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栀子香》夕澈

10、影

　　盛安入夜。
　　悠然坊灯火通明，丝竹阵阵，以舞者，乐手闻名整个大歧，且皆为女子，更是难得，引得无数附庸风雅者前来欣赏观摩。悠然坊以“艺”字当头，但若想些个“风花雪月夜”，慕容川手里自是也有不少“风月场所”。悠然坊是艺楼，绝非青楼。总之，在慕容川眼里，这男人的钱不挣白不挣。精明，世故，圆滑掩盖在那张精致的面容之下。夜幕之下，热闹才刚刚开始呢，安排好坊中的各项琐事，慕容川提早的回到后院自己的房中，算算日子，那人刚回来了吧。推门一看，果然，随即脸颊扬起一抹柔柔的笑意，全然不似人前风光无限的女老板，那笑带着最为真实的暖意。
　　房内正中央，上等花梨木的桌几旁，景月一身灰白素袍，独自举杯浅酌。慕容川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就着同一个酒杯为自己斟满，一饮而尽。景月眉头一皱，“干嘛用我的酒杯？”“这可是悠然坊，哪样东西不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慕容川一边说着，一边像水蛇一样紧贴上了景月的手臂，声音带着沙哑与魅惑。手臂上的那片柔软与温度，景月一时有些口干，鼻尖满是那浓郁的馨香，那是慕容川的味道。稍微和那女人挪开些间隙，谁知慕容川右手搂住她的右肩，再次紧挨在一起，左手戳戳她的左脸颊，“哎呦呦，你看这张小脸又瘦了”慕容川夸张的语气里满是笑意，景月将她的手捉住放了下来，侧过脸看着慕容川，此刻两人均可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见到世子了吗？”景月问道，“恩，见到啦”慕容川点着头说着，“就这几日，世子爷就会来悠然坊”脸上依旧噙着笑意，景月转过头，“那就好”淡淡的应了句。“你干嘛对人家这么冷淡啊？”慕容川的声音媚的出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你说你，每次一走就是十天半月的，让人家独守空房”继续补了一句，“独守空房？！来你这悠然坊的男人不少吧，还独守空房”，景月说着，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呵呵呵呵呵”慕容川非但没有生气还笑出了声，搂着景月在她耳畔轻喃“吃醋啦？”带着热气。景月的耳垂微红，并未搭话，不经意间，“人家可是在为你独守空房呢”唇瓣靠上景月耳根，红果果的挑逗。下一刻，一阵惊呼，被景月一个横抱，抱了起来，这个妖精女人。
　　幔帐落下，柔软舒适的床榻下陷，熨烫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唇瓣相抵，带着独属的味道与酒香，小舌轻逐，一阵轻咛。幔帐的一角有衣物滑落，青丝缠绕，紧贴的温热愈发滚烫，慕容川馥郁的香让景月沦陷，窗外夜正浓。
　　阳光照进幔帐，慕容川懒洋洋的爬起来，还真是腰酸背痛，起身，薄被自身前滑落，景月已不见踪影，每次都这样，猛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垂眼一看，身上留下的印痕诉说着一晚的贪欢，掩面轻笑，还以为你多冷淡呢。
　　盛安，城东。
　　正当午时，刘氏制衣铺的后院里，桌几上摆着些个家常菜，今天刘氏还特意做了条糖醋鱼，也不知坐在桌几边那小女孩喜不喜欢，小女孩唤作陶宛，几天前被景月带回来，女孩就大病了一场，今儿个总算大好了。制衣铺的老板唤作刘承，五十出头，发鬓有些花白，总是乐呵呵的，夫妇两人膝下一子一女，长女已经出嫁，儿子不幸战死疆场，也算是英烈了，夫妇两经营这家制衣铺也近三十年。两年前，景月满身是血的倒在了铺子门口，奄奄一息，被他们救了起来。江湖人，“义”当先，重情，景月将二人以高堂相待。
　　陶村被屠那晚，待北蛮散尽，出于道义，景月替陶宛埋葬了双亲。那日，晨光里是满目疮痍的村落，有风呼啸而过夹带着焦糊味，余火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最后的残垣断壁。10岁的陶宛红肿的双眼，脸颊依旧挂着泪珠，抽噎着，抬眸望着一旁没有任何表情的景月，“怎么办？”问道，眼中满是惶恐与悲嘁，迷茫。一夜之间，双亲尽失，无处栖身，她，成了孤儿。“跟我走吧”平平淡淡的一句随着风钻进她的耳朵里，女人转身离开，陶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跟上前，晨曦中一大一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天边有阳光探出了头。
　　呼啦一声，院门被推开，“景月来啦！”刘承满是欣喜的看向来人，“快来，快来，我再去添副碗筷！”刘氏也热情的招呼着，随即进了厨房，“恩，来啦，还给你带了酒”，景月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好好好，咱们已经多久没在一起喝酒了，老婆子，在拿酒杯来”，“哦，好嘞”刘氏的声音自厨房传来。自打景月进来，陶宛便一直望着她，咦？那女人脸上不是有道可怕的刀痕呢？怎么没啦？景月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似是知道了她心里所想。席间，景月话并不多，到是刘氏夫妇说了不少，看得出他们很高兴见景月来。“小姑娘可还听话？”景月问，“听话，听话，挺好的一个小妮子”刘氏说着，“我和当家的都喜欢她”刘承不置可否的点头，“就是话有些少，可惜了她爹娘……”咳咳咳，刘承打断了她的话，陶宛一直埋头扒饭，只是听到爹娘二字，眼圈微红动作一顿，自然看在了景月眼里。
　　饭后，俩夫妇便去前院忙活了。石桌旁，景月和陶宛相对而坐，为陶宛斟杯茶再为自己斟满。“刘家夫妇膝下有个大女儿还有个小儿子，女儿已经出嫁，小儿子进了天耀军，战死”，景月娓娓而道，听到天耀军，陶宛猛地抬起头，“天耀军？”“恩，天耀军，怎么，你知道？”“天耀军救过我们村”陶宛说完复而低下了头，“只是，这次，他们没有来”，“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就算是天耀军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以后，你自会明白”景月说完，轻抿一口茶，“刘氏夫妇都是很好的人，以后你便跟着他们吧”，话音一落，陶宛怔怔的看着景月，“恩？你不愿？”景月眉头一挑，“我要替爹娘报仇”此时陶宛眼中堆叠起泪花，声音轻颤，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流下。“嘁，不自量力”景月一脸不屑轻笑，“我一定要替他们报仇！”泪珠簌簌落下，满脸哀恸。“你敢杀人吗？你会杀人吗？”语气平淡。风过，吹起屋檐的风铃，铃铃作响。
　　盛安，入夜，悠然坊，暗室。
　　“景月见过世子殿下”俯身抱拳揖礼，“慕容川参见世子爷”语气里是一贯的笑意。“景月，慕容川，景川为影，原来是两人”上官泽清浅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