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半月明》tRNA

6、回忆

　　十一月的月假赶上周末了，放周五周六周日三天。
　　周五下午，艾伊在书桌前研究十二月生物竞赛的题目，突然Letalking的提示音响起，她拿过手机，点进去。
　　【伊伊，我跟爸爸后天回不来了，临时多加了几个会，航班改签到周一了，这个星期我们见不到你了，下周二我和爸爸晚上来给你送饭，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呀！要按时吃饭！】
　　【知道了】
　　退出聊天页，艾伊看到动态栏有一个红点，有人发了动态，点进去，往下划了两条，她突然愣住了，再定睛一看，确实是刘子熙，刘子熙和她都是不爱发动态的人，突然看到她的动态，确实有些惊讶。
　　没有文字，只是一张图片，海水、蓝天、白云，定位是泽西岛。
　　退出动态。
　　【你在泽西岛吗？】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嗯，一个人】
　　【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晚上放学就过来了】
　　【好，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晚上吧】
　　【那你住哪儿？】
　　【提前和民宿的老板联系好了，她是我妈的同学，很热情的一个阿姨】
　　【好，那你好好玩儿，注意安全】
　　【OK】
　　艾伊起身去衣柜前，随手拿了一套睡衣和一件外套塞进书包里。

　　刘子熙在海滩上慢慢地走着，海浪轻轻拍打着沙子，海风有些凉，她下意识两只胳膊交叉抱在胸前，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七点多了。”她嘀咕道。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离沙滩不远处的街道上，每隔一小段便有路灯照亮，路灯微亮的光叠加在一起，再伴随着月光，使得沙滩并不暗。蓝牙耳机里的钢琴曲已经循环了好几遍了，刘子熙大脑空空如也，只有那个女孩的脸一直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突然想起艾伊曾跟她提到的——“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在李老师讲罢李商隐的《锦瑟》后，艾伊向刘子熙提到的诗，想到嫦娥因思念成疾而后悔偷灵丹妙药的场景，再加上此时此刻应景的“碧海青天”“长河渐落晓星沉”，刘子熙脸上浮过一抹浅笑。
　　突然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刘子熙盯着那个轮廓，缓缓走过去，越走近，她就越肯定那是心中所想之人，但越肯定，又越疑惑和否定，直到那人先喊出：“子熙！”
　　两人相隔了十米，刘子熙瞳孔微张，又马上恢复平常态，其实对她的到来自己心里很满意，艾伊这周跟自己说过，她的父母出差了，周末应该不在家，刘子熙刚才说“一个人”的时候其实有些刻意。
　　“你怎么来了？”刘子熙问。
　　艾伊笑着走过来，“你不是说你一个人吗？我来陪你。”
　　刘子熙依然嘴硬，“你知道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
　　艾伊当然知道，但今天刘子熙的语调显然不烦，艾伊甚至觉得她很开心自己能来。
　　“吃饭了吗？肯定还没吧？”刘子熙打破几秒的沉默，边说边把艾伊往民宿的方向引。
　　“嗯，还没来得及。”艾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民宿有餐厅，我也还没吃，刚好了。”
　　餐厅可以在室外的桌子上就餐，这些天民宿没什么顾客，人不多，室外还有空座，刘子熙挑了张刚好可以看到海的桌子，艾伊去洗手间时，她已经点好了菜。
　　两盘肉酱面、一盘海鲜摆到她们面前。
　　“岛上资源有限，将就着吃一下吧，我看了下菜单，可能就这个你能接受，海鲜绝对是新鲜的，别的不好吃也不管饱，后面还有甜点，你没吃饱就直说，我请客。”说罢，刘子熙拿起叉子，卷起面来。
　　“不用你请客，我们AA就好了。”艾伊赶忙说。
　　“这钱是我的奖金，我自己的，你考第一了，当是奖励。”
　　艾伊发自内心的不想拒绝这份奖励，不是因为钱，而是“奖励”这东西，不是自己生命中随意一个人都能给的。
　　她笑了笑，算是默认这份礼物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艾伊嚼完一口面后停了下来，看了看不远处的海，问道。
　　“记不太清了。”其实刘子熙记得，但她不敢确定，便让艾伊先说。
　　艾伊摇摇头，“是报道那天，在校门口的时候，当时有个小妹妹把奶茶弄洒了，她姐姐正在愁没有纸，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递给她们了，你转过身的时候，跟我对视了一眼，还冲我礼貌性地笑了一下，马上就进校门了。”
　　刘子熙微微一笑，“嗯，跟我记得的一样。”
　　艾伊一惊，“嗯？你刚不是说记不太清了吗？哦…记不太清不代表不记得。”
　　“不过缘分真奇妙，我们似乎从来没想过分班后还会不会在一个班，结果就莫名其妙分在了一个班，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同一个寝室，班主任还是李老师。”艾伊见刘子熙没讲话就接着说了下去。
　　刘子熙想起高一下学期分班结果出来的那天，她在公告栏的“L”区下看到自己，后面写着“8班”，她又莫名其妙地走到了“A”开头的区域，一眼扫到“艾伊”，后面也是“8班”，她的心像飞机着陆般瞬间踏实。
　　刘子熙不禁一笑，艾伊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得对，缘分真奇妙。”
　　“嗯，高一你好像还经常跟你初中的同学们玩儿，我总看到你去他们班找他们，好多次我来找你……”艾伊顿了一下，马上又说：“你记得在高二国庆的时候你自弹自唱的那首歌吗？我们也是那个时候熟络起来的。”艾伊继续说。
　　“嗯，《传奇》，伴奏是我一个朋……初中同学，以前改编的，我借来用了用。”刘子熙眼神飘忽了一下，又继续吃起了面。
　　甜点端了上了，两人同时对服务员说了声：“Thanks!”
　　“你那天很好看。”艾伊望着刘子熙说。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浅浅一笑，一带而过。
　　艾伊突然觉得有些心累，自从她靠近刘子熙以来，她总是与自己保持着距离，她们可以一起学习，周末一起出去吃饭，可刘子熙像一只刺猬，偶尔总会猝不及防的刺到自己，她和任何人之间都有一堵墙，刘子熙把自己秘密地关在墙内，不让别人触碰自己的界限。
　　刘子熙意识到自己有些冷淡，便继续说：“你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我一直以来好像都没问过你，方便说吗？”
　　“他们是澳港大学的教授，这两天在国外别的大学交流。”艾伊擦了擦嘴，开始吃甜点了。
　　“那你的起点就已经是澳港大学了，可以考虑top10的世界名校了，反正都有退路。”
　　“嗯，你呢？准备以后继续学音乐吗？”
　　“现在还不确定，将来再说吧，哦对了，你订好民宿的房间了吗？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家了。”
　　“哦！还没订，我现在订！”艾伊拿起手机，准备线上操作。
　　刘子熙伸了伸手，“算了，别浪费那个钱了，这民宿挺贵的，跟我住一晚吧，床挺大的。”
　　“……好。”

　　艾伊洗完澡后便躺在床的一边，闭上眼睛不敢再说话，刘子熙洗完澡出来，看见艾伊一动不动的侧躺着，轻声地关上灯，慢慢躺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她，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还有刘子熙刚刚擦过的身体乳的香气，艾伊的每一个毛孔都微微扩张，她贪婪地呼吸着，想把每个分子都吸进鼻腔里，她突然感觉到刘子熙转过身来，停止了方才的贪婪，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睡着了。
　　刘子熙侧着身子，借月光透过窗帘所剩不多的亮，看着艾伊的面颊，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这么看着，便觉得心安，笔挺的鼻梁，微微开启的嘴唇，露出两颗牙齿，白皙的皮肤在月色里泛光，她忆起艾伊细眉下琥珀色的眼眸。
　　躺你身旁还想你，缱绻亦如此。
　　刘子熙不受控制的抬起一只手，缓缓探到艾伊面前又停下。艾伊突然发出呓语，过后轻哼一下，才又睡踏实了。刘子熙的心顿时乱了，激起阵阵波澜，她将一根手指轻轻探进艾伊微启的唇间，一丝湿润，她一惊，迅速抽回手指，平躺了回去。
　　看着窗外的夜色，刘子熙长舒一口气，夜色撩人，也不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