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半季》云茉

3、暖冬

　　树叶多落光，只剩下巨大而落寞的枝桠时，雏咲雅就喜欢把半截的和歌抄来抄去，在草稿本上，各种作业本的角落处。
　　他实在忍不住便拿过来看。
　　永远只有三句，她说她想不起第一句了。
　　寂寞冬眠花。和煦阳春玉，香艳满枝桠。
　　那个山坡，也很寂寞啊。她带着看不出矫做的失落，揉着指关节。
　　冬天会下雪嘛。他这时就会这样说，很宁谧的不是么。
　　大阪的初雪，常常都是些微细白，被踩得脏兮兮，烂在泥间。有什么好？她支着脑袋，像往常一样鼻音很重。
　　他想，她是哭多了吧，鼻音都已经成标志了。
　　我跟你打赌吧。他笑了，今年的雪会将山坡和枝桠，全都拥在怀中。陪他们直到春草苏醒。
　　她瞥了他一眼，眼神丰富多彩，可解析为鄙视，嘲笑，不屑……
　　还有，期待。
　　只是将最后一样收归眼底，他就笑着去做作业了。

　　初雪的日子，一直顽固地拖到了冬假前。
　　冬假前两天，班级有小型的活动。白石和同桌很凑巧地被分到了布置教室的工作。
　　尽管一路上女生噼里啪啦地咬牙抱怨那群心怀不轨的家伙，但是白石倒是在瞳孔深处酝酿了一路的笑意。女生偶然转头，便被那瞳水浸透。
　　于是便开始了无比熟悉的套路。
　　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有啊……
　　做苦力你很爽么！
　　没有啊……

　　虽然设计得很简单，真正做起来，却费了不少时间。当白石将圣诞老人笑眯眯的胖脸贴在窗户上时，深蓝的暮色让他产生了时间停滞的错觉。
　　他不自觉停下了动作，被那片深邃的色泽紧紧拥住。
　　然后，他看到了缓缓落下的白色小花。
　　稀疏的，缓缓的，在无风的冰冷中，绽放。
　　雅！他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她的名，雪！
　　女生手中的纸袋落地，但那一声的闷响，仿佛也被深蓝的天幕和空灵的飘落摄取了魂。
　　飘零被不知何时欢笑奔来的风抛起，汇成了巨大的花瓣，旋舞飞扬，然后簌簌落下，终于击碎了一切苍白的宁静。
　　仿佛是想为这一场高蹈供奉一缕微茫，深蓝的暮色始终不曾褪去，换上黑夜沉重深邃的瞳孔。
　　白石的手，轻轻握住了雅的手腕。
　　不会寂寞的，他们。他低头对瘦弱的少女说。
　　只是微微点了一个头，少女忽然将短小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大衣衣兜里。
　　是鼓鼓的纸。
　　他摸出了那个长方形的，圆鼓鼓的纸包。
　　他忽然情不自禁地弯起了柔和的弧度。
　　打开，是一张柔软的手帕，还有，一张信纸。

　　那张手帕我就收下了，所以也请收下这个。
　　这封信，是送给文学青年的，圣诞礼物。

　　他转过头去，少女几乎将脸都贴在了玻璃上。呼吸的白气，仿佛都被滚烫的脸颊的温度蒸发。
　　他伸出手，将少女拥入了怀。

　　翩跹漫落的雪花，终于绽开了最盛大的笑颜。

　　信封上，只有仅仅三个字。
　　藏之介。
　　便比过了一切细语呢喃。

　　后来他说，应该换个名义，叫做半季的礼物。
　　少女愣愣地看着他，眼神茫然。
　　他说，从盛夏认识，未到隆冬，半个四季。
　　然后他就看到了熟到爆的白眼。
　　生造！少女不屑地说。
　　哈。他笑了，《百人一首》上面多少词都是生造的呢？
　　少女怒道，你是写和歌的么！
　　接下来，已成定局的争论。

　　最后，面不改色的少年对着委顿的少女，忽而肃然。
　　你还在当后援团团长？
　　少女自豪挺胸。
　　你在四天宝寺还当什么团长！空有虚名。少年哧鼻。
　　这是为不二大人发展外援。她扭头，傲道。
　　那，我要不要让黑泽纱重来当我青学的后援团长呢？
　　你敢！

　　终于到了樱花烂漫的日子，雏咲雅继续了她满本子书籍乱写的怪癖。白石也不幸染上了同样的怪癖。
　　这一回，那首和歌，只剩下短短二句。

　　和煦阳春玉，香艳满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