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逆光来》督门提酒

9、年少的喜欢

　　石蕊回到家，奶奶就拉着她去厨房看煨在炉子里的锅，里面煲的排骨炖萝卜。又转眼看到剩在锅里的两个馒头，中间放着炖好的鸡蛋羹没有动，而在另一侧的桌子上放着小半盒没吃完的咸菜。
　　果然清淡的可怜。
　　石蕊让奶奶坐在里屋里看电视，把咸菜放进冰箱里，盛好两碗排骨汤又拿了一个馒头递给奶奶。见奶奶默默擦了擦眼睛才发现她哭过，奶奶颤巍巍地接过，又殷勤地把碗里的肉夹给石蕊，石蕊一遍遍强调不要，自己有，便又一块块夹回去。
　　因为家贫，奶奶更心疼孙女，摇摇头“老了牙不好，吃不了肉，蕊蕊快吃。”
　　石蕊知道奶奶心疼她，什么都舍不得吃，总是留给她，便不再推脱。又去厨房拿出一个碗，将蛋羹大半分到老人碗里，奶奶见她吃肉便也安心的吃了点蛋羹。
　　排骨是奶奶趁着邻居去集市让顺便捎带回来的，一般石蕊不在家里都是炒个素菜，肉不是常见食物。
　　石蕊的母亲刚生下她便大出血去世了，前几年父亲也在工地出事了，除了一笔赔偿款，只剩下俩人相依为命了。亲人的早逝让石蕊从小就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
　　奶奶知道石蕊在学校出了事，却不清楚具体，只觉得自己从小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孙女怎么就惹到别人了，被人欺负。她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去问问那群人，可是她腿脚不便，学校又在市里，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的集市，她好几次央求邻居带她从村里到镇上坐车到县里，再到市里，邻居都说学校那边已经处理了，她年纪大了，就不要出去添乱了让她等通知就好。她不知是真是假，生怕别人只是宽慰她，生怕孙女也像儿子儿媳一样突然就没了。。
　　石蕊都是两三个星期甚至一个月回去一次。于是这个无助的老人，因为目不识丁，因为时代的抛弃，只剩下整宿整宿的淌眼泪。
　　她实在放心不下。好几次要搭别人的车去学校，又都被石蕊拦下了，她宽慰奶奶自己没事，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她没受很严重的伤只是同学不小心砸到她了，她还去医院了待了几天，同学父母请了护工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自己很快就去上课了。学校和肇事者父母商量了赔偿事宜，就等一个月后高考完再处理这些事。
　　奶奶虽然十分心疼，却也知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她能做的唯有一遍遍祷告。
　　石蕊吃完饭洗完碗，又将家里收拾了一遍，才坐下写作业。奶奶虽然年龄大了却一直保持良好的卫生习惯，家里虽然破旧她却整日手不离抹布，将房间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
　　下午烈日当空，风扇呼呼地吹着，奶奶坐在小板凳上戴着老花眼镜纳着千层鞋底，她做的是一种十分耐穿且舒适的布鞋，即使现在村上务农的人也十分乐意穿，市面上的布鞋并没有奶奶的结实，所以常有人找奶奶拿一两双，奶奶一直靠着此手艺贴补家用。俩人生活简朴，能省则省，考上高中后石蕊成绩优异，减免了不少学费，这些年父亲的赔偿金愣是没怎么动。
　　那是留着给石蕊上大学用的。
　　石蕊已经将各科复习了五六遍了，她的优异成绩颇有些天分在的，加上开悟的早，别人还需要上辅导班靠老师培养做题方法时，她在初中便已经有了适合自己独特的学习方法，所以她的学习效率很高。因为成绩优异，老师也比较看中她。
　　她心里的目标并未对谁说过，最近学校将她们这些重点大学的苗子生特意安排了一个“创新班”，意为超越自己，创造新的辉煌。所以这次再去学校时，她便不会再跟孟可欣一个班了，上次月考全校前五十的学生都分进了创新班，进行为期二十天的特殊复习。
　　两天匆匆过去，石蕊回学校时奶奶千叮万嘱，让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石蕊替奶奶捡好了新柴，因为奶奶用不好煤气，这次要高考完再回来，一老一小彼此打气，颇有些“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架势。
　　石蕊每次都和孟可欣一起坐车去学校的，这次也不例外。村上有去市里的私家车，价格也很公道，比先自己开三轮车到镇上坐公交车到县里，再从县里坐车辗转到市里要方便的多。只是发车比较早，一般早上五六点就发车了，而且只有一趟。
　　“给你！”石蕊递给孟可欣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是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寓意考试一百分。
　　“哇！”孟可欣惊奇道“不过你奶奶还当这搁以前呢？咱们高考满分750哎！语数英150呢！100有点……”
　　石蕊翻了个白眼“我奶那个年代嘛！一百分是他们最荣耀的事。六科，你能每科一百我也服你！600分，是我奶奶对你高考最美好的祝愿！”
　　孟可欣连连摆手“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对我自己还是了解的，我保持现在的成绩，我就知足了，不求超常发挥重点，就正经的公办本科。”说着拍拍胸脯，深呼一口气，已经在畅想自己迈进去了大学的门槛了。
　　石蕊拿起旁边孟可欣的书包，熟练地翻出一个错题笔记，这是她特意花了两天时间为孟可欣整理的。物理是她的死穴，不求超常发挥，但求稳定。
　　“你这周就重点看我给你写的这些，有几个题型一定会考到，这都是拿分题，你不能在上面丢分，否则你也知道咱这大河南，一分你可能就专科了。不该丢的分不能丢知道吧！”
　　孟可欣又深呼一口气，头偏靠在石蕊肩上，挽着她的手臂，撅起红润的小嘴撒娇地对着石蕊“我就知道蕊蕊对我最好了，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不辜负你的期望。”
　　“对了，你想好志愿填什么学校了嘛？也不知道陈年想考哪所大学，不过你们这些学霸，都是奔着北京去的。你说我选个冷门的，分数不那么高的，能不能也去北京？我不想和你分开！”
　　石蕊听她这话，突然有些晃神，倒不是因为学校。
　　“分开？”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分开会对我们各自都好？”
　　石蕊在心里默想着，她望着眼前这个容貌娇俏的好朋友。她们都慢慢长大了，虽然还是未脱学生稚气，可那是青春年华，不再是初中的幼稚模样。
　　孟可欣也变得比初中漂亮好多。
　　只是或许连她当事人也忘了，其实一切的祸端，都是从你孟可欣开始的，可是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石蕊突然郑重道“可欣！你说如果我们大学分开了，关系会不会还能像现在这样？”
　　“那当然了！”孟可欣握着石蕊的手，突然无比虔诚“我们一定会比现在更好，到时候离那个林歌林钰远远的，看她们能嚣张出外省去不？”
　　孟可欣心疼地看着石蕊“蕊蕊，真对不起，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你可能也不会惹上她们！”
　　石蕊摇摇头，宽慰她“其实没有你，像我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性格，她们俩那么张扬可能不会注意到我，不过也说不准，不是自夸我都是常年校榜有名的……总之跟你没关系，路见不平，我还是会的，况且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可能看着你受欺负。”
　　“蕊蕊！你真好！”
　　“你说陈年会考哪里呢？”石蕊喃喃道！
　　“怎么？你喜欢他啊？”
　　孟可欣打趣着，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表现出期待的样子。
　　石蕊露出嫌弃的眼神“怎么可能，我就是好奇，毕竟他帮我挺多的，朋友之间关心一下！”
　　“那我喜欢他呢？你会不会跟我抢？”孟可欣故意说道。她故作轻松，一脸玩味地看石蕊接下来的反应。
　　“不会！”石蕊坚定的回答。
　　“我就知道，蕊蕊对我最好！一定把我放在第一位！”
　　石蕊看着孟可欣的眼睛，突然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知道的，奶奶是我心中的“第一位”。我说不会，是因为他有自己的选择，他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不会因为是你还是我，我们都不能将他物化或私有化，自以为是的做决定。而且喜欢他又不犯法！你喜欢他我也可以，他喜欢谁最重要！”
　　孟可欣瞪大了眼，不只是羞赧还是尴尬“哇！你不会真喜欢他吧！石蕊？我只是开玩笑！你干嘛那么认真？”
　　石蕊叹了口气“倒也不是，好感而已，不确定是不是那方面。不过你我都好，我们都有平等的权利，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知道嘛？不要想别的事，也许高考结束，大家分道扬镳，时光荏苒，那些莫名的好感也慢慢消失无踪，谁又知道呢？想那么多干嘛？”
　　年少的喜欢如此轻薄，像纸张，长大的翅膀一扇便蹁跹到远方没了踪影，载着曾经的欢喜和梦。年少的喜欢又如此纯粹，像白纸一样纯洁，那年夏天聒噪的蝉鸣，高温的教室，忙碌的学习和少年的我们。
　　孟可欣抿着嘴唇思考片刻，也跟着点点头“那高考结束，我们要好好聚一下，到时候打个赌，看他选谁好不好？他一定自恋的很，觉得自己魅力无限，到时候我们再说是捉弄他。”
　　石蕊刚想摇头就看到孟可欣哀求的眼神，知道自己不答应也会被软磨硬泡直到答应，于是无奈地点点头。
　　两个青春年少的小姐妹就这么在公车的行进中头靠着头，细数着过往，收拾着遗憾，憧憬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