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共相依GL》秦歌一曲

161、番外十、前夜

　　“要去哪呢？”
　　“去把你女婿从糖精的手里抢回来，免得饮用过度，明天要抱着她相片结婚。”
　　沐秋水头也不抬换着脚下鞋子。
　　玄关的光照不比客厅明亮，披在身后的发丝又随弯身的动作滑到脸侧，更是将落在脸上的光线遮得若隐若现，看不真切流露在外的心思。
　　“哦……对了，去了后不要忘了爸爸的话，别用太过分的口吻。”客厅又传来父亲的叮嘱。
　　一遍遍的重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了，沐秋水只记得在告诉父亲，自己想和云淡结婚的想法时，这样的叮嘱总能在耳边听到。
　　沐秋水觉得很委屈，为什么大家都觉得她过分，明明云淡从不这么觉得。
　　【那是因为她在包容你！】
　　这句话又出来了，也不记得是谁说的，就是好多人都有过，爸爸、哥哥、表姐、表哥、小舅妈、小舅舅……好像除了日子一样过的云家，连无关人的嘴里都有听到过这样的话。
　　沐秋水很烦躁，抓过一旁的外套，压着脾气平静地道了句：“我知道了。爸，你早点睡。”就出门而去。
　　三月的南城乍暖还寒，入了夜更是厉风飒飒，吹在耳边的风像刀剐一样难受。
　　沐秋水翻起领子，将拉链拉到顶，又缩缩身子试图把自己藏到衣服里。
　　如今的南城到处都立满路灯，像地段繁华的街道更是无处可藏，没两步就一盏刺眼的光线从头顶落下，这让沐秋水有种落在谁的监视里，让她很不喜欢。
　　穿过拐角，再走段路，依恋总店就映在视野里头。
　　这时才八点，还没到结束营业的时候，店里灯火通明。
　　透过门店的窗户，沐秋水看到里边坐了好些人，像是学生听课一样拉着椅子在店里特别腾出的空间围坐着，更有人手里抱着部相机。
　　她挑挑眉，气势汹汹推门而入。
　　不巧，里边正听到精彩处，没人理会进来的她，除了云淡望过来的笑意。
　　沐秋水对她噘起幼稚的不满，就又在那张总能让她心情飞扬的笑容里，走到窗边那张固定的位子上坐下。
　　桌对面就是总店店长徐璇，又拿着笔不知道在算计什么不好的东西，反正沐秋水就是知道不会是好事情。
　　目光又向云淡望去，看情况还有好一会才能结束，沐秋水就觉得有些无聊，便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发呆。
　　与其说是发呆，不如说是又在想那些话。
　　思绪已经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可到了白天，到了云淡身上就又不觉得了，也就只有像这个时候沐秋水才能很好的代入旁观的角度观察记忆里的行为，改变自己的立场。
　　好像……真的……有点过分……
　　“我过分吗？”沐秋水不自觉地把话问出来，看着徐璇。
　　听到声音的徐璇愣了下，放下笔端正坐好，那样的姿势就像在汇报工作一样。
　　“从我平日里观察到的言举中看，您管的范围稍微有些……广泛。”徐璇的用词像她这个人一样很谨慎。
　　“管的太多了吗？”
　　沐秋水微微眯起眼，看样子是在思考。徐璇没有打扰她，又拿起笔唰唰疾书。
　　很多吗？不就不许她吃太多、不许她离自己太远、不许她回的太晚、不许她跟谁太过亲密、不许她不理自己、不许她不接自己电话、不许她……
　　沐秋水紧紧眉头，有些不愿意继续列举下去。
　　另一边，晚间讲座结束了，在一片亲昵的道别声里，云淡清越的话声伴随奶茶杯出现在身边。
　　“喝点奶茶散散心思？”
　　回过神，沐秋水毫不犹豫含住伸在嘴边的吸管，吸管边缘有点湿润，显然被人含在口中过。
　　或许是潜移默化的缘故，心情确实好很多。
　　“结束了？”
　　口气还是一如既往有点居高临下的味道，话一出口，沐秋水便又拧起了眉，云淡却还是如往常一样轻巧。
　　“嗯，结束了。”
　　沐秋水微微张嘴，突然瞥了眼笔尖缓下的徐璇，便拿过放在一旁带出来的外套，拉着云淡往外去，“回去吧。”
　　“好。”
　　还是那样，云淡没有表露丝毫的抗拒。
　　“徐姐，晚安。”
　　“晚安。”
　　道了别，望着窗外即将看不到背影的两道身影，徐璇颇是遗憾叹了口气。
　　夜风很凉，一出门沐秋水就就将带来的外套让云淡穿上。
　　“阿水不冷吗？看起来穿的也不多呢。”
　　吸管又被伸到嘴边，大脑似乎忘记了对明天会不会变胖的纠结，沐秋水还是毫不犹豫就吸了口奶茶，顿时从心口散开一股暖流涌向全身。
　　“我身体没那么差，也不像某人一着凉会发烧。”沐秋水嗔乜了眼，将衣领竖好又把拉链拉到最顶。
　　“阿水有多久没发烧过了？”
　　“记不清了，大概二十多年吧，反正身体开始发胖后就没有发过烧。”她又不放心地拍拍衣服将空气打出。
　　“发烧的时候很难受吧。”
　　“这应该问你自己。”
　　“嗯……很难受。”
　　“所以就把衣服好好穿上，别让我担心。”秋水又没好气捏了把云淡的脸。
　　就像捏的不过瘾，她又上手去捏，捏了把后又俯下身往云淡脸上亲，亲过了才心满意足不再折腾。
　　云淡毫无反抗，很顺从地由着沐秋水在自己脸上作怪，直到她不再折腾自己的脸，方才接着话说：“所以阿水为什么要烦恼呢？明明总在为我着想，却还会因为外界的看法烦恼自己？”
　　如同个被心上人道破了自己偷偷窃窃的心思的小女生，沐秋水微微绷直身子，很快她又恢复到原来的平静，将手插在衣兜里，看着云淡说：“你知道了？”
　　“嗯，前段时间感觉到阿水的情绪有点不对，就稍微观察了下，然后去问了姐夫是不是有谁对你说了什么话。”
　　云淡说着，替沐秋水别过被风吹到脸边的发丝。没了发丝遮挡的脸上的心思被路灯落下的光照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别人的话烦恼。”没有疑问的口吻，沐秋水望着暗沉的夜空，吁了口气却又笑了。
　　云淡的话会知道并不稀奇，这个人就是个大混淡！
　　“阿水觉得，我的情绪最容易受什么影响？”云淡答非所问。
　　对这个问题，沐秋水不假思索就道：“你自己的脑袋！”
　　说这话时，口气很不好，像是恨不得把云淡脑袋拆开来，挖掉里边负面的东西再合回去。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沐秋水还能不了解云淡？就像云淡对她的了解，她对云淡亦是知根知底，说难听点，云淡放个屁她都知道刚才又吃了什么。
　　“是吧。”云淡笑得很开心，“阿水都知道我会因什么影响自己情绪，我又怎能不知道阿水会因为什么烦恼自己，我们是同床共枕的爱人啊。”
　　云淡的笑容总是这样，再烦乱的时候只要看到她对自己微笑，都会不自心悦，从相遇的开始到彼此相伴的此时，不变如初。
　　“与我不同，阿水总是因为别人的话影响自己心态，这次也是一样，姐夫说爸喊你去谈了话，是爸说了什么吧，比如注意自己的脾气？不要任性？不要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心里边的烦恼一一被说出口，那一个个‘比如’好像她当时就坐在边上。
　　是，她从来不信自己，但是她相信云淡，不论什么时候又就什么情况而言。
　　沐秋水狠狠吐了口气，将云淡抱在怀里，环紧的双臂似要将她融进自己怀中。
　　背上的力道有些紧，云淡却笑意不改，轻轻回抱住沐秋水，与她安心。
　　不一会儿，沐秋水松开了双臂，便十指相扣牵着云淡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口中复述着父亲对她的谆谆叮嘱。
　　“……淡淡，我是不是……过分了？”
　　沐秋水偷偷瞥眼身旁，灯光下精致的侧颜流露认真的思考，心里边不由得有些紧张，指间相扣的力道紧了些。
　　好许，风里传来了云淡如入喉清茶般的清越，“那阿水觉得自己过分吗？要说心里话哦。”
　　沐秋水闻言，抿唇不语，云淡也不催促，边喝着奶茶，边飘着心思走。
　　走着走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小心！”前进的身子便被拦了下来。
　　前边是一家店立在门外的招牌。
　　“真是，一不注意你就又走神。”无奈的叹气紧随起来。
　　像这样类似的叹气几乎要在耳朵里长茧子，每年每月每日云淡至少会听到一次她这么说，这么多年下来也不见沐秋水觉得厌烦，就像这双总在为她的声音陶醉的耳朵不厌其烦。
　　“因为有阿水在啊。”洋溢的笑容落在沐秋水眼里又换来一记嗔怪。
　　轻轻又是一叹，沐秋水将人拉回路线上，抿抿嘴道：“我觉得有些地方有点过分……”
　　“比如？”
　　“不管你去哪，我总是要你先向我报备，总是强硬的、不许你去哪……”
　　“那是因为阿水担心我出事啊。”
　　“我还不许你离开我太远，总想着把你束缚在身边。”
　　“但是阿水也总会陪我去散心，哪怕是阿水觉得危险的地方，也会护着我去。”
　　“我还不许你跟别人亲近！”沐秋水被气急了似的跺了下脚。
　　“但阿水从不限制我交朋友，甚至会为我收礼物寄回礼，还会替我想该寄什么回礼合适。”
　　“我——我还总是不许你做这做那！”沐秋水气得直吸气，抱起手瞪着云淡，似乎是在等云淡又要怎么辩解。
　　云淡稍一思忖，路灯下笑意清浅，“不许我做这做那是不是包括但不限于：不许我撒谎、不许我胡思乱想、不许我吃太多甜食、不许我为了摄影不顾自身安危？可这些不都是阿水在为我着想吗？”
　　“云淡！我——”傲人的胸姿陡然虚胀，旋即又风消潮落，“你就尽给我找借口吧！”
　　沐秋水气得哭笑不得，这到底是在挑谁的毛病！
　　云淡不以为然，理所当然说：“我没有替阿水找借口，这些不都是事实吗。”
　　“因为我太过特殊，大家对我的性子不了解，以至于大家只看到我对阿水的包容，却少有人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注意到阿水对我的迁就和关心，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灯开得满屋子都是，连睡觉也不例外，直到两年前才将这个习惯纠正回来。”
　　沐秋水没有反驳，这些的确都是她做过的行为，但是……她还是觉得……那个……
　　沐秋水不知道该怎么说，工作上逻辑清晰的大脑此时像陷入了泥潭，乱得一塌糊涂，她抓不到让自己烦恼的问题的头绪，或者说，她被说服了，沐秋水清楚的感觉到情绪不再为那些话感到烦恼。
　　轻轻吐口浊气，沐秋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淡淡。”
　　“嗯？”
　　“说起来，我还一直没了解过，在你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风里传来了轻轻的羞涩。
　　“阿水想知道？”
　　云淡微微仰起头，路灯十分明亮，也很不客气地将羞涩映在扭开的脸颊上，淡淡的粉红恍惚看到少年时代因为自己的话羞赧的女孩。
　　时间在变，风景在变，人也成熟，可有些东西却一直没变。
　　“嗯，想。”
　　笑意轻轻浅浅，云淡不假思索道：“像猫一样的天空。”
　　“猫？”沐秋水倏然回过头，拧起的眉毛似乎很不满这个形容，“我不觉得我和猫这种生物有一丁点相似！”
　　如果说有什么讨厌的动物，猫一定是沐秋水第一选择。
　　高中时期，那个总在学校里霸占云淡怀抱，还向自己得意的橘猫至今印象深刻。所以，沐秋水要将猫讨！厌！到！底！
　　云淡像是没看到沐秋水的不满，欣然答道：“因为阿水就和猫一样性格，有时骄傲还张扬，有时温顺，有时也会很可爱，有时高冷、有时慵懒，爱撒娇、爱粘人，更有和猫一样的占有欲，不许别人擅自进入自己的地盘……但更重要的是，阿水和猫一样都有一颗细腻的心，会在我低落的时候第一时间坐在我腰间不许我多想。”
　　“这就是我心中的阿水，我所依赖的天空。”
　　脚步突然停下，沐秋水微眯起眼，深深凝望云淡。
　　眼前的人儿还如初遇时的模样，但那时在她眼里寻不到任何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而今却总能轻易就从那对眸子里看到对自己的依恋，也看到自己留在她眼中对她的依恋。
　　是，她很过分，总是理所当然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可那是云淡啊，和别人不一样的云淡，总爱发呆的云淡，总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云淡，总是风轻云淡什么都无所谓的云淡，总需要她决定的云淡，她了解的云淡。
　　“我还是会一样过分。”
　　“比如？”
　　话未落，手里的奶茶便被夺了去，潋水桃花笑意盈然，“刚才进店的时候我看到你身边空了一杯奶茶，按照规定，一天不许超过三杯。”
　　她洋洋得意当着云淡的面吸了口奶茶。
　　风里随之传来一语轻描淡写。
　　“……阿水，你会变胖的。”
　　回转的视线没好气瞪了眼身边，沐秋水含着没来得及咽下的奶茶低下头来，湿润的双唇撞上一片柔软，交缠的甜蜜随风飘到了马路对面那一家人身边，阻止她们靠近的步子。
　　良久，人走，唇分。
　　“回去吧，明天可能会累着，得早点睡。”
　　“好。”
　　迈开的步子十分默契回望了眼远去的身后。
　　携手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只留些许话声飘荡的在夜风中。
　　“淡淡，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你已经五天没抱着我睡了……”
　　“唔……好啊，正好话费也快……”
　　风轻轻的吹，吹向有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