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 双向占有》烙阳

2、1. 两次生命

　　有什么在飞速掉落。
　　仿佛巨大的鲸跃入明净海面，激起汹涌浪花。
　　那一瞬间如同夜间的苍穹，滑落的流星。
　　击在心上。
　　“回神。”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心跳的紧张不适骤然解除，周围的欢笑如浪潮般奔涌而来倾泻入脑，连傍晚薄凉的空气都被四周的热情烤热了几分。我朝蹙眉的零笑了笑，上前几步，一如既往叮嘱女孩子们小心安全，不要太过拥挤。
　　这里是黑主学园。现在快到夜间部的上课时间了。
　　坊间传闻夜间部的少男少女都有着精致的容貌，仿佛是从雕塑大师和卢浮宫的画作中走出来的人物。出身贵族的他们聪明而优雅，是被上帝宠爱的孩子，因而获得了日间部普通同学的狂热追捧。从开学那天，也就是我开始担任风纪委员的那天起，夜间寮那扇仿中世纪城堡的大门就是无数双闪烁期盼的眼睛寸步不离的目标。
　　比起现在起码能有个安全通道的有序场面，日子一开始要难过得多。为了能同心爱的学长学姐混个脸熟，人群就像野兽张大的嘴巴，简直恨不得将夜间部的同学生吞活剥。拥挤带来的混乱无序很容易导致安全事故，零平时又是个半甩手掌柜。至于我——因为是理事长的养女，身份敏感，一旦出面首当其冲被指责。毕竟我没有零那样冷酷银发少年的外表优势，平时也是个笑嘻嘻的老好人形象，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因此只得站在人群边缘，绝望弱小地在心里大声呜咽着：
　　你们这群笨蛋！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夜间部的前辈们，都是吸血鬼啊！
　　吸血鬼，这种在人类社会只是单纯作为荧幕上的设定和浪漫情调的催化剂的角色，的确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只为少数人所知晓，而不见于人类历史之中。
　　理事长，我的养父，也曾收到过我的抱怨和求助。那时他正将刚做好的芒果布丁端出冰箱，贴心的递给我和零小勺。
　　——“如果是优姬的话，对他们的心情应该感同身受才对啊。”
　　零听到这句话，冷哼一声，剜了一口布丁之后，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我不着痕迹地放下勺子，困惑地抓抓头发，突然间灵光一闪，顿悟了养父的意味深长。
　　喜欢一个人，甚至倾慕一个人，是会在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形象的。如果拿出这套说辞，不论是谁，起码在表面上不至于疯狂吧。
　　是的，这样的小心翼翼，如同从花瓣上将晨露收集在掌心，捧到对方唇边的心情，我再理解不过了。
　　那是因为——
　　夜间寒鸦的鸣声划过耳畔，那扇出自养父的设计要求的恶趣味大门缓缓向内敞开。等待已久的日间部同学迅速排成整齐的两列站好。
　　打头出来的是笑容灿烂的蓝堂英学长，他朝女孩子充满元气地打着招呼，引起一片尖叫。后面跟着的则是仿佛带自家调皮捣蛋孩子出门的操心爸爸架院学长和冰山美人早园学姐。两人从容地走过被人群簇拥的小道，偶尔勉强自己点头致意——我余光瞥到暗恋早园学姐的班长幸福地快晕过去了。这时支葵学长（他是个有着深红色头发和与之相称的眼眸的少年）正叼着旁边莉磨学姐递过来的百奇棒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那两位比较特殊，即使在人类社会也相当融入，是职业模特搭档。
　　压场的人是一条学长。他温和而一视同仁地朝所有人都笑了笑，快步跟上同伴，亲昵地拍了拍支葵学长的肩膀。
　　自然，这之后就是——
　　枢。
　　女孩子新一波尖叫将躲在树枝间安眠的鸟儿吓得全都扑棱翅膀飞了起来。夜色苍茫，天边最后的一缕光线还在微弱地闪烁着，头顶已经是微黑的蓝。
　　心跳如擂鼓。我从未在别的时候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血管的张弛和心脏搏动。
　　更不用提一瞬间就被对方锁定位置的惊吓导致的心跳失衡。
　　从前有段时间，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遮遮掩掩躲在零旁边，要么就混进无数女孩呐喊助威的阵势之中。让我窘迫的是，不论多少次枢都能一眼找到我——吸血鬼的眼神也比其他人高一个等级不成？因为这件事还被零毫不客气地当着养父的面嘲笑过，我当时羞恼地抓起一个沙发抱枕就揍上去——可惜被他闪开了，还反过来指导了一通拳脚。
　　自那以后我就安静地站在人流最稀少的队尾，不再刻意躲开那个人了。
　　和蓝堂学长他们在心里称呼时下意识带上敬称不同，对于枢，我向来大胆地在心里直呼他的名字。
　　因为我有过两次生命。一次是自己全无印象的出生，一次是遇见了枢。
　　他是我失去过往人生记忆后新的开始。是我的信仰所在。
　　“今天也辛苦了，优姬。”
　　他的笑容如同我迄今所见最柔和的晚风，暗红的眼眸仿佛盛满了世界上最好的陈年佳酿。他的发丝纤长柔软如新春的柳枝，身形颀长挺拔如松。
　　他是玖兰枢。是我的光芒。
　　日间部同学羡慕的眼神如芒在背，我连忙点了个头，心理自然也想和他多说几句，但是还是强压下来，用眼神催促他快走去上课，好让我不至于待会儿被追得抱头鼠窜。
　　枢勾起嘴角，不知有没有看懂我的眼神，没有多说，施施然迈开步伐离开了。
　　每日例行的活动总算结束，人群也如吞完饵食的鱼群般四散开来，汇入校园这片汪洋。还有半小时到宵禁，我赶紧小跑几步拉着零去理事长那里吃完饭。毕竟我们作为风纪委员的工作尚未正式拉开序幕，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家里最不会做饭的人就是我，只会按部就班遵循理事长和零的指点中规中矩切菜炒菜，自己连调味料都不敢倒。做的最好却是零——别看他平时一副刚从阿拉斯加回来，披着冰渣的模样，烧饭的味道简直好极了，其他照顾别人的生活能力也完全没问题。而理事长据说则是在他收养我之后才慢慢学会做饭的——我感觉他在我小时候骗我吃了不少黑暗料理，可他矢口否认。
　　养父在我五岁那年收养了完全失忆的我。
　　十年前，在大雪纷飞的数九寒冬中，五岁的我不仅失去了记忆，甚至完全丧失了生活能力，跌坐在雪地中，被吸血鬼一步步逼近。当时除了下意识地哭泣之外，连逃跑都想不到。
　　那个人就如神祇般出现在我眼前，挡住了望向吸血鬼的视线。
　　刀割般的寒风将枢身上的气味永远刻在了我的嗅觉系统里，也送来了突然暴涨的血腥味。他转过身，用手指抹去我脸上溅到的鲜血，舔入口中。那双尚在发亮的红眸闪过一瞬的厌恶。他摘下了那被血染红一半的围巾——剩下的一半是纯白，弯下腰在我脖颈上绕了几圈，拉起了我的手，将我抱进怀里。
　　那是不可思议的，吸血鬼的温暖。
　　从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和枢……
　　“吃饭了。”零从背后想要拍我的肩，被我下意识一闪，落空。他冲我扬眉，伸手就去抓我另一边的肩膀，我清醒过来，竖起胳膊格挡，迅速绕过身后的圆桌，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却轻轻松松地单手一撑就要翻过来。我绷着脸，双手扣住桌沿，准备掀桌。
　　“优姬！”
　　养父痛心疾首的声音传来。我一愣，被越过来的零重重地拍了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把晚饭都给掀了，不好意思地挠挠脑后勺，笑了两声。
　　“我知道你想要变强，为此还特意跟身为吸血鬼猎人的零学习体术，即使是这样，也不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啊……尤其今晚的饭还是零做的。”理事长最后补的这句话让我双眼放光，连忙高兴地去找碗筷盛饭。
　　这孩子……是不是太过努力了。养父担忧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我猜零不置可否，他恨不得我能一拳一个把他厌恶的吸血鬼都揍翻。
　　是的，还不够。
　　我还想变得更强。
　　如果没有足够强大，我甚至不敢正视那个温柔高贵的人，更别提有胆量说出自己敬慕的心情。
　　吃过饭后，巡视校园的工作就此开始。作为日常工作，我们需要注意是否有人从日间寮偷跑出来，以及夜间寮的各位吸血鬼是不是做出了什么危险的举动。我背了个包，脚步轻快地按照既定路线绕过婆娑树影。事实上每当这个时候，我很享受穿着日间寮的黑色制服独自在校园里行走，仿佛这样就能在夜色中逐渐融化，不分彼此。
　　明明夜晚是吸血鬼出动的时间，但夜晚总是不可思议地能够给我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我这边的巡逻作业基本完成时，离我和零在喷泉处会合开始最后的巡逻还有半小时。
　　在此之前——
　　我随便在校舍的台阶上坐下，借着明亮的月光和走廊灯，从书包里掏出本砖头般古老的线装书。封面已经破破烂烂，里面的纸页发黄发脆，翻动时都要小心翼翼。这是我从理事长那里偷偷借来的书——瞒着零。如果让他知道，我对菖蒲家主亲笔撰写的吸血鬼一族的历史和常识感兴趣，恐怕又要拉下一张脸来。
　　“本章概述：一万年前，世界气候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人类数量骤减。作为最早的吸血鬼——吸血鬼始祖们，也开始离开自己的领地，联合起来。人类为了抢夺生存资源发动部落战争时，始祖们也得知了彼此的存在……”
　　正看得入迷的我，完全没察觉身后走来的人。
　　“哟，风纪委员。”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猛一抬头，莫名心虚使然，我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起身看到一条学长正微笑着同我打招呼，说夜间巡视辛苦了。我趁这机会赶紧把书塞进包里——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引起学长们不必要的误会。
　　做完这一切，我才看到一条学长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枢。
　　这下我心里受惊的兔子彻底蹦了出来，一晃过去连对方的神色都没看清，匆匆忙忙打了个招呼就逃之夭夭。抬手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索性穿过树林，去三鸟喷泉那里等零。
　　奇怪的是，半个小时后，我又多等了半个小时，零却始终没有来。
　　我气的鼓起脸，这还是他第一次毫无预兆地放了我鸽子。但又有点担心他是不是被什么麻烦事缠住了，于是翻上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身影。
　　“优姬。”
　　有人叫住了我。
　　这声音让我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摔下树。双手抓住柔韧性够强的枝干，我狼狈地悬挂在枝干上，低头向下望去，果不其然看到了枢微微笑着的脸庞和他酒红的眼睛，他的眼睛总让我联想到海面上不同寻常的漩涡，轻而易举就能将人卷入。我松手跳下来，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枢学长。”没想到刚才偶遇不久之后，我们二人居然又碰到了。
　　不是巧合。他同我说。理事长拜托他来找我，说零临时有点事，已经回自己的宿舍了，让我也赶紧回去。时间也不早了，优姬第二天还要上课吧？
　　我想到这里恶向胆边生，不禁拉下脸抱怨道：“托零的福，现在已经是今天了。”
　　枢自然知道我不是真的生气，笑着没答话。我也不大好意思和他多说，拍拍制服裙就准备回宿舍去。却没想到他再次叫住了我。这下我困惑地转头，见他指了指我的手臂内侧，这才看到自己不小心划开一道血口，估计是刚才不小心被树枝的尖端刮了一下。因为见到面前的人过于紧张，居然也没反应到痛感。这可是相当难办啊……此时夜间部刚下课，我这样大剌剌走出去，无疑是对他们自制力的挑战。
　　想到这里，我苦恼地舔了舔伤口，希望它能尽快止血。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似乎瞥见枢的眼睛一瞬间滑过奇异而妖冶的红光，但认真看去和平时别无二致。不再多想，我打定主意走最短的路线奔回宿舍，同时尽可能绕过夜间寮学生的经过路线。这时枢突然拽住了我的胳膊，轻轻地将嘴唇贴了上去。
　　我一时间大脑空白，忘记了挣扎。
　　记忆里小时候活泼要命的年纪，零还没有被理事长收养，我每天趁管家百田婆婆和理事长不注意就上房揭瓦，偶尔也会摔得惨烈。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不小心摔倒了碎石子路上，两个膝盖都惨不忍睹，结了大片大片的血痂，连上学都一瘸一拐地困难。养父一脸不忍直视地叫来了枢。他推门而入时，我正像条胖青虫一样在沙发上裹着毯子蠕动。
　　那时他也是这样轻轻吻上伤口，不过一会儿我就兴奋地发现皮肤光滑如初——简直像是魔法。枢却板着脸警告我：“这不是为了鼓励优姬再做出什么危险行为才有的奖励哦。相反，如果优姬下次再这么调皮，把自己弄伤的话——”
　　枢哥哥要怎么做？我奶声奶气地问。
　　“我就把伤口咬破，把你的血都吸光，让你变成吸血鬼。”他露出獠牙恐吓我，却是笑着的。因而小时候的我也完全没当回事，笑嘻嘻地扑过去抱住他，抬手摸上他那代替人类犬齿的，吸血鬼独有的尖细獠牙。那个时候根本不会想太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我。
　　但是从那一天起，曾经小时候能开开心心扑上去抱住的，像哥哥一样温暖的吸血鬼，离我越来越远了。
　　因为我终于意识到，我们终究不会是同一类人。就像海中从容摇曳的鲨鱼和古灵精怪的海豚，说到底我们是两种生物。
　　“枢学长，这就是个小伤口，没有必要……”回过神推拒的时候，他已经放开我了。
　　“相反，我是在为我的同伴考虑哦，优姬。”枢把我毛毛躁躁的碎发捋到耳后，“理事长同我说了，你在和锥生君学习体术。如果有什么不识好歹的吸血鬼想要凑过来，你的Artemis恐怕不会客气吧。”
　　“只是优姬也要掌握好度，太拼命的话，可是会受伤的。”
　　我不知道如何回话，只好装傻笑笑，同他互道临别晚安。
　　回去的路上总归还是不放心，我特意绕到理事长那边问了问零的事情。养父夸张地捂住脸，不停感慨“我的两个孩子真可爱，真诚互相关心着啊”这样的话，令我徒增无奈。零的身世比我要特殊得多，他的父母都是被吸血鬼残忍杀害的。那之后养父将他领到了家里，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逐渐摸透了对方的脾气，形同家人。只是他轻易不提自己的事，反而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我和养父。
　　这样的性格，背地里反而更容易让人操心。
　　明知道理事长在糊弄我，不过看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第二天我还能在教室里见到他的话。我连打了几个呵欠，连脸都懒得洗上一把，只感觉自己头脑昏沉思考不了任何事——包括拧开水龙头这样的机械操作。踮脚轻轻推开宿舍的门——同屋的小赖早已睡熟。我窸窸窣窣换上睡衣，检查闹钟后盖好了被子。
　　睡着之前，闭着眼胡思乱想的，仍然是枢向我道晚安时的那双眼睛。随着我逐渐长大，我渐渐能从那双时刻温柔注视着我的眼睛中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孤独。或者是什么别的。
　　抱着无法想清的课题，我的心思和睡意纠缠着将我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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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主·玖兰枢超级迷妹·奋发图强好男儿·优姬
这大概就是文中优姬的一些基本设定。
其实IF线的优姬性格和本尊基本很像，但是这个时候她在把玖兰枢当作追星对象。
#我的爱豆这么强我得变得和他一样#
大概是这种心情。
原著里也出现了这样的心情，但是在相当靠后的位置。
那个时候的枢已经在拥抱自杀和白月光的路上快乐地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