着……
      欢呼声如祭奠的烟花砰然炸开,我一反常态紧挨着零,站在最靠近寮门的地方——最近他总是趁人不注意突然就不见踪影。熟悉的面孔皆次出现,只是在经过我和零时,投来疑惑甚至微妙的视线。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在看什么?恐怕不是在看我。我正要回头去看零的表情时,枢偏离了原来的路线,从从容容地朝我们走来。其余的学长学姐都停住了脚步,默契地等待着他。
      火热的气氛仿佛与时间一同摁下了暂停的冻结键。犹如烟火的星芒融入黑暗的夜海。
      枢朝我们露出温煦的笑容:“锥生君,最近身体怎么样?”
      那种轻飘飘的语气,仿佛不经意划过的刀锋。
      身后零的呼吸一瞬间停滞了,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青色的血管如同海蛇浮现于表面。
      枢这是……在讽刺零的……身体状况?睡眠不足让我的判断和分析能力同时跌入谷底,我只好拼命记住眼下的这一切。企图像传说中歇洛克·福尔摩斯的记忆阁楼一般打包数据,等待回头处理。
      还请多保重。
      枢分明淡笑着,每个字却都如同火上浇油。我从小到大见惯了他和零针锋相对的模样,硬着头皮主动上前岔开了话题:“那个……枢学长,早上好!”
      枢弯起唇角:“优姬,已经是傍晚了。我更喜欢你披着头发的样子。”
      好了您还是不要再说话了。女生嫉妒的视线简直能把我站立的草坪烧出一个洞。
      枢带着夜间部的前辈们渐行渐远,我抓住零的制服防止他偷跑,两人去理事长那里吃饭。他满脸心事一言不发,和平日沉默寡言的模样完全不同。我想转移他的思路,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说起来,零,你知道吸血鬼的等级吗?”
      零扭头的样子吓我一跳,那力道让我感觉他是想把自己的脖子这样拧断。你想问什么?
      我摆摆手:“只是好奇而已。因为你看,今天夜间部的其他前辈们都留下来等枢学长。他好像一直和其他的前辈们不太一样……”
      那家伙是个纯血种。随意践踏他人生命和自由的,野蛮的吸血鬼。零的话语像是从荆棘中生长出来,布满尖刺。那家伙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吗?
      他的语气让我意识到自己开启了一个错误的话题。枢的身份结论是意料之中,但零出乎寻常的愤怒与厌恶却让我嗅到一丝不祥的味道。我看向他的眼睛,却发现他盯着我的……
      “除了制服搭配的项链之外,其他的配饰都是违规的。”我瞪他一眼,双手叉腰,“你盯我的脖子也没有用。难道想造成风纪委员自相残杀吗?”即使我偷偷买过枢学长的海报,藏在床头柜下,也不会被这个家伙知道。
      零听到我这话,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深海巨兽,浑身抖了一下,猛地甩开我大步朝男生宿舍走去。连我在后面喊他也置若罔闻。他这倔脾气再这样拧下去,我连晚饭都不给他留了,等着饿肚子吧笨蛋。
      我气鼓鼓地吃完晚饭,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装着那本吸血鬼科普书的背包,同小赖道别。
      夜色降下厚重的幕布,我围着主楼转了一圈,确认暂时没有从日间寮偷跑出来的学生,便和往日一样找了个灯光还不错的地方坐下来看书。
      “吸血鬼对待血就像人类对待食物,不同的血液产生不同的好恶。但是有一点,经过漫长的时间,无一例外的被证明。那就是——只有最爱的人才能缓解吸血鬼发自内心的对血液的渴求。经过官方的研究机构测算,深爱之人的血液与常人血液的效用比,大约是1000:1。注意到,除了LEVEL E,也就是被纯血种咬伤而失去理智的人类吸血鬼以外,其他的吸血鬼都可以不同程度地遏制自己的吸血欲望。LEVEL A,即纯血种,在这方面的控制力尤为突出。”
      看到这里我不禁咋舌。据说夜间寮的前辈们为了支持人与吸血鬼和平共处的条约,连动物的血都很少服用,只依靠药物公司开发的“血液锭剂”充当缓解饥渴的食物——估计味道就同压缩饼干没什么区别。对吸血鬼们来说,人血的渴求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就连枢那样时刻冷静自持的人,也会有渴求的血液吗。
      脑袋里充满乱糟糟的问题,再看下去有点累,于是我决定换个思考对象。从包里抽出一张演算纸,顶部写下一行字——反常的零。随后我利用从书上看来的枚举法,一板一眼地把自己能回想起来的细节排列在一起。就像小时候玩枢给我买来的1000块拼图一样,此刻我企图依靠这些碎片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最近脾气特别容易变得暴躁——经常一个人不见。”
      “下午盯着我的脖子看。”
      “还被枢提醒注意身体健康(?)”
      “在男生宿舍听到了我的惨叫声(感觉在骗人?)”
      我画下一条横线,写上总结。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疑似更像精神方面),不和我、理事长说,变得敏锐的感……官……
      有什么起伏踊跃的黑兽影子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乱猜别人的秘密似乎不太合适——即使是身为家人的零。我还是直接问他好了。
      或者……我可以去问疑似知情人。
      将纸条夹在书里,校舍的钟楼适时响起。我伸了个懒腰,憋回哈欠,准备开始最后一轮的巡逻。

      隔天的圣巧克力日对我来说和往日并无不同,我早早就将巧克力还有专门的“优姬跑腿券”送给养父,并祝他节日快乐。零来得比我稍晚,他看到理事长朝他摇晃那张色彩鲜艳的自制小卡片时还吐槽这么多年我和小时候一个样。我听到这话着恼地举起拳头:“昨天你把我甩下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如果你不告诉我为什么,巧克力就没你的份了!”
      零原本生动的表情像是突然被冻住一样。我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试探,连忙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将巧克力塞进他怀里,趾高气扬地昂首说道:“鉴于你说这是小孩子的花样,今年你连跑腿券都没有了,锥生同学!希望巧克力不会甜死你!”
      骗人的,我知道他不喜欢吃甜,一开始做的就是黑巧克力。
      零没说话,和昨天一样,目光定在我的脖子上。倒是理事长绕过桌子,把我推向餐厅:“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待会儿还要上课,先吃早饭吧?”
      我气不过他,一拳捶向理事长的办公桌,眼泪汪汪地抱着磕痛的手去吃饭了。早餐是厚蛋烧吐司,我可不能和食物计较。
      但这并不妨碍我直到夜间寮的门敞开,排队的女孩们爆发尖叫时,都没和零说过一句话。并且努力地把“我很生气”四个字用神情表露无疑。好在今天是圣巧克力日,女孩子们为了保证活动顺利进行,都安安分分循规蹈矩,给秩序维护省下不少麻烦。至于我左口袋里这份本来不该存在的礼物……我刻意躲过那个人的视线,背对着他,假意叮嘱人群不要推搡。
      没想到枢的到来比我想得更具有爆炸性,女孩子们蜂拥而上,将我撞了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嘶——尾椎骨尾椎骨——我呲牙咧嘴地摆出凶巴巴的样子将她们赶回去,连忙摸向右口袋,身后却响起零的声音。
      “玖兰前辈,你落了东西。”
      零的平静反而令我有种悚然的不妙预感。我只来得及看到昨晚临时赶工做出来的巧克力再空中划出一道饱满的圆弧,精准落入枢的怀中。可以想见枢的惊讶,我没空抱怨零这家伙,连忙上前解释:“那个,枢学长,这个巧克力不……”
      不知怎得,望进他向来温暖的酒红色眼眸此刻不带一丝笑意的平静,我竟有点说不出口。话风一转,硬着头皮压低声音说:“这个巧克力,不是白送给您的。”
      路过的琉佳学姐听到这话瞪大眼睛,像是觉得我在说火星话。
      但枢毕竟是枢,不论何时,他都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身经百战的动物学家,无论碰到怎样的洪水猛兽都平淡处之。他握住巧克力的包装,轻声问我:“时隔三年的礼物,优姬想用它交换什么呢?”
      我余光瞟向零,舌头居然有点打结:“想问您些事情,关于……零的。”
      那待会儿见。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在喷泉那里等我。
      我满怀歉意地冲他行礼,然后冷着脸回去将秩序工作收尾。这次绝对被讨厌了……原本应该真心送出的礼物此刻成了我和枢之间交换的筹码,我是个笨蛋吗。即使清楚地认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也从未想过用彼此之间的感情去做什么交易。
      零一脸不解:“明明送出去了礼物,怎么还是一脸不高兴?”
      我狠狠一手肘捅过去——落空,哼,我还没决定要和你说话!
      人群开始散去,我拿出400米冲刺的速度朝喷泉那里赶去。无论如何,等在那里的是尊贵的纯血之君。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优姬不用这么着急。”
      我感觉喉咙有点疼,撑着膝盖喘了喘气,将碍事的头发都丢到耳后,仰头看着枢:“学长知道零最近为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嗯,知道。”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问这个。
      “那学长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想起那盒巧克力,有些底气不足地解释,“这个不是用巧克力交换的。”
      他轻笑一声:“我知道哦。优姬很担心?”
      “当然,零最近反常的有些过分了。我和爸爸都很担心他。”
      枢盯着我眼底的倒影:“你自己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优姬。”
      我抿着嘴没说话。右手握紧的盒子边缘硌得我手心生疼,却也沉重得不可思议。如果我此刻不紧紧握住,下一秒它就会坠入地心。从小时候起就是这样,在枢的面前,我就像是一张白纸,无论多深多隐秘的秘密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而我却一直都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盯着他纯白制服的金色勾线,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枢学长,我的血好喝吗?”
      这次显然出乎他的预料,枢眉间轻拧,我意识到紧随其后的是看似平淡却一阵见血的指责,慌忙补充道:“那个……那天学长帮我治疗伤口时,感觉很平淡的样子。虽然我是知道纯血种吸血鬼不会被一般的血液诱惑啦,我就是好奇一下……”意识到自己再说下去就是胡言乱语了,我尴尬地止住了话头。
      夜色渐黑渐浓,枢望了眼天边。喷泉的哗哗水声成了傍晚唯一的尾音。
      “优姬的血,是很特殊的存在。无论对哪个吸血鬼而言,都会格外香甜,充满诱惑力。”枢叹了口气,“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我松了口气,这种拐弯抹角的对话实在不适合我。于是索性假装去研究三头鸟喷泉的水泵系统是怎么运作的,像是讨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二元方程组求解一样,说道:“枢学长一直都知道吗?”
      “零是个吸血鬼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锥生·掉马猝不及防·零
    这里优姬开了金手指,原因下章解释。
    玖兰枢表面不说,内心将锥生零的小人都快扎漏了。好不容易收到一次巧克力,结果还是为了交换情报(虽然知道优姬不是故意的)。可以说非常不爽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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