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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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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已轻拂过江南,听说江州的青青柳树已半掩村桥半拂溪,彼时雪暮苍山梨花盛放漫山都是梨花白。
云子君倚着梨花树轻轻地闭上眼睛,耳边是清风拂过的声音,偶尔有梨花轻轻飘落在他发间竟也没有察觉,似乎是倚着梨花树睡着了。
云子君从梦中惊醒,他在梦中似乎见得故人归来。
“子君公子。”接到紧急命的白玥令匆忙赶到,向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这个药方,交给天下那位国师。”云子君拿出一张药方递给白玥。
“是。”白玥双手接过药方。
“看吧。”云子君一眼看出白玥的好奇。
“我可以看?”白玥道。
“看吧。”云子君无奈又道。
“好的。”白玥打开药方,上面写着解吞心毒的方法,药方上面的字迹与云子君平时写的字迹不一样,似乎是刻意隐藏平时写法习惯。
天下那位国师现在似乎陷入舆论风波之中,子君公子这是打算帮助那人?
“这……”白玥有些不解,“世人都在说那位国师手上有解毒药方却见死不救。”
“他没有,世人乱说。”云子君声音平静轻缓。
“对啊,这样贸然送去,岂不是坐实他们所言。”可是就这样把药方送过去,不就做实那些人的言论了吗?
“不会。”云子君说话时有些散漫。
“您确定。”白玥道。
“嗯,他们上朝时,你直接扔给他。”云子君说得随意,他要白玥做得也随意。
“这个不太可行。”白玥还是觉得这样行不通,主要考虑到他的道法没有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被抓住的可能性太大,露馅的风险太高。
“武道还需要再练。”云子君听出白玥的顾虑,“他们四个也一起练。”
“是。”白玥已经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有多痛苦,想到方回他们也一起练,这一点暂时安慰到他脆弱的心灵。
“要不,再想想其他可行的方法?”白玥继续劝说道,讲真的他真不想被抓住。
“把药方悄悄地给他放好,就放书房桌子上,别让他发现是你放的。”云子君停顿一下又继续道,“放好后,派人放些消息出去,消息内容就说那位国师并没有解药,天下传的言论都是谣言。”
“再放消息说有位神医会给那位国师送解毒药方,让世人都知道这解毒药方,出自神医之手。”云子君又道。
“好。”白玥道。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云子君摇摇头,“誊录药方,再派弟子以神医的名义把药方光明正大地给三国的皇帝一人送一份,给各国朝廷的文官和武官都送一份,给各国郡县的郡守和县令都送一份。同时把这些消息都放出去,让天下百姓都知道。”
“别忘了,各国的太医也送一份。”云子君提醒道。
“这样凶手会不会有可乘之机。”白玥担心道。
“这些人中就算只有一人心系百姓,他就能赢。”云子君没有说是谁但白玥一下子就听懂他指的是谁。
“我们会调查他们的底细,不对劲的人会采用必要的措施。”白玥道。
“好。”云子君道。
“定不辱使命。”白玥坚定道。
“沈和、许归、高层、方回、白玥你们五人在事情解决前全力配合国师,不要暴露身份。”云子君道。
一直在暗中的四人听到云子君的话,立刻现身站在白玥的身后。
“是。”五人异口同声道。
“这个方法也有可能救不了他。”白玥不太确定这个方法可不可行,那位国师和拿到药方的人是否会相信这一剂药方的真实性并接受药方。
“我若连他都救不了,要我何用。”云子君的思绪百转千回,天下人把萧九幽推到风口浪尖上,萧九幽却仍然在想着如何救天下人。
“他想救天下人,我想救他。”他救天下人,我救他,合情合理。
“我们也要。”他们异口同声。
“好。”云子君的声音很轻,“英雄不该埋没在谣言里,他应该闪闪发光受到世人尊重。”
“希望杀害无辜的人都付出代价。”白玥相信云子君的能力也相信那位国师,唯独张口就污蔑别人的人他一点也不相信。
“会的。”云子君肯定地回答,“你们呢,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们本可以当看不到,毕竟没有影响到仙门百家,可万一就差一个我呢。”白玥道。
“今日我们若当旁观者,他日祸临我们,则无人助我们。”沈和道。
“为苍生请命,为弱者明冤,我们义不容辞。”许归道
“我们学习律法就是为了保护公平和正义。”高层道
“若对坏人纵容就是对受害者的加害。”方回道。
“记住你们几天说的话。”云子君点点头。
“是。”白玥道。
“是。”沈和道。
“是。”许归道。
“是。”高层道。
“是。”方回道。
“去吧。”云子君道。
“是。”他们异口同声道。
虽然他们嘴上回答是,但是他们仍旧站在旁边没有走,总觉得今天的云子君状态有些不对。
云子君怔怔地望着满山的梨花,他们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梨花开了。”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跟白玥他们说话。
“是啊,已经开了许久。”白玥也回答道。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云子君的声音中有一丝察觉不出的颤抖,梦里一切都来不及挽回,他依稀记得的模样也在梦中一点点消散。
“子君公子,可是梦见故人了。”白玥问道,“准确地来说可是梦见执念了。”
世人都在传联合仙门执政长子君公子因执念成了神,无人知晓云子君的过往,亦无人知晓他的执念人为何。
“梦见故人了。”云子君道。
为何不寻?
“故人无归期矣。”这似乎是叹息又似乎是安慰的话语,应该都是他无法释怀的情绪罢。
他们看着白发三千一袭素衣的云子君,心下一惊,在他们的印象里子君公子从不穿白衣服,今天却穿了一袭白衣。
这又是为何?
白玥总觉得今天的云子君很像天下那位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九幽国师,可仔细一看却说不出哪里像,有种他找不到你于是活成了你的样子的状态。
白玥晃了晃头,把这种奇形怪状的想法晃了出去,又继续看着云子君。
“他会信我们吗?”白玥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口。
“他会信。”云子君说这一句话时语气中全部都是信任。
“是。”白玥心里想既然您都这么信任他,我们全力以赴,希望他不要让您失望。
“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单独派弟子到各个地方的无名医馆协助制药和发放解药。”云子君又解释道,“先把我这里现有的解药拿着去急救,每日午时,让各医馆派弟子按时过来拿药。”
“是。”白玥回答。
这一句话说出来时他们就知道,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云子君已经做足准备。云子君接下来要做到的事情毫无疑问是制药,他们想劝云子君注意身体,可他们知道劝不住。
他们几个人对视,都知道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有些无奈。
他们还不忘灵传音交流。
我们要不劝劝他?
我们劝得动?
劝不动。
这该怎么办?
走,还是尽快解决问题。
问题不解决,他不可能好好休息。
走。
对对对,快走。
好的。
可是……
不要可是了,先把事情解决再说。
好的。
那走吧。
云子君轻笑再次轻声道,“快去吧。”
白玥他们告辞,放心去办云子君交代给他们的事情。
……
“萧影……”云子君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眼中似有星辰闪耀。
他眼前依旧是无尽的梨花白,终究还是没有奇迹,一切都刚刚好,仍旧无人唤他清洲。
他望着随轻风簌簌而落的梨花,忆起许多年前青丝如墨笑容清浅的人,眼前似乎又出现故人的身影,“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他喃喃自语道。
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
……
又是一年梨花风起之时。
一位身着一袭红衣,白发三千的公子望着高处梨花树枝上悬挂着的两道用红绳系着的牌子。
牌子上“聘请牌”三字,映入红衣白发的公子眼中,亦印入他的心中。
许久后,红衣白发公子转身离开,抬手间结起一道隐术阵将聘请牌隐入满树梨白间。
只听见路过的云清门弟子都喊他,“子君公子。”
……
寒时节子时,月光皎洁。
沉浮桥头身着白衣青丝如墨的萧九幽,看见桥上已经呈半透明状的青衫鬼魂。
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现出九歌古琴,须臾后,琴音渐起……
琴声在空气汇聚一点一点在月光与青衫鬼魂之间筑起一道音墙屏障。
“你不能在人间停留太久。”萧九幽看着青衫鬼魂的身影在一点点恢复正。
“我在等一人归,他来我就走。”少年模样的青衫鬼魂与萧九幽相对而立。
青衫鬼魂的脸上似乎是被面纱遮住看不清模样。
“他不来,你就不走?”萧九幽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是。”青衫鬼魂说得特别坚定。
“如此深的执念,何必呢。”萧九幽一愣,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句话是在问青衫鬼魂,还是在问他自己。
“执念?”青衫鬼魂笑道,“九幽国师,你不也有很深的执念。”
“是啊。”萧九幽想他的执念是挺深,救国、救民、救一人、救自己。
“现在呢?”青衫鬼魂问道。
“我在寻一人。”萧九幽道。
“你确定是人,而不是鬼。”青衫鬼魂嘲讽地说。
“不确定,纵使走遍天下,观尽轮回,寻尽鬼道,望尽黄泉路也未见他身影。”萧九幽眼中幽深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没有一点消息。
青衫鬼魂道:“若找不到的话,一可能为魂魄散尽,化为世间万物的养料,二你所寻之人还活着。”
青衫鬼魂沉思半晌后又道,“我认为后者可能性最大。”
“为何?”萧九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口。
“这世间能够断魂绝命的武器,就只有子君公子的离魂剑。”青衫鬼魂想一下后又说,“听说十一年前他被其父亲扔进万兽窟,出来后一直待在雪暮苍山至今从未出山,何况子君公子已经因执念成神,因此第一种可能几乎为零。”
青衫鬼魂似笑非笑地望着萧九幽,可惜萧九幽看不到他的表情。
子君公子几字在萧九幽的心间绕了一圈又一圈,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冷若冰霜的模样出现裂隙。
“你名是?”
“萧影。”
“名影,二十岁行及冠礼时他们会给你取明亮、光之类寓意的字吧。”
“或许会。”
“我叫清墨,鬼医清寒的大徒弟,按道理来说我还有一个师弟。”
“你的字呢,你觉得会取什么?”
“我甚喜君子品格就叫子君。”
“子为君子,对吗。”
“对的吧,怎么理解都可以。”
记忆中的声音四散而去,萧九幽依旧如往昔般恢复冷若冰霜的模样,“谢谢提点。”
青衫鬼魂望着萧九幽笑出声,“不用谢,你如此温文尔雅,那人怎么会舍得死。”
“所等之人,终会等到。”萧九幽说得十分的肯定。
“谢谢,其实我所等之人已经等到了。”青衫鬼魂声音中带着点点笑意。
“那就好。”萧九幽喃喃道,“等到就好。”
青衫鬼魂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萧九幽才恍然察觉,青衫鬼魂竟是幻术幻化而成的影像,再细细地回想细节察觉到不止幻术那么简单,青衫鬼魂并不是真的鬼魂也不是单独的幻影,倒像是神识幻化而成的分身。
神识?会是他吗?还是那位神医……
这世间何人能如此神出鬼没,他竟也没有太多的印象,索性就不再想。
萧九幽一人立于沉浮桥上,白色的衣衫无风自动,双眸望着远方似乎是在观月夜美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所寻之人,或许真的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