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故事》打哈欠的鲸先生

2、第 2 章

　　高三开始的那段日子，我勉强用着我妈08年时就不用了的手机，三星的，很小一块，一不小心碰到不对的地方还会关机。我就用它给他发短信，他每天告诉我今天身体状况怎么样，我给他发今天的作业。高三的时候作业总是很多，卷子总是一叠一叠地带回家，学案练案一本本地往下甩，定的总复习资料一本就厚的像要砸死人，每个晚上的任务都能写满两三张便利贴，回去发短信，各种各样的复习资料的名称几乎要把一块小小的屏幕占满。总之，开始的那段时间，就以这样的方式联系着，一天甚至能发上百条短信。
　　开始的时候，只是关心身体，发发作业，有时候讲讲老师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现在想来，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很想靠近他，也许是出于没来由的善良，当然也出于一定同情，还有一些自认为身为班长应该履行的责任。总之现在想来，那时我们的故事的开始，也是至今难熬的开始。
　　后来渐渐的，聊天的内容也从一开始普通的交谈到了更加亲密的对话，他慢慢的也会主动把身体状况告诉我，慢慢也开始关心我这实在是不怎么样的身体，慢慢的，关系在往更亲密的方向发展。
　　后来，我爸爸买了个新手机，我就得到了他闲置下来的旧手机，虽说是旧手机，可还是比08年的三星好用太多了。有了新手机，慢慢的就不用短信了，开始用□□聊天。聊天内容也变多了起来，流量的成本可比短信的成本低了太多太多。就这样，我们开始每天都聊今天发生了什么，身体怎么样，遇到了什么事，有什么感想。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整个高三。
　　至于心动，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用我们共同的话来说，应该是日久生情。也许我心动的比较早，可笑的是他也有所察觉，却在信里告诉我止步于此，不进不退就好。这是后话了。
　　时间慢慢往后走，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属于我们的第一个亲密称呼，应该是“小姑娘”这个词。我属于那种表现得很坚强，但是内心很脆弱的人，渴望被人保护和呵护。有一次陪我妈去看医生，顺便问了问我的痛经问题，医生说小姑娘还小，痛经很正常。回去我就兴高采烈地把这件事情跟他讲了，说医生叫我小姑娘。他说可不就是小姑娘吗？我抱着手机傻笑了半天。后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哄我的时候就叫小姑娘。有一说一，还挺受用。
　　我们第一次拥抱，是在他家楼下的一个小巷子里，很黑，没有人。有一次我整理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小时候戴的一根银项链，想着给小孩子戴的东西，不管怎么说肯定是有保平安之类的作用，再者不管它到底有没有用，也是我从小戴到大的，也算是好东西，想送给他，算是我的一个祝福吧。一开始他是说不要的，后来我执意要送，他也就接受了。忘记了我当时说了什么，总之第一个拥抱，他没有拒绝。那时候我们都很紧张，我走向他的时候他有一点后退，但是没有退到我伸手抱不到的距离，我向前迈了一步，轻轻抱住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抱男孩子，很紧张，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比我更紧张，两只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要往哪放，我也只是很轻地抱了他一下，很快就分开了。那时候他因为化疗的原因，身上肉肉的，脸也是，因为打了激素肿了起来，整个人就有一些圆圆的。我很喜欢那个时候的他，笑起来好看，抱着手感更没得说。后来，拥抱就成了我们见面的日常项目。
　　我是一个很喜欢拥抱的人，说不出原因，就是纯粹喜欢。也许是很有安全感，也许只是纯粹的想抱着喜欢的人吧。
　　在他第二次复发之前，虽然有想过是不是应该在一起，但要说喜欢与否，我是真的不太清楚。他也是一样，在第二次复发之前，我们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即使还在一个学校，碰见的也很少。现在想来，最遗憾的事情之一，就是爱而不自知吧。因为爱而不自知，所以错过了很多宝贵的时间，等没剩多少时间的时候想要抓住，却发现很久之前就可以在一起，往后的日子都要为过去遗憾。
　　至于为什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现在想来，是因为我的固执，是因为他的退却。高考前的几天，也许是因为紧张，我的胃总是一抽一抽地疼，喝一口水便会想上厕所，因为这样，所以情绪也总是不好，高考前的一个月是我最紧张的时候。考前几天，他固执地想来学校跟我们一起上最后几天自习，我想让他坐在我身边，他却总避嫌似的想逃开，这样的举动让我实在是失望。明明将近一年以来，保持联系的只有我，最亲近的是我，但此时却这样似有若无地离我那么远，说实在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不认可，朋友也好，其他关系也罢，都让我看起来太过可笑。
　　在高考前来学校之前，我们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他答应我下一次见面再拥抱一次，我满心欢喜地等待他在考前用实际行动来给我加油，可是那天晚上他却和一群朋友回家了。这让我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生理上的反应也愈加严重，我心情低落，胃部抽疼。这就是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密联系的最大原因，我固执地不肯原谅，即使他已经和我说过理由，但我还是埋怨着，固执地等他跟我道歉。其实女孩子真的很好哄，拍拍脑袋抱一抱就可以做到的事，他也一样倔强地觉得自己没有错。
　　总之，就是两个人都固执而倔强，谁也不肯低头，一个觉得委屈，一个觉得没错。

　　高三我们一起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并肩走在大街上，他带我去他有回忆的地方看一看，说说当时有趣的事，走累了就一起去吃一碗粉汤或米线，然后在告别的时候短暂的拥抱。我则爱带他去我家楼顶的天台，可以看到他最爱的学校，可以看到这个城市市中心五颜六色的灯光，我最爱深夜的暖黄色，可惜当时没有指给他看。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写道，每一次天台的聊天，在那里短短的拥抱，都是给到灵魂最深处的安慰。
　　如果早些意识到，也许就不会将想揉进身体里的拥抱留到已经没有力气抬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