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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至禅达 ...

  •   日军的空袭来的实在突然,一个炮弹下来带起的除了飞扬的尘土还有活人的骨头血肉。
      是的,活人,那活人正躺在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拖着残缺的身子和露在外面的肠子艰难的向我这边爬过来,他的眼睛耳朵嘴巴里在不住的流着血,我呆呆的望着这个刚刚还在和我谈笑风生的活人。
      活人张口喊我,血糊糊的一张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那张嘴不久之前还在和我说:“玉芝,等到了昆明我就陪你一起去找你哥哥。”
      而现在他却用尽全身的力气哀声泣诉:“玉芝,我走不了了,我活不了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他的歌声断断续续带着痛苦带着绝望,他的声音已经不是从他的嗓子眼里发出来了,而是从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里面,从他流在那焦黑土地上的每一滴血里声嘶力竭的发出来的。
      这首《送别》是当初离开北平时同学们相约合唱过的,我仿佛听见大家的歌声和他的歌声重叠在一起。我知道,分别的时刻到了。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我颤着手捡起掉在一旁的手枪,那手枪还是他之前送给我的。
      “家父说过,出门在外有一武器防身总是好的,你是女孩子该是比我更需要。”
      当时那个完整鲜活的人朝气蓬勃地对我说过的。
      “带着书快逃,走去昆明,去学校,随便去哪里!”
      这便是他最后的话了,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坚定。
      我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闭着眼扣动了扳机,睁开眼时活人成了死人,眼前血茫茫的模糊了一片,我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
      用力抠着掌心,疼痛让我暂时冷静下来。我是幸运的,起码我还活着;我也是不幸的,因为我知道这条路以后只有我自己了。
      我带着两个人的心愿发疯似的逃离这个让我和他永远分隔的鬼地方,以前是两个人背着两架书。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一架背在背后,一架抱在胸前,后面还绑着我的琵琶,我从来没有这么落魄过,浑身散发着血肉的腐臭味让我作呕,可我什么也管不着了,我只顾着跑。
      逃!逃!逃!这是我唯一想到的了。
      我走了三天,靠日暮更替计算时间,期间粒米未进,我知道离昆明还有很远,我想着自己得找个地方住下来,理清楚现在所有的事情,我不能就像个乞丐一样就那样进了昆明城,也不能像个乞丐一样就去见哥哥。
      我看见了一座城,城楼上的城名隐隐约约的两个字,是昆明吗?我想到,可是我没看清,因为在我看清之前巨大的眩晕感已经将我击倒在地了,我很累了,我什么也不能想了。
      我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久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发觉自己身下躺的地方原来是那么的柔软,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清香味。我从床上坐起来,观察着这陌生却让我倍感亲切的环境。
      “妹子醒来了!”
      一个女人走进来惊喜的看着我,正宗的四川话和她那一身的素净卸下我所有的防备。
      “是姐姐救了我”我用同样正宗的四川话回应她。
      “妹子也是四川滴撒”她惊喜的坐过来给我带来了一碗水,我接过碗如牛饮水般喝了个一干二净。
      “小时候在重庆住过几年,我有好几个同学是四川的。”包括那个被我击毙的“活人”,我在心里默默道。
      “谢谢侬啊,不过我是上海人哩”我又变换了上海话和她讲。
      那女子吃吃笑出声道:“还是女学生哩,你讲话和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上海人可真像”
      我跟着她笑:“我们上海人讲话就这样。”
      “谢谢姐姐救命之恩,要是没得姐姐,我也许早就死在外头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朝她跪谢道。
      这女子连忙慌张的将我扶着坐下道:“哪里的事哟,要是没得我救你,其他人也会救你的,你们这些学生娃娃招人稀罕的紧勒。”
      “我只不过刚好在那里路过,你放心在我这里好好养着先,我绝对不会抛弃你。”
      她的眼睛太干净了,我看着她,她整个人都太干净了,比她嘴里这个所谓的女学生也就是我都干净。
      我就这样暂时入住了这个叫陈小醉的女人的家。我向来敏感,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了她是干什么的,她是一个土娼,也对,一个孤零零的女人要想在这乱世活着除了这个还想有什么更好的选择的呢。
      我不嫌弃她,我只是恨着这吃人的乱世,将人逼成了鬼,鬼逼成了恶鬼。我恨着日本人,他们让我们妻离子散,让我们的男人死在战场上,让我们的女人痛苦绝望的活着。
      “绝种的小东洋!”我狠狠的啐骂着。
      小醉姐虽然身在风月行里做着世人眼里最肮脏的行当,可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干净的人,干净到你只要一看到她的眼睛就会想到自己身上的那些肮脏污浊。
      小醉姐有一个相好,就在本地驻扎当兵。我告诉她我也有个从军的兄长在云南昆明。
      我兄长叫林译,字言之。为了我们那横死在日本人枪下的父亲毅然从军,入了川军团,却赶上了万里大溃败,从南京撤到了云南。
      “川军团不在昆明”,小醉姐惊讶的告诉我,“他们早就被打散喽。”
      “禅达倒是有些川军团的余部在这里,烦了就是川军团的。”
      此地便是禅达,烦了就是小醉姐的相好,全名孟烦了。我第一次听见这怪名字就觉得这名字主人定是个怪人,后来见到他本人后就更是印证了我的直觉。
      听到川军团余部就在禅达的消息真的是令我又悲又喜,喜得是若兄长在当地肯定一下子便可找寻到,可若是不在偌大的一个中国我该找何处去寻我那从军离家多年兄长。
      我们分离数年,他走时我尚是一稚童,我来寻他时却已是一十八学生。我没有他的一张照片,连他的样子都模糊不清,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在这世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脑洞,文笔稚嫩,请勿深究
    劳烦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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