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君梨花雪》顾闻泽

5、三愿

　　梨花在阳光的照映下白如雪。
　　萧九幽望着容貌绝美的云子君恍如隔世。
　　“那你呢？”云子君问，他是不是也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过得不好。
　　“我过得很好。”萧九幽说得很轻松，用五个字概括了他的十一年。
　　其实不止这五个字，未曾见面之前他有很多故事要跟云子君讲，有好多事要分享，也有很多委屈和痛苦要讲，可是最后见了面所有的一切到嘴边就只剩这五个字。
　　他一个人走过来的这段路很漫长，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以为永远走不到头，可是当他站在云子君面前这一刻，他觉得过去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也没有那么难熬。
　　“那就好。”云子君明显不信，可他说出那几个字时却是笑着的。
　　那就好，你过得好就好，那满树的梨花白随风起舞，似乎是在庆祝他们的重逢。
　　“听说梨花风起时也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云子君问道。
　　“那你呢？梨花风起之时你会忆起何人、何事？”萧九幽也问道，那天梨花纷纷，甚是漂亮。
　　“或许会忆起一首诗、一壶清酒、一杯清茶、一曲笛音、一曲琴音，也可能是忆起一位故人、一段往事，又或者是念一曲琴瑟幽幽，悟一生人生如梦。”云子君答道。
　　“那你呢？”云子君期待地望着萧九幽。
　　“那天，我的期望是一、愿君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二、愿君行走江湖，终有一人陪。三、愿君心有执念，不弃生命。”萧九幽道。
　　“好，愿望成真。”云子君道。
　　“嗯，愿望成真。”萧九幽道。
　　“真好。”云子君看着一袭白衣青丝如墨的萧九幽又忍不住喃喃自语。
　　萧九幽转移话题道，“今天是寒食节，明天为清明节。”
　　这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今天是寒食节，明天是清明，年年寒食，念念清明，勿怠，勿忘。
　　他们都以为人生很长，长到可以找回失去的东西，可是这寒食、清明年复又一年，这失去的东西也未曾找回来，许多东西，到头来都是时间走过，万事皆忘。
　　人生很长是真的，失去的东西都找不回来是真的，有些过去永远也过不去也是真的。
　　“寒食节？清明节？”云子君刚好回神，听到萧九幽说寒食和清明时愣了愣，不免把寒食节和清明又重复了一遍，明显他又陷入回忆之中，没有彻底地走出来。
　　萧九幽听重复，“这么说来，多年不见，这是连寒食、清明也忘了。”
　　“记得的。”云子君这下是真回过神赶忙回答，生怕萧九幽以为他已经忘记今天是寒食，明天是清明。
　　“记得就好。”萧九幽当然知道他是记得，只是成全了逗弄他一下的心思，“清墨，可还知道二十四节气。”
　　云子君将天问笛收好，“正月立春、雨水；二月；惊势、春分；三月：清明，谷雨；四月：立夏，小满，五月：芒种，夏至；六月：小暑、大暑；七月：寒露、霜降；十月：立冬、小雪；十一月：大雪、冬至；十二月：小寒，大寒，没错吧。”
　　萧九幽如此是为了不让云子君沉浸在过往不好的回忆里。
　　云子君也领会到他的意思，立刻收回所有回忆，思绪回归现实，过去不可挽回，现在他们可以把握住。
　　萧九幽也笑着道：“没错，歌谣呢？”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云子君缓缓道出二十四节气歌谣时声音清冷却又如清风拂过般温和。
　　他的声音里的情绪不多，却如轻风般吹散萧九幽心中的乌云。
　　云子君没有说，这二十四节气他记得特别清楚，他可是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度过的，怎么可能会忘呢。
　　“那还好。”萧九幽笑道。
　　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就这样呆愣地站着。
　　他们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萧九幽才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一把古琴。
　　那是一把七弦古琴，萧九幽把琴递到云子君旁边道，“送你的。”
　　这跟他的那一把叫清弦的古琴就很像。
　　云子君望着与当年他自己的清弦不一样却一眼喜欢的古琴。
　　“清弦琴。”他的声音有丝丝的惋惜之意。
　　他似乎是惋惜那消失在火光中的琴。
　　“起个名罢呗。”云子君一阵恍惚。
　　“都送你了，你起。”萧九幽无奈道。
　　“你起。”云子君又道。
　　“流徽。”
　　“好。”他很高兴，时隔十一年，终于有属于他的琴。
　　云子君将流徽琴抱好后道，“九幽。”
　　听到九幽二字，萧九幽愣愣地望向云子君。
　　这十多年不见，怎么就显生疏了？
　　他这是又忘记了？也对，毕竟过去了十多年漫长岁月呢，生疏很正常，忘记也很正常。
　　虽然想是这样想，可是内心还是忍不住失落。
　　呵！他不是刚刚都还在叫他萧影，怎么这会儿就开始叫九幽了？
　　萧九幽并没有回答云子君，他要用实际行动表示抗议。
　　“嗯？”云子君语音上挑，表示疑惑。
　　萧九幽不高兴道，“你叫我时，就叫我的名。”
　　云子君道：“你确定？”
　　古人尊对卑称名，卑自称也称名；对平辈或尊辈则称字。
　　萧九幽嘴角轻扬道，“确定。”
　　确定，当然确定，快点喊，快点喊呗。
　　那一声萧影他可是等了十一年。
　　“行，既然如此我请你喝茶。”云子君背好流徽琴向梨花树下的小路走去。
　　萧九幽望着三千白丝，一袭红衣人背着流徽琴在梨花树间的小径上渐行渐远的背影，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此刻云子君的背影与曾经向他走来的青丝白衣相重合。
　　他想上天待他不错，他又想这何止是不错，这是太好。
　　“ 走了。”云子君见萧九幽未跟上来便回头道，“萧影。”。
　　“好。”萧九幽跟上云子君的步伐。
　　萧九幽看着这满树的梨花，轻轻地对云子君道，“清墨，你可知庭有梨花树，汝走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已。”
　　“此地梨树为吾思汝之时所手植也，今已满树梨白不知君可喜。”云子君嘴角轻扬，刹那间让阳光都失了颜色
　　萧九幽眼里的光如星辰般闪耀，“喜。”
　　他曾以为“上穷碧落下黄泉，而处茫茫皆不见。”之人此刻便在目之所及之处，这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萧九幽没有问云子君为何这十一年从未告知过他还平安活着的消息，也没有问这十一年，自己所度过的每一个困难背后那位伸出援手的人是不是也是他？
　　这些事他会在以后漫长岁月里一件一件问清楚。

作者有话说

　　注：引用二十四节气和二十四节气歌。
访写明朝归有光的《项脊轩志》中的“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引用中国古代文化常识“古人尊对卑称名,卑自称也称名;对平辈或尊辈则称字。”
引用唐朝白居易的《长恨歌》中的“上穷碧落下黄泉，而处茫茫皆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