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栀子香》夕澈

3、拜

　　穿过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宽敞的空地上由青石板砌成，四方各有二十块，最中央一块上刻着太极八卦图纹，正好八十又一块，九九归一。踏上这青石板，顿觉一阵和煦，周遭竟是一片葱郁，与这雪天的严寒，全然不同，正当大家倍感温暖时，上官泽的脸色不由微变，额角开始隐隐渗汗。众人拾阶而上，三清殿殿宇出现在眼前，殿前焚香炉，余烟缭绕。掀摆入殿，殿内供奉的便是道家三清，与其他的道观没什么不同。焚香，上香，恭敬三拜，“师父，贵客到”单清羽的声音自莫妄身后响起，转身，拂尘轻摆架入手臂，“见过裕亲王”俯身作揖。一声裕亲王，上官鸿心头一缩，二人素未谋面，却被识得身份，果真是“拂尘者非凡人”吗？
　　“久闻道长可窥天机，且医术高明，今日这殿内，没有裕亲王，只有一位替子寻药的父亲，还望道长可诊治一二，在下定感激不尽”，开门见山，抱拳一揖。
　　莫妄视线转向上官泽，来者面色绯红中带着一丝病容，“承蒙王爷信任，贫道也只是略通医术，至于为世子诊治，能否容贫道先为世子把脉”，“有劳道长”，上官泽眉头微皱望向上官飞鸿，她的担忧上官鸿自是了然，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无需担忧。
　　一行人来到偏殿，当莫妄指尖抚上上官泽的手腕，不由大惊，此脉象竟是女子！！莫妄面色一变，但很快恢复原有的淡然，上官飞鸿自是看在了眼里，意料之中。“炎火之毒，向来绵长，毒性随年岁增长而增长，寻常药物难以抑制，唯有内修，世间也只有这《玉寒经》与之相克”，止口不提上官泽的身份，莫妄抬眼望向一旁的上官鸿，“吴家之后，医术果真了得”上官鸿淡淡一句，却让莫妄心中一片惊澜，脸色瞬时灰白，双眼死死盯着上官鸿，两者对峙中，有些事情便心照不宣了。
　　江南吴家，医药之大家，先帝在时，盛极一时。更是曾经三皇子东方启的死忠，坊间一度风传当今皇上东方凌篡改先帝遗诏，皇位本是传与三皇子，可最后却是五皇子东方凌登基，传言神乎其神。以讹传讹者，自是人头落地，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东方凌一个由头便将自己的亲兄弟东方启赐死。新帝即位，后宫却传来噩耗，新帝的母妃庆贵妃遭遇暗害，中毒身亡，而此事跟时任太医院院首的吴佑清脱不了干系，吴佑清百般澄清，却没能逃脱厄运。
　　弑母之仇，怎能不报，东方凌一纸斩立决，吴家上下七十口惨遭灭门，接踵而来的是一系列的连坐，与其说是连坐，不如说是新朝刚立的一次血腥大清洗，以立天威。世人皆知，吴家出了个医学奇才，年纪轻轻便入太医院甚至坐上院首之位，他便是吴家的大公子吴佑清，吴佑清还有个亲弟弟唤做吴佑和，医术也不在话下，而且好四处游医，家里有大哥在，他到是自在不少。吴家被灭门之时，他正好游历在外，逃过一劫，不过吴家灭门后便再也不见他的踪迹。两年后，歧国冒出了些个“三爷党”，“三爷”是坊间对曾经皇三子东方启的称呼，这些人不时聚在一起，谈论当今圣上如何的挥霍奢靡，如何鱼肉百姓，甚至将篡改遗诏的事情又翻出来。这对东方凌来说，如鲠在喉，却又无法完全灭之，这群人一向踪迹难寻，几经清剿也难断其源。
　　莫妄只是一个道号而已，吴佑和不怕死，却怕到死都无法替家人洗清冤屈，更不想牵连好不容易聚合的“三爷党”，隐姓埋名在这茫茫昆仑，定要让那东方凌赎清身上的罪孽。
　　一句“吴家之后”让上官泽心里不由惊叹，江南吴家的事她是知道的，父王说过，所谓信任无非是建立在对方的软肋之上，正因如此，才敢让莫妄把脉诊治。
　　炎火之毒，对于出生医药世家的吴佑和，自是再清楚不过了，此毒绵长霸道，下毒的方式更是隐秘而精细，此毒早在多年前便销声匿迹了，天下之大，但有一处必定存有此毒的配药与解药，那便只有太医院了，太医院直指皇城。西北王上官飞鸿，位高权重，手握兵权，还是长公主东方月的夫君，若没有那个人的授意，谁敢对王府唯一的“世子”下毒。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亲手赐死自己的亲哥，如今连自己的长姐也不放过。如此看来，两人竟然有相同相似之处，都是东方凌容不得的人。
　　歧国皇宫，瑶华阁。
　　“裕王携子已入昆仑”辉帝东方凌看完手上的纸条，随手扔进了火炉，燃起一缕青烟。“父皇，父皇，你看雪儿绣的荷花好看吗？”九公主东方辰雪二五年华兴冲冲的跑到东方凌面前，将自己的绣工拿到东方凌眼前，“雪儿绣的自然是最好看的，比你额娘绣的还好看呢”一脸的宠溺，当今圣上对九公主的疼爱，在整个皇城可谓是人尽皆知。“陛下，又拿臣妾打趣了”，宸贵妃，东方辰雪的生母，如今也算是最得盛宠的人了，样貌在众多妃嫔中不算上等，却是最为温婉的，尽显江南女子的柔美，不争不抢的性格甚得帝心。“父皇，儿臣想看荷花了，怎么办啊？”“你这小鬼头，这大冷天的哪有什么荷花，这可难倒朕了”“雪儿，不可胡闹”宸贵妃一声轻喝，“可是，可是，我真的想看荷花，我就要看”一脸的气呼呼，任性，可是东方辰雪身上特有的，“好好好，朕应下你便是”，“真的吗？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了！”果然是小孩子，这小脸说变就变，哪叫她是辉帝的心头肉呢。“父皇，雪儿饿了，可以留下来跟额娘和我一起用膳吗？”满脸的期待，真是让人不忍拒绝，“雪儿，父皇还有很多事要做，今天闹的差不多了”宸贵妃一脸的严肃，“哦”终于乖乖的低下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确实不早了，“用完膳，再去处理，也不算迟”小公主小脸一抬，满满的惊喜，“李良，传膳”辉帝吩咐着，“是，奴才遵旨”，“父皇”东方辰雪满带撒娇的抱上辉帝，“可别把朕的小公主饿坏咯”……
　　三日后，西昆仑，三清殿。
　　莫妄座下的其余九名弟子，悉数到齐，今日十师弟将拜入清虚阁，以后便是这西昆仑的小十了，也是莫妄的关门弟子，至此莫妄不在收徒。必要的礼仪是不可少的，拜师礼由大弟子单清羽全权操办，简单却隆重。青云刀，紫檀弓，一出现，大家便知来者地位显赫，竟然是西北王和世子。上官鸿，文曦是见过的，素闻西北军军风强悍，西北王虽着布衣，可一身的将帅之风，不怒自威。至于上官泽，她却是第一次见，好一个俊俏少年，身形瘦削却一身英武，拜师礼依然进行中，在上官泽还没来之前，文曦排行老九，是最小的师妹，可没少受师哥师姐们的“捉弄”。可现在嘛，来了个小师弟，有得好玩儿了。文家和上官家，一文一武拱卫大歧数载，互为牵制。
　　帝都盛安，皇宫御花园。
　　未央湖在盛夏便是满湖的荷花，可到了冬季，只剩下些个残花败枝还有不时形成的薄薄的冰凌，今天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剩下的是满湖做工精致的纸糊荷花，每朵上各放置烛火，相比真正的荷花更是多了一番风味，不仅如此，湖心亭，走廊，都挂满了荷花灯饰，水里，乃至地上，也全是荷花灯。难得的晴好天气，星光闪烁，今天晚上的未央湖也是热闹极了，灯火辉煌，辉帝东方凌召了各宫妃嫔，皇嗣前来“赏荷观灯”。一切为了谁，大家自是心知肚明，一晚上，东方辰雪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看在东方凌眼里满是疼爱，“要是文曦姐姐在就好了”东方辰雪不经意的一句听在了东方凌耳朵里，东方辰雪向来和文家的丫头最是要好，如今……东方凌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文家丫头在两年前便去了那西昆仑拜师学艺，时逢年节才回来。文家文相，裕王世子也入了西昆仑，歧国的文武两家到是扎堆了呀，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