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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草场 ...

  •   长河西去第8章

      吃饭时,她试着问了一嘴母亲:“娘,你为什么不回家?”

      长琴娘本就话不多,性子安稳,是个老实人,长琴这一问她没有立即回应,低着头,一直猛劲地吃饭,眼眶里吧嗒吧嗒往下掉着泪。

      刘刚为人倒是不错,这一次去接长琴来家中,是刘刚去接的,他知道长琴娘已经相隔几月没有见着大女儿,乍一见着指不定会怎么样?

      更是为了对沈家,表示自己那份心。

      栗辉和栗阳碗里没了饭,朝娘看了一眼,见娘低着头一直吃,似乎,小孩子也懂点事儿,便朝着刘刚含糊不清地嚷嚷:“爹,没饭饭了。”

      ………………

      ※※※

      小长琴最终藏着泪回家了。

      “那不是爹,爹已经死了。”这句话,长琴从两个妹妹说出来后,就一直在心里回荡着,一声声稚嫩的语言,敲打在心头窗。

      无奈每一句,都反射回自己心窝,选择在一处角落,无助地窝成一团。

      她一声不吭,没有去问自己的娘,看样子,娘也是难过的。

      但出门后,妹妹口中的爹,回屋拿东西,一个被两个妹妹称为奶奶满头白发的老人,特地对她说:“在家没事就来找妹妹,妹妹可改名了啊,叫刘栗阳和刘栗辉,长琴长大了,记住妹妹的名字,别叫错了,昂。”

      长琴站在那有些无措,她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抽搐片刻,才小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可那不是爹。”

      刘刚的母亲故作生气,在她看来,一个5岁的小孩子而已,吓唬吓唬她就可以,“谁说不是爹,那是爹,是你两个妹妹的爹,长琴来了要叫叔,这话可不能回家跟奶奶说,昂,要是跟奶奶说了,俺就再也不让你来见你娘了,也见不着妹妹了,听话,昂。”

      从进门,她喊了声妹妹。

      一直到离开刘家,都没把妹妹的名字叫出口。

      长琴娘准备了些布料,放在裁缝那里,给长琴做了身衣裳,宽红格子,穿上很洋气,这是刘家亲戚在她和刘刚结婚时,送来的见面礼。

      长琴娘便把布料,留给了长琴,提着衣裳和一些爱吃的东西,把她送回了家。

      “娘不回家吗?”五岁的长琴有点想哭,攒了一路子的话,好歹在奶奶跟前,大胆说出来了。刘刚他娘对她说的那些话,这孩子在心里打了打鼓,费劲的溜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长琴娘把头转一边,偷偷擦了泪摇摇头,“娘不在这,长琴要是想娘,就去娘那,好吗?”

      长琴后退两步,靠了靠奶奶:“我不去,那又不是爹。”

      从那之后,长琴再也没在奶奶面前提过自己的娘。

      哪怕靠近娘住的地方,她都会跑回来。

      前两天,爹的祭日。

      奶奶一大早叠了黄纸,和几个叔叔还有四姑姑,拎着长琴就去了村后面的石林。

      这是村子里的墓林,在村子后面山坡上,那片山坡树木很少,大都是松树,山上有许多白花花的大石头,所以村子里的人,都称后面的山坡为石林。

      老人蹲在沈绪礼坟前,拿根树枝拨弄纸火,嘴里头边念叨:“绪礼啊,俩孩不好长琴娘改嫁了,虽然,不在咱家了,也是咱沈家的人,你呢,别怨她,我和你爹也同意,毕竟还有俩小的,依着长琴娘自己,也养不起。”

      “过去了也是好事,我和你爹拉扯着长琴,长琴娘拉扯着俩闺女,各自都轻松了,怨就怨我和你爹年龄太大了,迈进黄土的半个人,能照顾到她们娘仨什么时候?走了也好,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咱们沈家人。”

      “你在那头好好的,要是怨我和你爹,就等着爹娘下去时,和你好好说说,打也行骂也行,总之,事儿已经这么定了,长琴啊,过来给爹磕个头。”

      长琴乖乖跪下,在爹的坟头前磕了三个头,这是奶奶昨夜儿教的,长琴虽然不懂,但还是照做,奶奶说了,磕三个。

      六叔沈绪亭的婚事,算是给沈家换来一点开心事。

      刘家想过了春节嫁女,沈家想年前娶进门。

      因为这事,两家不同意见,沈绪亭借着一次和刘秀梅约会,便和她谈起此事,希望她可以说服两位父母亲,年前就结婚。

      那一日,已是黄昏,日头早已西去,黑夜披着繁星闪烁的天衣挂职长空。

      “俺倒是没意见,早嫁晚嫁都一样,就是俺爹娘有点不同意,和邻里亲戚也是这么说的,其实想想也对,俺毕竟是他们亲生的,嫁出去也不舍得,肯定想晚一天,多呆一天,就多做一天他们的闺女。”

      沈绪亭掏着口袋,两人并肩沿着村里小河慢慢走着,脚下有个长长的石头桥,过了桥,就从村子的南面到了背面河岸,“这是什么话?嫁过来了,你也是他们二老闺女,难不成成别家人了?”

      刘秀梅两手交叠在背后,待嫁的姑娘面色如花娇:“那当然,俺娘说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屁话!嫁出去的闺女永远也是闺女!什么泼出去的水,一天天净跟着上一辈老人瞎掺和!我问你,嫁出去了,是不是你家二老日后入土你也不回去了?”

      “沈绪亭!你这说的什么话?”刘秀梅停下来气道。

      沈绪亭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泛黄的草丛地,“我就问你这句话,回不回?”

      刘秀梅冲着他尖声道:“当然回啊!那是俺爹俺娘。”

      沈绪亭两手从兜里拿出来,在她面前一摊,歪头道:“这不就行了?什么泼出去的水,泼出去可就永远回不去了,我怎么那么不爱听这话呢?哪家都有姑娘女娃,我还有个四姐呢,怎么就泼出去了?爹还是爹,娘还是娘,嫁出去,只能说你有了另外一个家,一个也称你爹娘叫爹娘的人。”

      沈绪亭他们这一代人,没多少文化,跟着父辈老人也识了些字,上过几年学,可懂的也是粗浅学识。

      刘秀梅倒是没想到,从他嘴里能跑出这么一段大道理来。

      爹娘和她那几个亲戚,可是整天的在她面前说,沈家几个兄弟,长得都不赖。

      沈绪亭更是他们兄弟里,长得最俊一个。

      前两年,沈绪亭有前一个未成婚的媳妇时,刘秀梅也和别家有亲事,那是早几年,爹娘给她定下的。

      她对那小伙无感也不讨厌,总想着,爹娘既然安排了,也就这样成亲吧,后来,那小伙看上人家闺女了,主动提了解散亲事。说起来,刘秀梅脸皮薄,因为这事,在家锁了好几天没出门。

      一个闺女家,被人不要,总觉得没有脸面,过了好一阵,淡忘下去之后,才敢出门正视邻舍亲戚。

      沈绪亭是她发自内心喜欢的一个人,相比前一个,稀里糊涂的被定了亲事,远不及如此相处了解来的安稳。

      总是要携手一辈子的人。

      她爹说话不利索,她娘也没嫌弃她爹什么,家里也没多少战争,遇到事情,偶尔有个小打小闹也算正常。

      在她心里,未来的丈夫,是要像爹和娘那样相处的夫妻,偶尔吵吵,时常嬉闹,尽管生活困苦,也一起勤俭持家过日子。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沈绪亭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虽说要过门了,可头一回被一个大姑娘这么看着。

      不由得,脸色微红。

      刘秀梅扑哧一笑,缩缩肩膀,尽管穿着棉袄棉裤,依旧挡不住的冷。

      这天儿,应是快下雪了。

      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说道:“你冷吗?给你系上吧?”

      沈绪亭一大老爷们哪会围女人的围巾,再说了,还没娶进门的媳妇,要是这样了,那不是明摆着让人闺女进门受苦的?他立即道:“别别别,我不冷,就是……不是冬天了吗?那穿的再暖和也觉得冷,一会回屋就好了,你围上,别冻着。”

      说着,细心地为刘秀梅重新系上。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手都没拉过,沈绪亭和她靠那么近,给她系上后,气氛立时有些微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是冬风吹来的凉?还是因情来的羞,总之,刘秀梅脸上红晕开了花。

      沈绪亭一时没忍住,抱住她就要亲两口,被刘秀梅立即推开了,“干嘛!被人看见不好!”自己说完,低头红着脸先走了。

      “你慢点,我送你回去。”

      沈绪亭追上她,厚着脸皮把她冰冷的手握在手里,刘秀梅想往回抽,抽不动就任他握着,脸更红了。

      过了草场,就快到刘秀梅家了。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到那,谁也不好意思说话,憋了半道总算要开口,刘秀梅忽然抽出自己的手,停在那盯着不远处草垛,小声说道:“俺怎么看那里有人呢?”

      沈绪亭愣了愣,顺着她的目光,也朝草垛看:“谁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刘秀梅眯起眼睛,依旧朝那看,天儿虽不早了,但月光极好,基本靠着身影,能分辨出一个人的模样。

      只要是熟悉的,没啥问题,方才明明从旁边草垛走过去一个身影,那样子看起来,偷偷摸摸,做贼那般,而那人的身影,特别像沈绪亭的五哥,不然,她也不会停下来,“没有,就是有个人。”

      但她却没对沈绪亭明说,免得认错,那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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