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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垃圾堆里捡朋友 ...

  •   楚佑左思右想,就觉得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醉鬼肯定要闹得他不得安宁。他这会也没兴趣再出去打他一顿,最好是不要再见面。
      看来,今晚非得夜宿外头不可。
      楚佑把目光投向了窗户。
      他那房间在二楼,推开窗户,顺着水管往下滑,再纵身一跃,就落到了后院。
      后院新砌了一堵两米高的砖墙,墙头还灌着大大小小的玻璃渣,他避开监控眼,轻车熟路地翻上去,绕过玻璃,再轻轻巧巧地一翻身,直接落了地,一点停顿也没有,顷刻就消失在黑夜中。
      他这飞檐走壁的身手,经过多年苦练,可是越发娴熟了。
      没人知道,他那杂乱无章的拳脚中,还藏着这等本事。
      ——他压根就没打算,履行和白孝臣的约定!
      楚佑想去沈鸣宇的教师宿舍避一避,站在门口,手指还没叩上门扉,就听到屋里吵吵闹闹,摔锅砸盘的声音。
      一个女声尖声高叫道:“你又去找人家了?你是闲得慌不怕死是吧!你想死也别连累别人啊!”
      回应她的是一个底气不足的男声:“可是,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女声更加尖刻地质问道,“怎么没见别人去尽这个责任?偏偏就得你去?你怎么不用你那榆木脑袋想想,这是为什么!活该你在学校要受欺负,什么脏活累活没钱的活,都是你做!”
      男声唯唯诺诺道:“可要是不管,我良心不安哪……”
      这个企图辩解的声音,显然就是沈鸣宇的。
      楚佑漠然地想道,沈老师是个好的,就是太软弱了。可怜。
      所以沈鸣宇也是靠不住了。
      可怜的楚佑同学,因为一心一意想要摆脱平安县,谋划着要和平安县断绝母子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平时不曾花点心思去搞搞人事。同学们倒是很想亲近他团结他,可惜他高岭之花似的,高傲得不得了,如今可算高傲成一位孤家寡人了。
      友谊需要时常花点时间去维护,关系也需要时常费点心思去打点。华国是人情社会,这社会人情,从来不是需要时就能从天而降的。
      可怜的楚佑同学,如今终于友到用时方恨少,无处可去了。
      平安县没有什么夜生活,大概九点的时段,整个山坳便都入睡了。
      城里人怕黑路,一没了光亮,就是熟路都要警惕起来。然而楚佑是大山的孩子,天生的胆大包天。
      楚佑熟悉大山的一草一木,哪怕乌云蔽月,他也走得坦荡。
      这逼仄阴暗的村道,难道还能蹦出一只老虎来?
      ——老虎的确没有,却蹦出了一个大活人!
      这巷子里零零散散地堆了些东倒西歪的建筑垃圾。楚佑正满心愁绪地走着,在经过一处垃圾堆旁边时,那人就像地底下钻出来的鬼魂,忽然无声无息地直起了身!
      楚佑倒抽一气!
      他随即攥紧拳头,就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在楚佑同学的认知里,但凡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人的,哪怕是个无辜的,乱棍打死了也是活该。
      却不想,这吓人的人,反倒比被吓的那个还害怕,短促地“啊”了一声后,这人踉跄几步,竟一屁股摔坐回了地上。
      楚佑眉宇一挑。
      他屏息凝神,借着皎洁月光,分辨了这人的身份。
      蓬头垢面,状若乞丐。
      嘿!这家伙不正是早些时候,被他撞倒的那个异乡人吗!
      那个凶巴巴的,又傻愣愣的家伙!
      楚佑沉声道:“你在这干什么?”
      少年一看清楚佑,镶嵌在灰头土脸上的那对眼睛,骤然在夜间放出夺目光彩来!
      “啊!是你!”
      楚佑漠然道:“所以你是在报仇,故意吓我?”
      少年从地上爬起身,胡乱蹭了把脸,对楚佑理直气壮起来:“分明是你吓我才对!”
      白天的时候,他是刚醒来,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时闹不清情况。否则,哪能轻易让楚佑撞了他后,还好端端地扬长而去?
      楚佑闻言只是冷笑。他恰逢心情不好,听了这话,自然没有好态度。
      “那你想怎样?”楚佑两手抱臂,好整以暇道。
      少年硬声硬气道:“你……你给我点吃的!”
      他就沿途喝了些味道古怪的自来水,一整天没吃饭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楚佑上下打量了他:“怎么,年纪轻轻的,又有手有脚,也配当乞丐?”
      少年眉毛一拧,暴跳如雷:“你说谁是乞丐!”
      楚佑嗤笑一声,不愿与他纠缠,越过身就走。少年却不肯罢休,抢上前拉住楚佑,愤然道:“喂,你别走!”
      楚佑厌恶地甩开他,拍干净衣服,脚下更是不停。
      这乞丐,也就他下颌的高度,还敢在他四周活蹦乱跳,跟只小跳蚤似的惹人厌!
      少年在后头慌慌张张地跟上来,又气又急地撵着楚佑的脚步:“喂,你别走!我命令你不许走!”
      楚佑猛地停住。
      少年登时一脑门磕在楚佑坚硬宽阔的后背上,又一屁股摔坐回地上去。
      这场架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两个半大孩子,你一拳,我一脚,直接就在窄巷子里,不声不响地厮打起来。
      两人年纪相仿,楚佑占尽天时地利,但这少年居然也不落后,好像攒了力气要来和楚佑同归于尽。这倒是叫楚佑暗暗吃惊。
      这是狠的碰上不要命的了!
      大半夜的,两人摔跤似的,在沙地泥坑,在建筑材料堆里滚成一团,滚出漫天尘土,滚出七只手八只脚来,滚成两只灰扑扑的花脸猫。
      闷声不响地武斗了半小时,两位年轻气盛的少侠终于决出雌雄。
      最后是体型身高占尽优势的楚佑大获全胜。他手肘膝盖全用上才压制住少年。
      两人面对面喘着气,又恶狠狠地怒视对方。
      楚佑横眉怒目道:“臭小子,你也就这本事!”
      少年咬牙道:“我是饿得没力气,否则,你不是我的对手!”
      楚佑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好,我让你吃饱了再来!”
      就在这时,旁边人家的门扉忽然打开。
      陈旧的木板门拉出一道嘶哑尖细的声响,像初学二胡的幼童拉出的第一个音符,乃是格外刺耳。
      楚佑和少年同时转头望过去,就见朝两边拉开的木门中,钻出来一个大吃一惊的小秦。
      小秦把无家可归的两人救济回了自己屋子。
      大半夜的,小秦身上套着件旧式棉服,脸上还压着睡痕。他是在睡梦中被门口声响惊醒,以为闹贼了,才跑出来巡逻打探的。
      没想到会和楚佑对上眼睛。
      楚佑当场就指挥小秦:“小秦,你给他弄点吃的来!”
      家里的小秦和外头的小秦,乃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模样。在外头,他倔头倔脑,不通人话。进了屋后,却任劳任怨,天生的会照顾人。
      他从院子水井里打了水给两人洗脸洗手。在楚佑的要求下,还找了件旧衣服给那少年换上。
      楚佑擦拭完毕,回头就见那少年两指捏着小秦给的毛巾,提在半空端详,很屈辱痛苦的模样。
      小秦拿来的毛巾,与其说是毛巾,不如说是抹布。这布条破得不是一般的破,乃是大洞连着小洞,连成的一片丝丝缕缕。可毕竟搓洗得浆白,也算得干净。
      少年挣扎了半天,终于妥协。
      楚佑在旁边看他,就见他忍辱负重,引颈就戮的义士似的,紧闭眼睛,把那毛巾往脸上蹭去,一点一点地,在污泥中擦出一块清透无暇的美玉来。
      楚佑凝神去打量这人。
      这会靠得近了,他才分辨出这少年身上的细节。
      少年年纪不大,瞧着像个高中生。那白皙细腻的皮肤,绝不是山里人能养出来的。他说话的神态气质,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气派体面。那身衣服虽然破烂,但布料款式,望之也能知道必定价格不菲。就是脚下那双沾满污泥的运动鞋,也绝不是普通农村孩子穿得起的——平安县大部分孩子,都还穿着脏兮兮的拖鞋上学呢!
      旁边的小秦也看过来一眼,不过他随即就略开了视线,很不以为然。
      他是看多了楚佑,已经无法对别人正常审美了。
      等两人收拾妥当,进了屋,小秦便给两人端上来两碗热姜水,和几个放冷多时的蒸地瓜。做完这些,他便又沉默着,把自己塞进一边角落去。
      楚佑又留意了少年的吃相,就见他坐得端正,全程细嚼慢咽地保持了矜持和克制,绝不发出声音,瞧着竟意外的赏心悦目。
      过了一会,少年才放下碗筷,对楚佑道:“谢谢你们的招待。我叫冯西昆。西昆是昆仑山的意思。”
      楚佑颔首道:“我叫楚佑。”
      冯西昆改头换面,吃饱喝足,连说话的气势都不同了。他跟个小领导似的对楚佑微笑道:“好,楚佑,我记住了!”
      楚佑暗暗观察他,心里有了结论。又拿下巴点了点旁边的小秦:“他是小秦。”
      冯西昆扫了小秦一眼,潦草地点了头。
      楚佑道:“冯西昆,你怎么闹成现在这模样?”
      冯西昆一时悲伤气愤,脸上隐有难色,迟疑了一下,才提纲挈领地说道:“我妈几年前去世了,我爸给我娶了个后妈,这后妈还带了个拖油瓶呢!这次我遭遇绑架,肯定就是我那后妈动的手脚!她知道我爸要出差一个月,专挑了这个时候暗算我!”
      楚佑心道,原来是一处家庭伦理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垃圾堆里捡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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