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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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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少时喜欢他什么,只知道那时候觉得他好,想跟他一起玩,但现在他觉得他喜欢他大概是喜欢这一份傻气,由聪明理性和坚韧不拔承载起来的痴痴的傻气。
甄真把汤喝完,起身打算去洗碗,刚走过贺一麟身边,忽然被一个从背后抱住。
贺一麟环住对方劲瘦结实的腰,身体紧紧的拥住对方纤长的身体,被一种强烈的渴望支配,理智如长了翅膀的白鸽扑棱棱飞到天外,他想把对方揉进身体里,揉进心里最隐秘最珍贵最干净的小小角落,让他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完完整整的,快快乐乐的......不是欲念,或者也是欲念,像湖水一般温柔,像海浪一样澎湃,想呵护、想保护、想珍藏、想诉说、想流泪......他把恐惧深深压在心里。
甄真身体僵住,感受到对方的下巴就在自己肩上,灼热的呼吸就吹在耳边,他忽然感到不适,不是这样的,或者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应该是那种干净透明的慰藉,或者青涩脆弱的眷恋,不应该这样浓郁强烈,蓬勃而危险。
手里的碗啪的掉在地上,瓷片纷飞。他把对方往后面狠狠推搡了一下。
清脆的响声让贺一麟猝然惊醒,慌忙放手后退,顺着甄真推搡的力道,狼狈的跌在床上。
空气中只有两个人的喘气声,甄真说:“对不起!”
“对不起!”贺一麟低着头,血液冲到了头脸,匆匆从电脑桌上拿起清心咒闪身进了卫生间。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出来时已经得了佛学大成,把一本清心咒背的滚瓜烂熟。
直到晚上入睡,贺一麟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抓着2888的劣质玉坠子嘟嘟囔囔的背: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甄真侧身看着他,目光缠绵又不明。
好在第二天去做骨髓穿刺,现实的忙碌问题让他们不得不清心寡欲,忘却了这段插曲。
进手术室之前,贺一麟握握甄真的手,殷殷的嘱咐他:“如果疼了或者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记得告诉医生。”又凑到他耳边说:“如果是实习生上手,你一定要不同意!我给过钱了。”说着给他以目示意了一个医生的背影。
“啊!”甄真暗骂贺一麟蠢蛋浪费钱。他已经是二进宫,对于做骨穿轻车熟路,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实在不必要贿赂。什么疼不疼的,哪个练跳舞的不是把疼字从字典里抠掉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跟贿赂有关系,这次骨穿的医生比上一次医生话多,问他:“你哪个学校的?”
甄真回答,对方又问:“就给我钱那个是你同学吗?”
甄真摇头说:“不是!”
“那是你什么人啊?你们这一代也都是独生子女。” 医生是个很幽默老头,本来是为了转移病人注意力才跟他聊天,为了显示自己新潮,玩笑开的有点夸张:“别不是一对儿吧!哈哈哈。”
甄真沉默不语,旁边小护士眼睛唰变得贼亮。
医生笑了几声,突然反应过来病人似乎默认,立刻惊愕:“真的呀!”又想起自己博士后却没有对象的闺女,痛心疾首起来,连连哀叹:“你说这个事,这不是浪费资源吗?还让女孩子们怎么活啊!”
自顾自的抱怨:“谈的还挺认真的!一开始塞给我钱我想不要,你对象脸唰就白了,我一看还是拿着吧,等结束了再还给他,你放心,我从来不收红包,暂时收起来不过是让家属安心。”
甄真心想:“谢谢您了,你不收红包,我很开心,您话少点,我就更开心了,但其实你话多,我似乎也挺开心。”
医生果然又把钱又退了回来,贺一麟千恩万谢,然后就不停琢磨怎么还把这钱花掉,在车上就开始絮絮叨叨买什么东西做来吃,“阿胶吧,怎么样?”
“医生有给我开驴胶补血颗粒,不用再吃阿胶!”
贺一麟已经不理他,开始跟五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交流怎样买到好的阿胶,又扩展到怎么样补气血,司机很疼老婆,疼了二三十年,积累了丰富为女性补气血经验,却苦于没有表现舞台,恨不得对贺一麟倾囊相授,贺一麟对司机的经验如获至宝,对司机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两人聊的热火朝天,相见恨晚,临下车彼此还情意绵绵依依不舍。
“主子,用我背你上楼吗?”贺一麟十分喜欢主子这个称呼,如果叫名字,语气冷淡怕伤了对方,语气柔情怕覆水难收,也只得用轻松幽默化解这种尴尬。
“你见过哪个小太监背着皇帝了!”甄真说完毫不在乎的上楼。
“我确实没见过小太监背着皇帝,我只见过猪八戒背媳妇!”贺一麟跟在身后调笑,笑完了忽然发现自己又满嘴跑火车,后悔不迭。
好在甄真似乎并没有听见,只在楼上居高临下的喊他:“快点!”
打开空调,引入暑日的清凉,贺一麟去医院之前就煨上补血乌鸡汤,里面放了当归、北沙参、党参、黄芪、枸杞、红枣,盛进古朴的白色陶碗,鲜香气扑鼻而来,又用鸡汤煮了爽滑的米线,洗了红艳艳滴着水珠的草莓和樱桃,这是取以红补红的意思。
乌鸡酥烂入口即化,药材散发出温补的气息,白色的米线爽滑筋道,浸在鲜美的鸡汤里。
“贺一麟,你现在做饭为什么这么好?就不会失手一次吗?”甄真问。
“当然不会!”谈到厨艺,他不无得意:“我怎么可能失手?我是圈子里公认的厨神,有一条金舌头。”
“你不如失手一次试试看会怎么样?”甄真暗搓搓的怂恿。
“哈哈哈,失手对于高手来说也不容易呢!......不是,明明能做好,为什么要失手?”贺一麟不明所以,想了一会儿忽然冷笑几声:“因为13岁的贺一麟给你做的饭全是黑暗料理对吗?”
甄真的筷子停在空中不动。
“这些日子我算明白了,我哄你大多数都淡淡的,但凡从我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就激动的不行!”
他委屈起来,又有几分灰心丧气:“既然这样何苦勉强自己爱上我呢?我是直男,以后要娶妻生子的,跟你之前我女朋友都交好几任了,你又乐意守着你的过去,寻找那个并不存在的人,我们这样默契着相安无事不是更好吗?”
他忽然怒火满胸,觉得满腔真心喂了狗,把筷子往前一扔,两只筷子立刻分崩离析,跳一只直接掉地上,一只在桌子上跳了两下,然后掉到另一边地上。
想跟甄真吵两句,但是对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端坐不动,毫无表示。索性把面前的碗拿起来也往地上扔,这只碗又是粉身碎骨的命运,瓷片飞溅,一坨米线软趴趴的瘫在瓷砖上。
然后嚣张的走进卧室,砰的把门关上,想想不解恨,便把门也反锁,想想甄真近日最喜欢翻他电脑从里面找过去,便又把电脑也设了密码,做完了怒火还没有发泄完,扔东西也舍不得,打个碗他已经觉得很对不起碗,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心爱之物,全是用心挑选过,便在房间里跟没头苍蝇一般转了几圈,最后拿起吉他来蹭蹭蹭的弹,吉他被注入灵魂活了起来,成为一只粗眉立目的愤怒小鸟。
甄真再一次打扫摔碎的狼藉,然后在愤怒小鸟的呱呱叫声里,屏声静气的吃小乌鸡儿。
贺一麟没吃多少就去发脾气,剩下的甄真都包圆,吃的胃里满满的,鸡骨头嘬的美,便瞧见愤怒的小鸟正挎着吉他站在不远处怒视自己。
鸡骨头精华的滋味瞬间飞走,他蹑手蹑脚的把鸡骨头和筷子放下,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抽了桌子上的纸巾擦手。
贺一麟的眼睛扫向餐桌,见他吃的杯盘狼藉,没剩多少,最后强撑的一点怒气也没了踪影,仰着头用鼻子哼了一声,把吉他放下,去卫生间把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带上太阳帽、墨镜,嘴里噙上棒棒糖,插上裤兜,摇摆嘚瑟的出门去了。
先去同仁堂买了一些药材,然后招摇万分的去了菜市场,在一群买菜的大爷大妈中间鹤立鸡群的挑来拣去买食材。
出了一身臭汗,又晒黑了一层,才蹦蹦跶跶的回到家。
“有本事滚出来,你个贱货。”
“插足别人感情,你将来不得好死!”
......
贺一麟打开房门,没料到迎接自己的是这样一个罗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