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 双向占有》烙阳

23、19. 十年

　　阳光最先晃醒了玖兰优姬。
　　她早已熟悉这种明晃晃的刺眼感，眯着眼像幼兽一样呜呜几声，在被子里蠕动了两下。被子随她的动作有拉扯的感觉，她立刻清醒，停下了动作。
　　玖兰枢睡在她身边，眉眼安静，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将每一个动作都无限拉长，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坐起身，踩到了地面。之后离开房间的动作也是谨慎却熟练的，房间门搭扣合上的刹那传来清脆的“咔哒”一声，再无其他声响。
　　日光还高，估计刚过午后不久。窗帘不知怎得没有完全合上，刚才被优姬挡住的阳光此时不屈不挠地照射进来，想要钻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坏心眼装睡的人的眼皮。
　　玖兰枢不动声色地顺着枕头向下滑了几寸，用被子蒙住了大半的脸，堪堪挡过眉毛。
　　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下楼的玖兰浥，一不小心用透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大声地在心里“呸”了一声。
　　靠着门框的玖兰绮眠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转身随手拿起鸡蛋在锅沿上一敲，蛋黄刚落入油中，蛋壳就丢进了垃圾桶。她身旁的优姬还没换下纯白的真丝睡裙，笑咪咪地看着烤面包机“叮”的一声，吐出两片热乎乎的吐司来。
　　“妈妈今天心情很好。”绮眠连看她都没有看就这样说。
　　绮眠小时候也曾跳脱活泼过，围着猎人零先生团团转过，但是越大却越像玖兰枢——冷静自持，从容不迫。就连玖兰枢的意念力和洞悉他人心情的能力也继承了十成十。优姬背地里还笑过她小时候没白被枢疼。
　　“做了个好梦。”优姬用切刀将吐司切成三角状，筷子挑起半生不熟的溏心蛋夹进面包里，“绮眠睡得怎么样？”
　　“还好。”
　　“那要不要去看花？”优姬忙碌的半个身影被阳光包裹，温柔又浅淡，“去小房子那里。”
　　“蔷薇开了么。”绮眠注意到另一个人的身影，微一点头，“爸爸。”
　　“梦到好东西了啊。”玖兰枢笑着接过优姬递过来的盘子，转身轻轻巧巧地扔给了浥。他今天穿了件长式黑衬衣，古典又禁欲的样式。“对我而言也是。真是让人怀念啊。”
　　“收了你的神通！”优姬朝他一呲牙，好像还是从前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一股粘稠的，让人感到邪恶的视线锁定了她。
　　“我来取走你们的宝贝女儿。”
　　一双红蓝异色的眼眸。
　　优姬猛地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是米白色的床幔，一时反应不过自己身处何处。
　　“做噩梦了吗？”
　　身后有人将她拉到怀中，温暖的手覆上了额头。
　　“没事的。”她拉下枢的手，想要不着痕迹地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这里是她小时候住的房间，但她是怎么回到这里的，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饱餐一顿，哥哥？”她朝枢挤了挤眼，却只对上一张瞬间失了笑意的脸。
　　“优姬，你在躲什么？”枢垂下眼帘，“我让你害怕了吗？还是说，你不愿意和小时候一样，和我睡在一起呢？”
　　优姬感觉牙根一酸，讪笑着起身，将枕头抱在怀里，居高临下地瞪着枢，装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我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哥哥怎么总拿小时候的事情说事。”
　　“确实。优姬已经可以让我喝血，而不是那个吸取别人精气的小孩子了。”枢说到这里，舔了舔嘴角，格外意味深长。她的血的味道还在他的喉咙中弥漫，久久不肯散去。细品甚至有种小香瓜的清甜气息。
　　优姬被他这么一提，更是想起来从前在这个房间，她曾天真无邪地亲吻着他，却也在吸取他的精气的事实——哪有什么别人，受害者不是一直就只有他一个。
　　那时还年幼的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亲吻过后枢都会睡上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她一个人无聊，还会把他强行摇醒。悠和树里知道了都免不了责怪她，枢却从没有对她动过真脾气。
　　想到过往种种，她困窘地将枕头一把甩在他的肩膀上：“枢！”
　　啊啊，她居然开始想念蓝堂学长了。
　　斗嘴、耍心机，她没有一样能胜过枢。最后只好像个被敌人完败的俘虏，乖乖跟在他身后，两人将房间收拾好之后原路返回，重新进入了森林，没有惊动任何看守的人。
　　正是午后，白日的森林中雪尚未化尽，山毛榉与杉树云立，四周寂寂无人烟，偶尔有野兔飞速跑过，或是怀抱坚果的松鼠一溜烟蹿上树顶，黑色如豆的眼睛同二人对视，反射着雪地的炫光。
　　一开始还能隐约看到他们昨晚到这里的痕迹，再向前雪地却是一片白茫茫的干净。优姬察觉到这并不是回蓝堂家的路。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却没有询问带路的枢，反倒问了另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哥哥，那个我们一开始到的房间，原来家里也有吗？我之前从没进去过。”
　　“嗯。”
　　“那副棺材……是谁的？如果是父亲母亲准备的，他们应该会准备一对才对吧？”她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好奇地问，“而且我们真的需要棺材吗……”
　　“如果你选择沉睡的话。”枢轻声说，“纯血种可以在棺材里沉睡千年万年，直到灰飞烟灭。”
　　优姬听出他不愿多谈，便也没有再向下追问，岔开了话题。
　　远方的群山在乳白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到山顶的雪。他们看上去要进入另一片连绵的山脉。优姬出神地跟在枢后面，心里在想一些不知从何谈起的事，竟连他停下了脚步都没有发现，险些一头撞在他的身上。
　　“在想什么？”没等她回答，枢接着说，“到了，优姬。”
　　这是一座坐落于半山腰的小花园。花园最深处矗立着一栋已然废弃的木屋。外围还是讲究的黑色木栏，显然是被心思精巧的主人搭建的。两方相隔不远的小池塘被不合时令盛开的鸢尾、野百合、绣线菊，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拥簇。小屋两旁的两株枫树枫叶正红，远远望去像是白日燃烧的火把。
　　这一切像是被定格凝固在了它们最好的时间。与世隔绝。
　　“这边来。”枢带优姬绕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池塘，来到木屋的后面。屋后是能够直接通向二楼的木制台阶。风蚀日晒令它脆弱地连一只蜻蜓的重量落在上面都会摇摇欲坠。但那扶手上缠绕着的，却是带刺的柔美的蔷薇。洁白的花朵在靠近花心的部分，被深粉勾了边，如同雨后沁出的血泪。
　　这就是十年一开的……蔷薇吗？
　　一阵清风让娇嫩的花朵摇摇欲坠。
　　“只会开一周。所以我想还是在有时间的时候带你来看看。”枢握住了她的手。
　　优姬手腕一翻，同他十指相扣。看到他有些许吃惊的样子，调皮地笑了：“真漂亮啊，哥哥。但我觉得哥哥比蔷薇更美丽。”
　　枢笑着叹了声：“即使是美丽的野兽，你也为其美丽所蛊惑而原谅它吗，优姬？”
　　优姬又转头去看那蔷薇：“我不觉得吸血鬼是野兽。”重新回到吸血鬼的身份，其实她还不太适应，很多事仍然会下意识从人类的角度思考。尤其联想到蓝堂告诉她的过往，还有一些纯血种的常识，更让她意识到了纯血种在这里的进退两难。
　　“难道纯血种不像这里的蔷薇吗？哥哥。十分的美丽，十分的动人，看似比柔弱的花朵强大，但其实面对的都是一些贪婪的目光。真正的美在世上本该是不存在的，是世界的异端。人人都向往美，人人也都潜意识乐于去破坏这份美。”
　　她见枢一时没说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歉，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不，你说得对，优姬。这大概就是我们的悲哀之处吧。”枢掏出一个玻璃瓶，放到她掌心——那里面密封着琥珀色的浓稠液体，“这是树脂。现在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用了。”
　　因为刻意剥夺而来的，便不是美了。
　　优姬眼珠一转：“说不定还可以派上用场哦。”
　　这次他们真正踏上了返回蓝堂宅的路。日光西斜，两人的影子在地面被无限拉长。优姬心里还念着刚才的花园，那里像是很久都没有到访和居住。但之前一定是被主人精心照料打理过的。“哥哥……”认识这个花园的主人吗？
　　“嗯？优姬，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哥哥知道花园里的小木屋里都有什么吗？”
　　她终究还是没将那句话问出口。总感觉这件事和家里的那副棺材一样，不是令枢感到高兴的话题。但是，她隐约感觉到，枢对她的问题其实来者不拒，仿佛也有点期待她能发掘到事件的真相。
　　“有一个化学仪器。还有一个熔炉。”
　　还真的知道啊。
　　优姬困惑地嘟囔道：“为什么会有一个熔炉。听上去简直像是炼金术士住在里面。”
　　枢听到这话，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过了一阵，他突然开口：“优姬。”
　　“是？”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他的目光是那样温柔。但是再多的温柔，都遮不住那点无可奈何的悲伤。
　　“你真是个敏锐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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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顺着滑到被子里的玖兰枢
太萌了（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