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双凰》恺洛

41、责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广陵人士李元希，文才武略兼备，本应为国家效力。然曾误投他国，幸幡然醒悟，终弃暗投明。朕胸怀宽广，不拘一格降人才，特宣李元希进京觐见，听候录用。钦此！”
　　陈明柱宣读完圣旨，一边把圣旨递给刚刚站起来的李元希，一边说：“恭喜表妹夫。”
　　李元希说道：“多谢舅父和大表兄举荐。”
　　“自家人，哪用客气话！不过这次多得大殿下出力，他才是你要报答之人。另朝中人事错中复杂，你须小心谨慎，不要重蹈覆辙。”言下之意，是说李元希当年锋芒太露，致遭杨展猜忌。
　　李元希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陈明柱又说：“家父替你在陈府附近找了一处住宅，面积不大，却还精致，你和两位夫人住进去正合适。只是不知表妹夫可会携伯父母一道，若然如此，怕又要另寻宅子。”
　　“谢舅父和大表兄操心！今家父母年纪大了，不愿挪窝，幸好还有兄弟代为尽孝。”
　　两个人又闲话一阵，李元希本要款待陈明柱午饭的，但陈明柱说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太久，唯有作罢。临走请了萧桢桐出来叙话，陈明柱趁李元希走开一阵，悄声问她：“他待你可好？”
　　萧桢桐和这个表兄不如和陈明楷亲近，而李元希这几天待她，也是彬彬有礼，于是红着脸低声说道：“好。”
　　“这样便好。姑姑可挂心着你呢，怕李家委屈你，特特写信来央父亲照应。不日你与表妹夫来广陵府，两家就在左近，也好关照。你若有什么委屈，也不怕和父亲说，他定会替你做主。”
　　萧桢桐答应着，谢了舅舅和表兄的关心，又说了一阵子话，陈明柱便告辞了。

　　忙忙乱乱了几日，李元希带着姚琳萧桢桐及十几个家人终于在广陵府安顿了下来，期间陈家也遣人来帮手，因为李家的家人到底是人生地不熟，所以陈家着实是帮了不少忙。
　　李元希到广陵府第二天便上朝觐见，却只得了黎王虚虚几句栋梁之才，等候录用等话语，便没有了下文，于是不免有些郁闷。又过了十几日，圣旨才下封李元希为参军，不日随大王子钱侃出征东南，讨伐康州。
　　这日李元希从大王子府商讨事情回来，想着明日便要出征，心里却放心不下二位妻子，正盘算着如何安顿她们。
　　进得门来，却听见院子里喧哗吵闹，只听见一人高声说道：“……便是姑爷，也是靠我们舅老爷才谋得的职位，她一个臭野丫头，凭什么和我们小姐争？”说话之人正是萧桢桐的乳娘。
　　“凡事要分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跟厨房定的，为什么先要给萧少奶奶？便是老爷太太，当日也是说两个少奶奶一般大的，凭什么就要我们少奶奶让她？”
　　“你也晓得说先来后到？我们小姐当年进门的时候……”话说了一半，却吞了下去，原来已经有人看见李元希，赶紧扯她衣角提醒她。她立时住嘴，讪讪地向李元希行礼。
　　众人也纷纷向李元希行礼，李元希问道：“怎么回事？”
　　跟萧桢桐乳娘吵的人正是银月，看见李元希像碰到救星一般，赶紧上前说：“大少奶奶想吃炖鸡蛋，我便吩咐厨房做，说好过两刻钟过来取的，谁知道我来了之后，却说还没好，还有再等一刻钟。我纳闷，怎么炖鸡蛋要这么久，还好我眼尖，看见灶台上明明已经有炖好的，便要拿走。厨房秋婶子阻止我说是萧少奶奶定下的。可是明明我刚才来的时候，都没有在做东西，就是我先定下的，后来萧少奶奶又定，她们巴结她，便把该给我们少奶奶的先让她了。我气不过，取了炖鸡蛋便要走。可是才没走几步，萧乳娘和秋婶子她们便追来，仗着人多，要抢我的炖鸡蛋，我不让，她们还把碗给打烂了。”银月边说，边哭了起来。
　　李元希一看，地上果然摔了一个碗，他沉着脸问秋婶子：“到底怎么回事？”
　　秋婶子嗫嗫嚅嚅地说：“是……是萧少奶奶……先要的”说话时却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李元希的眼睛。
　　银月急了，争辩道：“分明是我们少奶奶先定的。”
　　萧乳娘上前一步，朝银月脸上一巴掌扇去：“小蹄子，还辩！”
　　李元希喝道：“住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教训别人的奴才！”然后转头问秋婶子：“便是要两碗炖鸡蛋，两刻钟也该都做好了，为什么还要等？”
　　秋婶子一下噎住：“这，这……”
　　“分明是有人后来，你私让给了她不说，还污蔑别人？”
　　秋婶子吓得一下子跪下来：“是奴才一时糊涂记错了，请大少爷恕罪！”
　　李元希站在那里冷笑。这时萧桢桐和姚琳听见下人报说，也都出来了。众人上去给二人见了礼，又赶紧站到一旁去。姚琳拉住银月，仔细端详她被打红的脸，不禁两眼冒火，侧头看着李元希，看他如何处理。
　　李元希问秋婶子：“你是陈府介绍过来的吧？”
　　秋婶子低头应了声：“是。”
　　“哼，果然忠心，好奴才！”
　　萧桢桐已经略听说原委，一直不好说话，如今却见李元希讽刺话语太露骨，唯有强笑道：“相公若是不满意，我便辞了她吧。”自随李元希搬来广陵府，一直都是她在打点家务事。
　　萧乳娘却插嘴说道：“好歹是舅老爷送来的人，我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可不要伤了舅老爷的面子。何况秋婶子的手艺不错，姑爷小姐都爱吃她做的菜，辞了她，怕是一时难以找出第二个人来。”
　　李元希哼了一声：“辞她倒不必，她若没有人撑腰，怕也不敢这么狂！”然后脸色一沉：“炖鸡蛋倒是小事，刚才谁说要靠舅老爷，还有谁是野丫头来着？”
　　萧乳娘不知道李元希刚才有没有听见她的话，正心虚来着，猛的听见李元希这样问，知道这下惹祸了，急忙忙地跪下：“姑爷恕罪，是老身刚才吃了两盅酒，一下口无遮拦，乱说话来着。该打，该打！姑爷恕罪！”说着便自己掌了自己的嘴巴几下。
　　萧桢桐看见乳娘果然口无遮拦惹了祸，脸上禁不住一阵红，一阵白。却见李元希看向她：“你便说怎么处置？”
　　萧桢桐赔笑着说道：“奶娘说话一向粗鄙，也不是存心对相公和妹妹不恭。我回去定会严加管教。”然后低头向萧乳娘喝道：“还不赶快向姑爷和孙少奶奶磕头赔罪！”
　　萧乳娘闻言连忙磕头认错，只是在跟姚琳磕头嘴里说“孙少奶奶恕罪”的时候，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脸色。姚琳这时候倒是不生气了，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噙着冷笑。
　　怕众人怠慢姚琳原是李元希心里的一个心结，如今见这情景心想我若不杀鸡警猴，怕这帮人以后不变本加厉。于是喝道：“才来广陵府几天，便这么无法无天，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现在若不严加管教，以后怕不反了？来人，给我拖下去家法侍候，打十板子！”
　　萧乳娘一听，吓得脸色发青，一下抱住萧桢桐的腿哭道：“小姐救我！”
　　萧桢桐虽然恨她给自己丢脸，可到底是自己的乳娘，而且也有一把年纪了，怎么受得了板子。于是走向李元希跟前盈盈一福，求情道：“相公，奶娘有错该打，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错了，而且也上了年纪了，相公看在我份上饶了她吧？”
　　“就是一把年纪还不知自重才该打！”
　　“相公……”
　　“你不必再说了，军纪不严何以治军！你身为当家少奶奶，自己的人犯了错却不惩罚，以后怎么服众？拖下去打！”
　　几个力气大点的婆子，上前架起呼天抢地的萧乳娘下去了。
　　萧桢桐脸色发白，双眼盈泪看了李元希一眼，一跺脚，转身哭着小跑回房去。她房里的丫环婆子见了，匆匆向李元希福了一福，也追着去了。
　　李元希愣了一下，转头向姚琳说：“琳儿，你不要把萧乳娘的话放在心里……”
　　姚琳知道他是想给自己立威，却不想他连萧桢桐也骂哭了，倒显得他偏心自己似的，于是也一跺脚，说道：“你又何苦！”一转头，也不理他回房去了。
　　众下人见这架势，哪里还敢留在这里，纷纷行礼走了。只剩下李元希一个人呆呆地立在那里。
　　李元希行军打仗多年，指挥千军万马，向来令行禁止，哪里有见过士兵在他面前一跺脚不理而去的？他立在那里，一时无措，竟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