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双凰》恺洛

42、软禁

　　萧桢桐坐在梳妆台前，仍觉眼睛有些肿。
　　昨日萧乳娘被打送回房里的时候，萧桢桐过去看她。动刑的人知道她的身份，手下留情，伤势不算很重。萧乳娘趴在床上，哭天抢地，看见萧桢桐进来，喊得更加变本加厉。
　　萧桢桐过去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叫了一声：“奶娘。”眼泪便忍不住刷刷地掉下来。
　　萧乳娘说：“小姐，老身活这么把年纪了，便是老爷太太也不曾打过我，如今倒是领教姑爷的厉害了。”
　　萧桢桐只是握着她的手哭。
　　“我是奴才，被打便是被打了。只是小姐，如今姑爷明着是打我，其实是要下你的脸，偏帮那野丫头啊！”
　　萧桢桐深吸了一口气说：“奶娘你还不改口，不怕被人打死？这事我心里自有分数，奶娘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巴和作为，不要给我添乱便是了。”
　　回到自己房里，下人来报说大少爷回军营去了，连饭也没有来得及吃。
　　当晚，萧桢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下午的事和往日的委屈，眼泪早就把枕头给湿透了。

　　等初儿帮自己把头发挽好，萧桢桐自己对镜抹了些胭脂水粉，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找姚琳说话，外面的小丫头来报：“少奶奶，银月要见少奶奶。”
　　萧桢桐一怔，纳闷姚琳打发银月来做什么。于是说道：“让她进来。”
　　银月慌慌张张进来一看见萧桢桐，就跪下哭道：“萧少奶奶，我们少奶奶，我们少奶奶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你说清楚。”
　　原来昨日姚琳也是早早回房睡下了。今早银月准备侍候姚琳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床是空的，开始还以为姚琳自己起来走去哪里了，谁知在屋里寻了一遍都不见，回房仔细一看，却发现少了一些衣物和那把宝剑，想着上次姚琳已经出走过一次，银月知道不好了，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唯有过来禀报萧桢桐拿主意。

　　萧桢桐一听也是六神无主。自萧桢桐返回李家之后，两个人相处也还融洽，只是多了些客气虚委的成分，不似当年亲密。经昨日之后，萧桢桐心里更是添了芥蒂。但是如今听说姚琳又出走了，心里却是慌张，一来还是担心姚琳的安危，二来也有些担心李元希回来后不知怎么向他交待。
　　思前想后，萧桢桐决定还是通知李元希，让他拿主意。于是提笔写了一封信，着家人快速送往军营。却不想家人赶到军营，却发现大军已经拔营，往康州方向去了，于是又连忙把信送去驿站，却不知何时才能送到李元希手里。
　　萧桢桐忐忑不安地过了五六日，才收到李元希的回信，只有寥寥数字：“琳儿在我处，勿念。”
　　萧桢桐怔怔地看着信半天，心中悲凉。他行军打仗也要带着她？难道怕她趁他不在，谋害了姚琳不成？

　　陈夫人见萧桢桐独自在家，怕她寂寞，便接她过府小住。却见她常常出神发愣，问她却又支吾掩饰过去，只道她因为夫君出征，心里牵挂所以才这样的，于是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虽然萧桢桐的心情一直郁郁的，却也还有些事情能令她稍微开心一点。
　　青儿上月嫁了人，夫妻感情甚好，却也牵挂着萧桢桐，经常与萧桢桐飞鸽传书。
　　早年萧桢桐经常女扮男装在外游历，家里养了一群信鸽，她去到哪里，和家里也是靠鸽子传递信息，让家人放心。便是和陈明楷，也是经常用这种方式通信。
　　每每看到青儿信上流露出来的对现在生活的满意，萧桢桐半是高兴，半是酸涩。青儿自小服侍她，又随她到处游历，她对青儿的感情，早已经超出主仆，像是自己姐妹一样的了。如今见青儿生活幸福，如何能不替她高兴呢，只是感怀自己的遭遇，不免有些怅然。

　　这日萧桢桐正在后堂和陈夫人闲话，陈明柱进来，看见她就说：“表妹恭喜了！”
　　萧桢桐诧异地抬头问：“恭喜什么？”
　　陈明柱喜气洋洋地说：“我军康州大胜，即将班师还朝。大殿下上表说此次胜利，全凭表妹夫机智英勇，请皇上封赏。看来表妹夫加官进爵只是指日可待。”
　　陈夫人听了，也很高兴，拉着萧桢桐的手说道：“真是可喜！你父亲眼光果然不错！元希的人才，不是楷儿可比的。”
　　萧桢桐勉强笑了一下，说：“既然相公不日就回，我该回去打点一下了。”
　　陈夫人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你赶紧回去。待元希凯旋归来，我们再替他摆庆功酒。”
　　萧桢桐谢了陈夫人，收拾行李回自己宅院不提。

　　萧桢桐回到自己宅院几日，陈府那边日日都有军中的消息传来，说是皇上龙颜大悦，加封李元希为威武将军，另赏赐财帛无数。李元希尚未回府，来道贺送礼的人已经络绎不绝。萧桢桐少不得着人一一登记收好，准备等李元希回来再向他说明，准备回礼。
　　第三日晌午才过，萧桢桐便听见门前熙攘，有下人进来报说：“将军回府了。”萧桢桐连忙迎了出去，只见李元希一身戎装，手里拖着一个亲兵打扮的人，疾步进来。
　　萧桢桐一怔，心想李元希怎么把亲兵带回家来，而且看势还要冲进内堂，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姚琳。
　　姚琳进得门来，狠狠地把李元希的手甩开，蹬蹬蹬地往自己房间去了。
　　李元希叹了一口气，示意银月跟上去，才回过身来和萧桢桐施礼打招呼。
　　“妹妹怎么了？”
　　“唉，说来话长。那日接到你的信，说琳儿离家出走，我心里想莫不是她又要自己上京都报仇。然而军务在身，又不能立时离开军队去寻她，心里着急得不得了。幸而大军虽是要往南征伐康州，因要渡江，却是必须要绕道西北平川方向再行折返，这往平川的路上，正是去京都的方向。于是派亲兵暗暗探访，一见有疑似人物，立刻回报。
　　“幸天可怜见，我趁军队晌午休整的时候出去查访，经过一个茶馆，赫然看见扮了男装的琳儿正在茶馆里歇息。
　　“我大喜，冲进茶馆拉起琳儿就要走。琳儿自然不肯，因为时间无多，容不得我费唇舌去说服她，唯有点了她的穴道，把她带回军营。才回到营里，下属来报大殿下寻我多时了，我一时不知如何处置琳儿，又怕她醒来又要逃走，唯有对人说捉到可疑奸细，着人小心看管，等我见了大殿下回来再行处置。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扎营，我才能脱身去见她。虽然我吩咐看管的人好生礼待，可是又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谁会真正给一个奸细礼遇呢！琳儿醒来不见我，自然大声嚷嚷，看守的人不耐烦了，竟然扇了她两耳光。幸好她还识时务，不敢再嚷，一直等再见到我，不然还不知道还要受些什么罪呢！”
　　萧桢桐一听姚琳遭人打了耳光，心想以这个妹妹的脾气，怎么吞得下这口气，肯定是后来尽数发在李元希身上了，于是说道：“妹妹恐怕不甘罢休吧，后来怎样了？”
　　李元希果然苦笑道：“你自然了解琳儿！琳儿见了我之后任凭我怎么赔礼道歉，软言劝说，仍是十分生气。我本想派人送她回来的，可是担心她回来之后仍是任性会走，只好留她在军营。
　　“但是行军打仗，我又那有什么时间照顾她？只好仍当她奸细禁闭着，不过这次看管她的人是我的亲信，知道她身份特殊，奸细只是一个名堂而已，因此她也没有再受什么罪。只是依琳儿性子，更加恼恨于我，我几次去看她，都不理不睬的。”
　　“如此大阵仗，难道军中没人觉察异常么？”
　　“怎么没有，大殿下听说我捉到奸细，十分高兴，竟要亲自审问，我见隐瞒不过，唯有如实相告。”
　　李元希想起那天大王子钱侃说要审问姚琳，十分苦恼，百般找借口婉阻。谁料钱侃见状，竟起了疑心，李元希无法，只好摒退左右，吞吞吐吐地告知原委。钱侃听了，不但不以为忤，还哈哈大笑，说道：“你堂堂大将军，竟拿一个女子不下？且待我去看看她怎么三头六臂，竟令我们威震天下的李元希李大将军手足无措？”
　　钱侃倒没有惊动姚琳，只是在窗外偷偷观看。那时姚琳仍穿着男装，又曾被看守打过，妆容狼狈，钱侃是见过美女无数的人，这一眼看去，觉得姿色不过尔尔，怎么就令李元希神魂颠倒了呢？
　　他回头问李元希：“听说陈相的外甥女德容兼备，怎么会干出这种儿戏的事来了呢？”
　　李元希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是属下小时候定下的妻子，后来失散了，才另订了萧家的婚事。许是希与她的缘分不该绝，后竟又重逢，前也是盟约，后也是盟约，希都不敢有负，于是家父母做主，娶了两位妻子。现萧家那位，也就是陈相的外甥女，正在家中。”却略过了姚琳是自己师妹不提。
　　钱侃恍然，看看李元希，只见他注视姚琳的目光，满是宠溺和无奈。心想此人空有文才武略，却敌不过儿女情长，心里未免有几分瞧不起，却又因此把猜忌之心去了几分。
　　钱侃看过姚琳之后，便专心于康州之战，不曾再过问姚琳之事。李元希作为军中主将，也无法分心经常去看姚琳。于是姚琳在黎军被禁闭个把月，直到黎军拿下康州，班师回朝，李元希才多些机会探看姚琳。这时姚琳早就把肺气炸了，明里暗里不知道把李元希咒骂了几回，等到李元希有空温言劝谕的时候，她早就已经烈火遮眼，听不进任何话语了。

　　李元希对萧桢桐说：“琳儿现在根本不肯听我说话，桢桐你若得机会替我劝她一劝。”
　　萧桢桐低声答应着，又问了些军中可辛苦的客气话，和交待了送礼事宜，便转身准备离去。
　　“桢桐。”才走了两步，李元希忽然叫住她。
　　“嗯？”萧桢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李元希看着她略带苍白和疲惫的脸，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这些天辛苦你了。”
　　萧桢桐心中才燃起的小小希冀瞬时熄灭，她向李元希福了福身道：“原是妾身分内事，将军哪里客气话。”
　　李元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轻叹了一口气。他呆站在哪里，直到有丫环来请说浴汤准备好了，请将军沐浴更衣，才随丫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