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外室》墨青丫

13、第十三章

　　隔日秋阳当头照，温渺渺才堪堪睡醒，怔松着双眼瞪着头顶的明黄龙纹帐蔓，不知今夕是何年。

　　李嬷嬷守在帐蔓外不知已心焦了多久，时不时朝今儿一早才被召入湖心殿侍奉温渺渺的蒋秋蝉尴尬笑笑。

　　一听到帐中声响，连忙大步上了龙床榻板，撩开了帐蔓便急急低呼，“公主啊，你这睡的可是龙床，不是公主府！”

　　温渺渺暗暗撇嘴坐起，低声埋怨，“许他胡闹了一宿，就不许本宫多睡上一会！”

　　“公主……”李嬷嬷还要多嘴，蒋秋蝉已经上前挽上另一边帐蔓，柔声说，“嬷嬷无需担心，陛下晨起吩咐下来，随娘娘安睡到几时，不得打扰！”

　　李嬷嬷这才放了心喜悦点点头，不再二话，只手快眼快给公主穿上衣衫，眼前所见绕是她上了年纪的也要红了红耳。

　　昔日天子独在这上头就不是个温柔的，可也知晓分寸，而昨晚上这，这未免太过孟浪……

　　蒋秋蝉自也将那玉颈、裸背上的红印瞧的清清楚楚，眼中闪过一瞬意味不明便很快又现出温和笑意，只那温和中若有心人细看，总觉有些怪异。

　　温渺渺反倒是无谓的，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得一句准话，可昨儿到现在，慕明晰愣是没发话！

　　她愁蹙峨眉，吃的很少。

　　蒋秋蝉在旁轻声细语，“这些可是都不对娘娘胃口！娘娘可有什么其它想吃的，奴婢即刻吩咐御膳房上了来。”

　　本就奇怪御前女官侍奉一侧的温渺渺闻言便摇头，微笑抬眸，“非也，劳你费心，都是本宫爱吃的，你莫叫本宫娘娘，听了好别扭。”

　　蒋秋蝉抿嘴一笑，“陛下虽未下旨，可御前宫人哪个不知娘娘已经是娘娘，臣女早日称呼一声，娘娘当得！”

　　这话里实有些巴结奉承之嫌，但温渺渺暗忖应是听错了，蒋秋蝉慧而不娇，为人处事大方得体、不卑不亢，只可能是就事论事，却不知一句无心之语噎疼了她的心。

　　她强撑微笑问道，“陛下可是离了湖心殿？”

　　“未曾，今儿节日休沐，陛下现正在湖心殿书阁处理政务，吩咐了臣女，娘娘起身吃完了早食，便引娘娘前去。”

　　温渺渺闻言便起身，“那这便走吧。”

　　她终于穿上了昨儿中秋宴心心念念想穿的那条绿裙衫，大昭宫人心细，将裙衫仔细清洗之后还熏上了淡淡的桂花香，很是应和中秋节气。

　　李嬷嬷满眼喜悦，瞧着这条裙子在最合适的时候，上了九公主的身，一旁赞不绝口，前后反差巨大的态度，惹得温渺渺无奈。

　　进了阁，明晰帝换戴了只绿玉冠，着金底龙纹的黑色龙袍，本正在挥笔批阅奏章，眼角余光扫到淡绿身影，缓缓抬头，眼露惊艳。

　　唔……亏得没有顺了她的意穿了这身在一众男人面前招摇……

　　“过来，磨墨！”明晰帝的惊艳转瞬就变成了平静。

　　温渺渺瞅着男人明明色心又起，偏要扮高洁圣德的模样，就忍不住撇了撇嘴，却大意被静立一侧的许公公笑眼瞧到，脸皮子顿就一红。

　　一步三摇的款款行至宽大的黑漆御桌前站定，伸出手臂要去磨墨，偏又发觉裙衫大袖拖在了桌上，袖摆竟还沾上了点墨点子。

　　明明紧盯奏章的明晰帝似乎有八只眼，轻啧了一声皱着眉看向她的袖摆，伸出了手，沉声一句，“过来！”

　　温渺渺抿着嘴刚搭上男人的手，便被天子扯坐上了他的膝头，双臂虚搂着她，帮她细心的挽上大袖。

　　若是只有他们二人在，温渺渺或许还不会生羞愧之感，她九公主虽行事大咧，慕明晰也有毛躁的时候。

　　可现在在许公公眼里，她就成了天子不放心的娃，给她挽好了袖也不放她起身，竟就着如此别扭的姿态，搂着她从她身侧探出头去看奏章。

　　温渺渺不可置信的扭头瞅他，见他低头似无所觉，便直说，“陛下不放渺渺起身，渺渺可够不着砚台！”

　　明晰帝嗯了一声，朝左探身过去将桌边的安徽端砚，直接拖芷温渺渺身前，又低下了头，“磨吧！”

　　温渺渺悄咪咪看了一眼忍笑忍的辛苦的许公公，心下一阵不是滋味。

　　昨儿个她已经表示臣服侍奉，慕明晰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何苦要做出这种与她郎情妾意的姿态，到底做了天子，为人处事就是不一般！

　　她的怨意深深，明晰帝岂能不知，见政务处理的七七八八，朝许公公递了眼色，待他退下，才朝□□身拿来一卷扎着红绸的明黄丝绢，扔到了温渺渺眼底，“你自个瞧瞧！”

　　温渺渺一见明黄便心头猛跳，那正是封圣旨！

　　要她瞧的圣旨，不可能是大昭朝政，只可能是有关后宫。

　　昨儿晚上她得了天子雨露，慕明晰就势早下封妃旨意也是平常，可若真是封妃旨意，男人明知道她死都不愿入宫，此刻神情又怎会如此平静。

　　温渺渺忐忑的打开了圣旨，没一会贝齿咬住下唇，眼露惊喜回过头去，天子已靠向了宝座的椅背，手里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没奈何的嘴角噙笑瞅着她，“可还满意？”

　　自然满意！圣旨封她楚朝九公主为大昭明娇公主！

　　都是公主，可论身份显贵，大昭公主的意义自然大不寻常，若她回了楚，她在楚朝皇室的地位更是大不相同，公孙契如何痴恋与她，她也不得不承认，公孙世家暗里是瞧不上她九公主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此圣旨一出，便是一个信号，大昭天子改了召她入宫为妃的心意，慕明晰应了她的外室之情，她便可改了惨死后宫的命运，有朝一日还能风光回楚！

　　明晰帝瞅着女人掩不住的喜悦满是苦涩，他花了近三年的时间，经历无数腥风血雨，才让自个稳坐山巅之位，有了男人底气使女人重回他的身边，可女人却是巴不得远离。

　　无妨，他素来最不缺耐性，“圣旨不是儿戏，朕需得寻了合适的时机宣旨，一时半会你可不能又来找朕闹腾，可知晓？”

　　他眼底含笑迎接了温渺渺凑头过来感激的香吻，瞬就化被动为主动，心叹，得吩咐尚衣局，照着今儿这件衣裳的款式给女人多制上几件……

　　而温渺渺却是打算再不穿身上这件了，一个吻的功夫就被男人白占了多少便宜，娇喘吁吁推了推他问，“陛下可是忘了政务？”

　　明晰帝头正靠在女人的颈间嗅吻，闻言忍不住发笑，他这是被美人担心，会为美人荒废朝政，“唔，渺渺不愧是公主心有万民，不过今儿休沐，渺渺可能允朕稍事歇息……”

　　温渺渺瞅着天子满带揶揄的笑眼，作势谄媚一笑，“陛下辛苦，渺渺愿为陛下亲自下厨上一碗甜汤，可好？”

　　明晰帝哪里不知女人是想离了身，松了搂着她的手笑说，“渺渺金枝玉叶，朕可舍不得你下厨，若你无聊，朕带你去游湖！”

　　“不要！”温渺渺想都没想就接腔，她因那惊梦对大昭后宫没有好印象，湖心殿犹如后宫中的孤岛，反给她安全舒适之感。

　　可游湖便少不了上岸，她相信经了昨儿晚上，对她感兴趣的吃人魔花，怕是已在湖岸边派下了不少人钉子。

　　明晰帝不知她肚里纠结，侧头朝窗外望去，风和日丽正是游湖最佳之期，一时兴致大起，便哄着温渺渺答应。

　　温渺渺被逼的干脆一句，“陛下，渺渺比不得陛下精力旺盛，渺渺好累，只想回上林苑歇着……”

　　女人语中无尽的怨意，即便是明晰帝如今练就的厚脸皮，也顿生了几分不自在，他心念了女人这么多年，昨儿夜里，确有些过于生猛。

　　“既然如此……”明晰帝顿有些不舍。

　　他如今稳坐龙位，一手权衡之术已炉火纯青，可这也注定他外在的恩宠，不可能任性的只给予自己心爱的女人。

　　温渺渺若在宫中为妃，他有太多的法子避人耳目去看她，可在宫外，他身为天子政务紧要，又岂能频繁出宫，女人的外室之请实在给了一个他天大难题。

　　唯等秋弥之期尽速将至，他好带着女人同去围猎。

　　他紧紧将温渺渺抱在了怀中良响，在她耳边轻声笑说，“古语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你还未离，朕却思念已起……渺渺可也会思念朕？”

　　这近乎已是表白的情话，温渺渺听了却心头无波，敷衍回应，“渺渺自然也思念陛下！”

　　回程的马车上，温渺渺撩开了飘扬的窗纱，望着车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均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便也想嘴角上翘。

　　可试了多回，却不成功，颓然的靠向李嬷嬷的肩头低语，“嬷嬷，我不能信他，对不对？……”

　　李嬷嬷回答，“日久见人心，公主不如慢慢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