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故集·青竹篇》一粒埃

8、八

　　靖端十三年，中书侍郎素家大公子素珣回到靖阳城。这素珣是当朝天子周瑾的少时好友，于是被周瑾邀至宫中观练兵马。观兵马是其一，周瑾想要拉拢这位人才为其做事是其二。
　　素珣素来只有游历山水之心，愿做闲云野鹤之人而不愿侍奉官家，于是他对周瑾的提议委婉推辞。
　　这日，素珣与周瑾至练兵场观练，他的目光被场上雄姿英发的女将军杨轶吸引住。他见过许多女子，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位气质清傲，不同于俗的女子。她有一张棱角分明却不失秀致的脸，她操练兵马的眼神无比专注。
　　有此一人，清扬飒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素珣即日便改变了主意，主动请缨去做了杨家军师。

　　素珣从未去过瀚州，但此番前去征战，他心底却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喜悦。
　　他与杨轶并肩相处一月，这期间，他不仅是为她出谋划策的得力军师，更是陪她喝酒，听她心事的知心挚友。她喝醉时最像个女孩家，会对他浅浅的温柔的笑，也会时不时拿出周瑾的书信对他说周瑾好无情。
　　他喜欢和她喝酒。冬深雪冷，炉火温酒，而她一笑，如见春风。
　　只是瀚州久攻不下，她脸上的愁容越来越多。他每日苦想，最好的办法，还是去敌营劝降。
　　她不同意，他倒是为她的担忧而开心。只是他想尽他所能帮助她，于是他下了药，独自去了敌营。

　　\"你们靖人奇怪至极!两月前我们就向你们投降讲和，你们的头儿嘴上同意，却一直给我们好处让我们和你们这批军队交战，弄得我们一头雾水!\"瀚州军的首领是个比较温和的大汉，见素珣去劝降，这样对他说道。
　　素珣感到十分奇怪。如果两月前瀚州军已经投降，为何靖端还要给着好处让他们和杨家军交战
　　仔细想想，素珣发现了不对。
　　驻守瀚州的靖端军，不是杨家军，而是由恭亲王周晟管理的边关军。接受投降，劝其交战，其目的一目了然。
　　素珣心下大骇，连忙回营。他知道此事不能立即告诉杨轶，只得放手一赌，求她军符。他没想到杨轶如此信任他，如此痛快地将军符给了他。

　　回到靖阳，周晟已经取胜，周瑾身亡。素珣不是什么忠臣良将，他知道审时度势，他所率领的一半带伤带病的杨家军必然不是护城军的对手。他稍加思考，便将军符交予周晟。他无论如何都会背叛一些人，他并不想做什么乱世英雄，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的背叛，能护她周全。
　　交予军符时，他向周晟要了一个承诺。
　　\"陛下已得大势，登基称皇指日可待。臣愿交予军符，只是有一事相求。\"
　　\"请陛下讨诛杨家时，放过大将军杨轶。臣愿代替大将军，做陛下登基的垫脚石。\"
　　素珣暗中招来杨杼，将此事一一与他叙说。命他将杨轶带到某山某处，那里是他曾经隐逸时住过的地方，此地青山绿水，与世隔绝。待到风头过后，天下太平之时，便替她寻一户好人家，安稳地度过此生，再也不要回到靖阳城。
　　\"可是军师，若您这样做，将军误会您一辈子。\"杨杼老泪纵横，不甘的说。
　　\"无妨，不要与她说此事。不要让她回想过去的黑暗，我只愿她余生安好。\"

　　靖端十三年十一月。庆云帝周瑾病逝，享年二十七。周瑾膝下无子，其叔父周晟即位。
　　同年，时任大将军因意图谋反，被株连九族，大将军杨轶身死，享年二十二。
　　原中书侍郎素轩长子素珣因军符立功，晋升太尉。其位由素轩次子素苼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