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外室》墨青丫

22、第二十二章

　　楚朝九公主过于恃宠而骄，一夜之间失了盛宠，却给御前女官蒋秋蝉捡了便宜，在天子起居注上添上了香艳一笔！

　　这是隔日大行宫宫妃间流窜的最快的一则正华宫传闻。

　　尽管御前总管许公公这段时日一直注意敲打天子御前宫人，奈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大行宫的正华宫到底不如皇宫的天子殿守卫的那么严密，昨儿的事便静悄悄的传了出去。

　　这事其实不大，蒋秋蝉背靠丞相又因才学出众，得天子钦点成御前女官，在后宫的身份本就超然，就连太后都要高看她几分，得天子雨露是早晚的事。

　　只是她的承宠赶上了九公主不照镜子自作孽，这事就成了宫妃之间，乃至传到了朝臣贵女耳中，成了件大家心照不宣的笑话事。

　　急的赵浅上蹿下跳，终于苦等到众人口中愚蠢作孽的温渺渺，得了天子恩准到了围场。

　　她知了消息，便穿着她的白色骑装，不管不顾骑着小红马巴巴的赶了来。

　　到了明黄色的天子营帐门前，下了马便要望营帐内冲，没曾想被门前守着的两名御林军卫伸手拦住。

　　她自然知道天子此刻已出帐狩猎，在外头草地上大喊，“姐姐，姐姐，浅浅来了！”

　　她从爷爷那得知了消息便心情好了许多，如果姐姐真的失宠，又怎会还是被安置在天子营帐。

　　不一会，帐帘被一个左额青色胎记的侍女撩起，一身大红骑装的温渺渺出现在帐门边，微笑朝她招手，“喊什么，快来！”

　　浅浅笑眼弯弯冲进了温渺渺怀里，拉着她的手紧紧不放，跟着她坐上了帐内外间的榻椅，犹疑了几瞬问道，“姐姐，你可还好？”

　　温渺渺食指顶了下榻桌对面人小鬼大的小姑娘，自然知道赵浅的话意，摇了摇头作势瞪目，“不许再问！”

　　李嬷嬷一旁含笑端上了楚朝花茶和小点，就势瞄了瞄公主，心底止不住心焦。

　　公主和天子大闹的阵仗如今想来，她都寒意直冒，只是失了宠，她已经是阿弥陀佛。

　　可那晚天子召了左女官承宠却是在正华宫配殿，正殿龙床依旧是公主躺着，今儿一早又突然露面带公主来围场。

　　按理，来了围场又正是纵马游猎的上佳时刻，天子却又扔了公主独自呆在营帐中，未得吩咐不得出帐。

　　饶是昔日对天子印象极好的她，也要对天子所为生了怨气。

　　她的公主这两日面上不得显，可她难道还不知道，公主暗暗伤心，如此下去定会憋出病来。

　　只是公主如今行事越发沉稳，心思也越藏越深，外人哪里看得出。

　　赵浅一个小姑娘，见温渺渺安然呆在天子营帐浅笑无恙，暗忖，果真传闻信不得，叽叽喳喳的心思转到了围猎。

　　“姐姐，你可知浅浅有多厉害，浅浅现在已经得了五只兔儿，都是浅浅自个的功劳！”

　　温渺渺淡淡浅笑，揶揄道，“当真，我可不信，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和你那匹短腿小红马？”

　　赵谦嘟着嘴不依，“姐姐莫小看了浅浅，浅浅身手到底如何，出手就见真章！”

　　温渺渺噗嗤一笑，“嗯……我便等着见见！”

　　赵浅兴奋跳下榻，“这会子日头正好还等什么呀，姐姐，我们这就去吧！”

　　她话音一落便觉周边侍女的脸色不对，期期艾艾问，“姐姐，怎的了？”

　　温渺渺淡淡一笑，“无事，天子发了话，未得他允许，我不得出帐！”

　　赵浅浅这才觉出了传闻中一丝真，呐呐无言重又坐下，眼珠子转了几转安慰出声，

　　“姐姐，兽区围猎虽有将士布局，可难免有个万一，陛下定是怕姐姐同去受惊，你瞧，爷爷也不许我去，我好几个贵女姐姐也不敢去，想来只剩了那几位少数族裔的贵女胆子够大的。”

　　但兽区有风险，安全的鹿区、兔区总可以去吧！

　　赵浅浅说完也觉自个的安慰勉强，露出几分暗恼，反倒是温渺渺感谢小姑娘的一片真心，就势笑道，“嗯，正是这样。”

　　赵浅这才露齿而笑，眼珠子左右望了望，见了一侧的紫木条案上摆了副绿玉围棋，仰了头撒着娇说，“姐姐，浅浅只会下五子棋，那些贵女姐姐都笑话浅浅，没人陪浅浅下……”

　　温渺渺岂能不知小姑娘是怕她闷，闻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笑道，“姐姐也是个臭棋篓子，和你怕是水平相当了！”

　　赵浅眼睛一亮，欢呼拍掌起身就朝条案处跑，没几步呆呆停驻，闻听帐外不同寻常的静寂。

　　没一会儿帐帘便大开，天子脸色苍白、躺在轻巧的御辇上被御林军卫抬了进来，而他的右臂一处，明黄袍袖已被鲜血染透！

　　温渺渺掩不住几分慌张起身走了几步便又平静顿步。

　　紧跟天子进帐的还有数位重臣、大将，打头的三公老臣面色严肃凝重，后跟着的几位着金色军甲的将领也面露愧色。

　　太医院判带领一众太医早已得了消息及时赶至为天子医伤。

　　明晰帝偷瞄了眼温渺渺，因受伤郁闷的心瞬时松了大半，扭头朝朝臣笑说，

　　“是朕大意受伤，三公无需为此事纠结，诸位爱卿且都退下继续耍去，待论功大宴那日，朕还等着瞧各位的功绩！

　　天子发话，三公互望一眼，赵丞相拱手回应，“是，陛下！臣等请陛下安心养伤，朝堂政务及围场事宜，臣等定安排妥当！”

　　“唔……朕有三公在此，何须多忧！”

　　朝臣鱼贯而出，独林子安和赵统领踌躇顿步，向明晰帝齐齐跪拜，“臣林子安紧跟陛下竟未能护住陛下，请陛下严惩！””臣赵树严重失职、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明晰帝闻听重臣请罪，浑不在意的扬了扬左臂，“行了，那虎已是笼中之物，是朕那刻太过大意，干卿何故，下去吧！”

　　他说话的同时有意无意瞥向了温渺渺，而她自开先上前了几步之后便顿了身形再未动过。

　　天子身侧安静侍立着的德妃和蒋秋蝉均满脸的心疼和焦急，似乎已无她立足插身之处。

　　当她看见慕明晰袍袖被剪之后，露出的几道皮肉外翻的兽类抓伤，顿时想起的是他胸前那一处旧伤疤痕，不由的暗自生寒。

　　一回皮肉抓伤便已如此血淋淋不忍多看，那一回入了胸膛的箭伤又是如何凶险……

　　待天子伤口已被包扎完毕，太医宫人收拾走触目惊心的血水、血布，德妃眼中隐忍许久的泪才滴落了下来，默立一旁丝帕掩面，静静哭泣。

　　明晰帝久等都不见温渺渺近身，心头很是不畅，见德妃一旁垂首哭泣，只得温柔含笑对她说，“爱妃可是吓着了！”

　　德妃梨花带雨摇头，“陛下，臣妾是心疼……臣妾恨不能待陛下受这伤痛……”

　　“傻话！朕的爱妃受伤，朕岂不是更痛！”明晰帝温柔伸了手，扯出德妃手中丝帕为她擦了擦泪，哄道，“爱妃受惊不小，朕很是心疼，早些回行宫歇了，嗯？”

　　德妃似是不愿但还是温顺点头，“臣妾遵旨！可若不是有温妹妹在此侍奉，臣妾怎能放的下心，任陛下怎么说，臣妾都是不回的。”

　　明晰帝宠溺一笑，“唔……”

　　德妃露了笑颜，走近怔愣无声的温渺渺身前，握起温渺渺交握腹前的双手拍了拍，几分慈爱说道，“可怜见的，妹妹定也吓坏了，现在可好些了？”

　　温渺渺行了个曲膝礼，扯出微笑，“谢德妃关心，臣女无事。”

　　“那便好，可千万要仔细着些侍奉陛下，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遣了人去行宫寻本妃，本妃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温渺渺轻声道是，眼底意味不明朝明晰帝扫去一眼。

　　明晰帝下意识面皮子一紧，紧接着却暗攥了左拳，面色如常吩咐蒋秋蝉取来围场地图细看。

　　只他是看不进去的，他明白自个一时激愤召了蒋秋蝉侍寝，是愚蠢的给自个又挖了个深坑。

　　可那时他封了女人的嘴，吃了好些女人的香津，气本也消的差不多了，而女人竟愤然哭喊要他尽寻其他鲜嫩的女人身子便好。

　　试问哪个男人面对心爱女人这等诛心之言还能容忍无怒！

　　明晰帝偷眼瞧了瞧自德妃走后便立在他身边静立的温渺渺，迟疑了几瞬，挥退了另一侧静静给他换茶的蒋秋蝉。

　　天子帐内只剩下了温渺渺伺候，她自然得担负起为天子添茶、为天子挪移着地图的活。

　　天子右手不便，这头指指、那头指指，温渺渺被他指使的团团转，却仍是半分没有不耐，一直是个没表情的表情。

　　明晰帝瞧够了她这几日近乎麻木的温顺，简直是瞧不到一丝热乎人气，不由心中叹涩，在这个女人面前，他这个天子注定窝囊，何苦要去同她置气。

　　“今儿个不少少数族裔的贵族前来围场，朕担心他们会冲撞了你，便阻了你出帐，朕也幸亏没有带你前去兽区，朕一时神思恍惚，若不是没有断了日日强身健体，怕是不单只被那畜生抓了一爪。”

　　“谢陛下为渺渺想的周全。”温渺渺垂着头面色不变答了一句便再没吭气，明晰帝失望的抿抿嘴，迟疑几瞬又说，

　　“朕那会在想你……蒋秋蝉之事，朕应该给你陪个不是，其实朕同她……”

　　话语未尽，温渺渺已经跪了下去，“渺渺该死，竟是渺渺累了陛下，请陛下降罪！”

　　明晰帝面色顿变，定定凝视了温渺渺发顶半晌，抿了嘴轻声说，“与你又有何关，平身！”

　　“谢陛下隆恩！”温渺渺恭敬叩首后方站起，明晰帝瞧了心塞的厉害，却仍在柔情笑说，

　　“朕右臂只是小伤，恢复些许便能带你去围场耍耍，也不知你能否等得及，若等不及，朕便吩咐林子安护你前去，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如今是朕的大将重臣，有他这个老熟人护你，你也方便自在。”

　　林子安的名字一出，温渺渺才稍微有了点自然反应，可也是不屑撇嘴。

　　明晰帝瞧着她终于透出了一丝活泛气，愉悦笑开，“朕真是纳闷，林子安只是你一个小小洗马奴，你一介公主何至于到如今，对他仍是天大的不喜。”

　　温渺渺清冷抬眸，“一个风流洗马奴，若不是跟着陛下怎能功成名就，若不是我那痴情侍女为他求情，若不是陛下定要护他，我已经削了他项上人头！”

　　女人终于跟他有了话，明晰帝暗自欣喜，摸了摸下巴很是认真的似要同温渺渺探讨，

　　“朕以为，儿女之间的是非纠缠外人难断，林卿虽风流，对你那侍女也曾一片真心，后头两人感情不合反目，你身为两人的主子，直接断林卿一人不是，却有些不太公平！”

　　温渺渺听了便垂下眼睫恢复了木然，只眼底几丝冷意，“陛下说的对，渺渺因为憎恶风流男人，难免过于武断！”

　　这句浓浓的指桑骂槐，明晰帝暗恼，一句不对满盘皆输，忙说，“渺渺误会，朕只不过是想给林卿争取个同你解释的机会……朕……”

　　明晰帝暗含着几丝沉重的释然轻笑，“朕今儿个的伤实算不得什么，朕几度鬼门关度生死，若没有林卿舍命相护，怕是再见不得渺渺一面……”

　　说完这句，他便紧盯着温渺渺，眼中掩不住希冀，良久良久不甘的移开了视线，眼中萧瑟而痛苦。

　　他方才进帐，瞧到了女人心疼的那一眼，脑中灵光乍现，不由暗忖拉下脸皮试试悲情牌。

　　可素来高傲的他不顾颜面，在女人面前承认无能，而她却一直垂着头无动于衷。

　　他知道女人的心很软很善，闻听他危险时刻竟仍是木然神色，无非是为表达她对他已经断情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