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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柳暗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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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昨日阴晴,新的一天总会如期而至。
楚佑没有按照冯西昆的安排,坐车去学校。他出了门,漫无目的地只是走。
书当然要去读,意气用事大可不必。
冯西昆这个朋友,本来就是垃圾堆里捡起来的,冥冥之中不正是个预兆吗?他太单纯,容易信人。没想到被白孝臣说中了,果真是人心隔肚皮。过去他只道白孝臣便是够坏的,如今才知道,这绮丽的世界里,还有更险恶诡谲的呢!
他心情烦闷,非得走出一身汗才甘心。
今天是星期六,想来下午再去也不耽误。
走过的路,不会走错。伤害过他的人,他也绝不会忘。
最近天气反复,又有了转暖的迹象。他衣着单薄,但身强体壮,也勉强能够御寒。
到了中午,他走得累了,恰好走到一处景色宜人的场所,周围绿树如荫,还有许多健身器材和茶水桌椅,来来往往都是一些悠然自得的老人家。他便找了一处安静的位置,钻进大阳伞下休息。
如此眯眼休憩了一会,直到一个黑影笼罩在他身上。睁眼就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站在自己面前,满眼热泪地凝望自己。
楚佑感到情况不太妙!
老太太忽然一把抱住楚佑,放声痛哭道:“我的小宝,你可算回来了!”
楚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住老人家肩膀,语无伦次地答应道:“奶奶,你,你认错人了!”
他脸上装着惊慌失措,实则暗暗警惕四顾。见多了白孝臣那套坑蒙拐骗的把戏,又遭了冯西昆暗算,他可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傻孩子,奶奶能连自己的孙子都认不出来吗!瞧,你不还知道叫奶奶吗!”老太太佯装生气地责备道。
“啊?”楚佑无话可说。
束手束脚地站起身,他任由着老太太把他肩膀胳膊地抚摸一通,完全的无可奈何。而老太太把楚佑左看右看看了个仔细,越看越满意,破涕为笑道:“好好好,我家小宝都长这么高了!是个小伙子了!”
接着扭身朝后头一阵招手,高声喊道,“大伙快来看,这就是我孙子小宝呢!”
楚佑心道,好,果然喊同伙来了!
抬头一看,竟是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一群老爷爷老奶奶!
楚佑瞬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老人家们一个个摸脸摸肩,摸胸摸腰,摸屁股大腿的,把楚佑里里外外摸了一遍。各个喜气洋洋,笑逐颜开。把楚佑摸了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道今日吾命休矣。
“不错,小伙子长得真是好啊!”
“祁老太,我听说你这孙子在国外治病,这就治好回来啦?恭喜恭喜!”
“祁老太,你这孙子一看就不得了啊,你可算有福了!”
“小伙子真是俊啊,我家有个孙女……”
一群老人家七嘴八舌,对楚佑一顿评头论足,楚佑完全插不上话为自己辩解。
中午,楚佑和老人家们一起去养老院吃饭。
原来方才那露天休息场所,是一处人民公园,挨着医院和养老院,平时多为老人小孩聚集游玩。
养老院里很是干净明亮,温馨热闹。
在一桌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和欢声笑语中,楚佑终于找到了一丝慰藉。
直到此刻,他那颗敏感警惕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老太太时不时要搂他过来摸摸头发,亲一下鬓角,楚佑长这么大,还从未被长辈这样爱护过,真是又别扭又害羞。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如今在冯西昆那受了挫折,一颗疑心更加愤世嫉俗。老太太的友善慈爱,让他大受感动。他恍惚以为,自己真是个“小宝”了。
直到老太太的家人找了过来。
“妈,你怎么跑这来了!”门口响起一个低沉磁哑的声音。
就见一个西装打扮的男人举步跨过门槛,雷厉风行地走上前,身后还跟着一个提公文包的随从。几个护工慌里慌张地尾随左右,为他开路。
老太太气哼哼道:“家里也不见个人,我待家里干嘛?你们只会嫌我老太婆碍眼!我在这里,有老邻居,老战友,还有我的宝贝小宝,我当然要待这里!”
男人听了这话,先是无奈,听到后头,他忽然大吃一惊:“小宝?哪来的小宝?”
老太太把楚佑往怀里一搂,得意洋洋地宣布道:“这就是我的小宝!”
楚佑便和男人对上了视线。
就见这男人大概三四十岁,梳了个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国字脸,戴一副金丝框眼镜,大概175高,穿一身熨帖挺拓的藏蓝西装,看着很是斯文清俊,有一种儒商的温雅气质。
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楚佑打量对方,对方也看楚佑。
第一眼看过去,只觉眼前少年和他病逝的大儿子,于脸型,身形方面确有几分相似,可也断然不该认错。
再看第二眼,霎时便觉自己目光被小勾子给摆住了一般,竟一时挣脱不得了!
就见面前少年生得格外英俊,气息却又清冷禁*欲。这种矛盾结合是很具有冲击性的,能让人瞬间被震慑住,继而生出掠夺的野心。
他本人倒是没有这种嗜好,他的惊艳,只是出于常人对美好事物的本能欣赏而已。只是就他所知,面前少年这人才相貌,是很讨某个圈子喜欢的。何况这少年俊美之余,还保留着一种幼气的少年感,这就让人更难抑制了。
收回目光,男人对楚佑温和笑道:“小兄弟,鄙姓祁,你叫我祁叔叔就好,叔叔怎么称呼你呢?”
楚佑从老太太怀里坐直腰背,规矩回道:“你好,我叫楚佑。”
老太太在旁边哼了一声,纠正楚佑道:“胡说什么,你是小宝!”
楚佑无言以对。
祁元宋这时收拢心神,才发现楚佑还穿着睡衣,背着书包,心下便狐疑起来,疑心楚佑是叛逆期到了,正在离家出走。
祁元宋对楚佑道:“小楚,真是不好意思,家母近日状态不好,让你受惊了。你家在哪?叔叔让人送你回去。”
这离家出走的小孩最为麻烦,遇上了必须赶紧送走,免得人家叨叨他们拐骗小孩。
而旁边的祁老太一听要送走楚佑,怒火瞬间堵住心口!
老太太一把抢住楚佑,大声训斥祁元宋道:“你又要把小宝送哪去,你这混账东西!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把小宝交给你!”说着,满是皱纹的面容上现出悲伤和惊惶来,眼泪更是簌簌往下掉。
这边动静渐大,周围其他老人家也围拢过来,交头接耳着对祁元宋一阵指点训责。只骂祁元宋是个不孝子。
祁元宋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料定自己是不可能在如此阵仗之下,把楚佑从母亲怀里弄出来了。只好把楚佑和老太太一起打包,带回家再计较。
祁家是书香传家,和冯家的现代高端不同,祁家虽然也坐落于闹市,却闹中取静,是一处独立的宅院。
祁老太被搀扶上楼休息了,临走前千叮万嘱,要好好照看着“小宝”,若“小宝”再不见了,她就要和家里人拼命。
被威胁的这家里人,其实也就祁元宋一个。祁太爷早几年就因公殉职了,祁元宋与妻子离异多年,一直鳏居。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三个月前病逝,女儿出国留学不在身边。祁元宋没有兄弟姊妹。
这会儿,楚佑坐在大厅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乌龙茶,很觉熨帖轻松。
环顾四周,就见两面大书架上书籍浩如烟海,博古架上陈列着各种老物件,桌案上摆放着一个围棋盘,旁边的蟠龙香炉中升起一缕袅娜轻烟。很有种古色古香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祁元宋满头大汗地从楼上下来了,一屁股坐到楚佑对面。脱了西装,挽起衬衫衣袖,再随手把眼镜一摘,拿了一方手巾满头满脸地擦汗。
从早忙到晚,除了要上班,还要照看老太太,还得提防着老太太时不时闹病痛闹失踪,也是够祁元宋一场忙活。他家资丰厚,里里外外请了不少护工仆人,可自己的母亲,自然还得自己看着才放心。
见楚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祁元宋便朗声笑道:“叔叔脂肪多,跟套了件袄子似的,特别怕热,别见怪啊!”
楚佑听了这话便笑了。
祁元宋这人很有点父性。楚佑与他刚去世的爱子年纪相仿,使他颇受触动,说话的语气经不住带了点关心爱护之意。
祁元宋散热完毕,便道:“孩子,和叔叔说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养老院去了?你别怕,叔叔不是坏人。正大药业你听说过吗?就是叔叔的公司。”
楚佑眉毛一挑,立刻想起他在天桥等待冯西昆时,对面一座宏伟高大的玻璃大厦,上边便树着正大药业四个字。
难怪他初见祁元宋就觉得眼熟,他在新闻报纸和作文素材本上见过这位企业家呢!
楚佑一颗心登时活泛起来。
这位“祁叔叔”出入都有仆人司机,又住着这么一套阔大敞亮的大房子,可见是个颇有能耐的人物,待人接物却谦逊有礼,不拿架子,而且颇有孝心,和他老师沈鸣宇气质十分相似,应该是个正派人物。
楚佑是很容易被这种“长辈气质”吸引的。
冯凛阳那种描眉画眼的精致,他欣赏不来。祁元宋这种四平八稳的,却能让他倍感亲切。
楚佑斟酌好措辞,酝酿足情绪,低声道:“叔叔,我不是离家出走。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一直住在舅舅家。可是舅舅把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输掉了,村里有一群流氓,经常欺负我,我受不了就跑出来了。一个朋友帮我在这里办了转学,只是他家情况特殊,我不好再麻烦他。我现在无处可去。”
祁元宋万没想到是这个情况,张嘴“啊”了半天,他喃喃道:“不像话,真是不像话。”起身想了半天,又问楚佑道,“小楚,你几岁了,成年了没有?”
“成年了。”楚佑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给祁元宋看。
祁元宋放下心来,俯身拍了拍楚佑的手背,对楚佑温声劝慰道:“好,你要是信得过叔叔,就先在叔叔这休息,叔叔先去处理些事,待会奶奶醒了,你就上楼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楚佑跟着站起身,点头答应了。又问道:“叔叔,我想出去买点文具,你可以先借我点钱吗?”
祁元宋随手就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票子塞到楚佑手里:“去吧,门口就有个小区超市。”
楚佑道了谢。等祁元宋走了,他便出了门,在小区超市逛了一圈便出来了。他走到大街外边,找了家本地小文具店,随手买了点东西,然后给沈鸣宇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