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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入平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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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不得不感叹,万般皆有命,半点由不得人。
容时随着宫中一众的丫鬟太监来到城门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蚂蚁钻入地缝,又从另一处地缝钻出来。
“都抬头,让咱家看看。”一生尖细的声音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咱家实话告诉你们,这长得俊的标致的,没准儿还有机会当个宫里的杂役丫鬟,命好的能给皇上暖暖床,当个通房丫鬟。这长得不好的...啧啧啧,咱家只能公事公办了。”话音刚落,细嗓公公就让旁边的几个小太监挨个去瞧他们的脸。前前后后挑了十来个,容时自然占其中之一。不论是细嗓公公还是看他的小太监,见他第一眼时都是眼前一亮。羽玉眉下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高度适中的鼻梁,好似女子般的樱桃小口,脸颊旁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当然,最勾人的还是眼角下那一颗朱砂痣,让整个人显得又纯又欲。
“真真儿是个妙人儿。”那细嗓公公朝着容时吞了几口口水,双手不停搓着,让容时看了一阵阵犯恶心。不管怎样,活下去,才有机会。
留下的那十几个人被领着塞到一辆破马车里。有个年纪小的丫鬟,被吓得哭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看着好不可怜。容时把手放在她肩上,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现状。现在能做的,就是活着。
一路无言,颠簸的道路让每个人都吐了又吐,就算心中再有诸多不快,也被那恶心的呕吐物味噎了回去。
容时和楚修晏几乎是同时到达平凉的。城门外,坐在一匹黑马上的楚修晏回头看到了容时,冲着他点了点头,便转头等待城门大开。他一定是路上哭的不成样子,不然眼睛怎么红红的,像兔子一样。楚修晏心下这么想,嘴角渐渐浮现一丝笑意。
其实...那是容时吐的。
城门打开,便看见门内早已备好了仪仗司礼,凯歌高奏,一派胜利后得志的景象。容时看到这场面,眸中的光又暗了几分。这歌是用十万淮安人的鲜血换来的,是用欧阳蘅的血肉换来的,他光是听到就已经觉得肮脏了。
楚修晏和将军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剩下的几百名平凉军,再后面就是在淮安皇宫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娇妻美妾。容时走在最后头,与他同行的十几个人都踟蹰着前进,还未进城门就被那细嗓公公拦下。
“尔等跟咱家走,晚上咱家要把你们献给皇上。”细嗓公公领着一众人穿过小偏门,一路上婢女侍卫瞧见细嗓公公全都行礼问好,“洪公公。”
一路无言。除了容时,剩下的人都瑟瑟发抖,准备迎接生不如死的命运。容时也怕,但他现在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来人,给他们洗干净,用上好的香薰好了,晚上洗尘宴时送过去,听清楚了吗!”洪平叫了一声,有十几个婢女鱼贯而出,一一拂身。
“奴婢听清楚了。”
来领容时的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婢女,眉毛上有一道可怖的疤痕,嘴角还有淤青,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被打了。
“公子,这边。”小婢女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容时,领他走时头都是低着的。来到了一处小房子,十分简陋但对于容时来说足够了。
“公子,奴婢为您梳洗更衣。”
“不必,我自己可以,你也不必再叫我公子,如今我只是亡国贱俘,叫我容时就好”
容时抓住小婢女哆哆嗦嗦伸向他衣领的手,本想不必麻烦别人。谁知这小婢女一下把手抽回来,跪倒在容时脚边,小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让人看了格外心疼。
“容时...容公子不要为难奴婢,奴婢生来就是伺候人的,奴婢...”
没等那小婢女说完,容时就蹲下把人扶起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站好。
“你有名字吗?”
“奴婢叫四月。”
“四月,谁告诉你,你生来就是伺候人的。”
“洪...洪公公。”
“听我说四月,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很漂亮,你能做的远远比现在要多。”说着,容时抚上四月眉上的那道疤轻轻摩挲。四月的眼睛里突然湿润,看向容时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除了哥哥...再也没人对她这样温柔了。入宫这一年来,被虐待、嘲笑,甚至是还要忍受皇上的暴虐。她本来打算选个合适的机会就与世长辞的,可容时的出现让她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能做的,远比现在多...
“公子长得实在是太好了,四月有办法不让皇上看上公子。”四月坚定的看着容时,她不忍心让这样一个温柔的人被那个暴君糟蹋,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决心,大概是容时看向她时那双温暖的眼睛,让她想起了哥哥。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变故,淮安被毁,现在自己又是羊入虎口。容时靠在浴桶里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思索了一下四月刚才说的。也不知道这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能相信她吗。正要出浴,四月敲了敲门。
“公子快些,洗尘宴就要开始了。”
容时应了一声,随手抓起放在一旁的白色衬衣和素色长衫套在身上便走出门。四月顿时看呆了,没想到世上真有安能辨我是雄雌的美人,一袭白衣飘飘渺渺,欲羽化而登仙,说是下凡渡劫的神仙都有人信。容时选择忽略四月的花痴星星眼,眼见着四月手里拿了一个小盒子,便问道。
“四月拿了什么?”
“公子,四月拿的是这个。”四月伸出手指了指眉上的疤痕。
容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四月拉着做到铜镜前坐下。四月右手捏起眉上疤痕的一角,竟将整个疤痕掀了起来!容时顿时瞪大眼睛回头看向四月,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
“公子,如若四月不贴这丑陋的疤痕,就要去服侍当今皇上,四月曾经被皇上骚扰过不止一次,无奈之下才做出此举。”四月叹息了一声又将疤痕贴回去。
容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明白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就像不会有人懂他的痛苦一样,只能拍拍四月搭在他肩上的左手,
“辛苦了。”
距离洗尘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四月赶紧给容时打扮着。当然尽量往病怏怏那个方向打扮,顺带还在右脸颊上贴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大疤。这边刚收拾好,外面洪公公就开始催人了。
“都出来了,出来了!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与容时同行的那十几个人全都出来了,无论是小厮还是丫鬟全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惹人注目。有一些虚荣的丫鬟已经开始动摇了,觉得留在平凉也没什么不好的。容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虚弱的扶着四月咳嗽着,脸也苍白的不像样,况且几个时辰不见,怎么脸上就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大疤!洪公公看着容时气不打一出来,这好端端的美人怎么变成这样了,二话没说就给了四月一个巴掌。
“小贱蹄子,咱家怎么告诉你的!说!怎么回事!”
“回...回洪公公,公子他路上颠簸受了风寒,刚刚站都站不稳,一下子倒在铜镜前,被簪子划破了脸。”四月捂着脸小声啜泣着,低着头不敢看洪平。
洪平撇了一眼四月,走到容时面前仔细端详着他这张脸,“本来以为你能被皇上看上,当个娈童免去一死,没想到啊,老天不给你留活路。”背过身去哼了一声就领着十几个人向殿中走去。
大殿上,平凉皇帝左拥右抱向这次出战的将军敬酒,好不快活。忽然间,一个小太监跑过去对着平凉皇帝耳语了几句,惹的他抚掌大笑,“速速请洪公公进殿!”
不一会儿,容时一众人就进入了便殿,全都低着头不做声。容时看了一眼平凉皇帝就把头低了下去,这就是李长宁吧。不似外人描述那般丑陋,可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活脱脱像个屠户。容时心里燃起一股子恨意,怎样都平息不下去。
“修晏,你先选,这次锦衣卫立了大功,要不是你们一直潜伏在淮安皇宫里,朕也无法收获诸多情报。”李长宁醉醺醺地看向坐在左侧席位的楚修晏,眼睛里尽数是对他的肯定。楚修晏也不客气,站起来挨个看向每个人。他在寻找一个熟悉的脸。最终,楚修晏在容时面前停下了,勾起他的下巴细细观察着。是他,就是多了一道让人不舒服的疤,还有这苍白的脸色,怎么回事。
“就他吧皇上,又丑又病歪歪的,留在皇上这里也是徒增烦恼,正好臣缺个杂役。”楚修晏给李长宁行了一礼,拽着容时让他跪到地上,“还不快谢谢皇上。”
其实李长宁并没有答应,但是看着容时这脸着实倒胃口,于是就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楚修晏赶紧把人带走。
“皇上,时候不早了,臣告退。”楚修晏又向李长宁行了礼,拎起身边容时的领子就往殿外走。这次,李长宁没有看他,而是继续和身边的美人饮酒作乐,余光瞥过两个走出殿外的身影,眸中竟是骇人的冰冷与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