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恋红尘世浮华》柏骨

4、叁

　　我在天后姨母宫中宿了一夜，睡得不怎么踏实，直至日上三竿了才醒来，不过未央宫中是没有人打扰我的，我自己挑了一个偏僻的小殿，也用不着什么仙童仙娥，自己逍遥自在。

　　昨夜是在姨母的主殿里睡着了，也不知怎么回来的，多半是姨母传过来的，不过睡觉并未更衣，这般睡一晚上定然不好受的，身子又酸又痛，好生不适。
　　我坐起身来，看到榻边有小仙娥在一旁点香炉，便问道：“怎的不见四殿下和天后娘娘？现下几时了？”那仙娥微微欠身，从容道：“已是午时了，今日宫中有天宫宴，天后娘娘要去顾着，四殿下耐不住性子也跟着去了。”

　　天宫宴！

　　我自是知道那是什么，届时六界有头有脸有牌面的神仙都会去，现下定是已经开席了，我这么晚才到定会挨骂，指不定父君还会打我一顿！我慌忙从床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用力扯扯衣服，高声问：“那怎不晓得叫我一声？这般失了礼数，让旁人说我鲛人族的不是，你可担得起责任？！”
　　我匆匆念了一个决，好歹看起来仪容是端庄了些，侧脸去看那仙娥，她也并不慌忙，点完了香炉便静静地跪在床边，开口：“天后吩咐过了，让公主安心的睡，天帝那里她会打招呼的，公主不必着急。”

　　我气得发顶都发烫了，姨母当谁都是她那般的身份，连天帝都敢甩脸色看，如今就是把剑再拿出来都会让六界抖三抖的，我一届小小好吃懒做的散漫公主，怎能和她相提并论？
　　穿着一件紫色的对襟长裙，简单绾了个发鬓便向明堂殿走去。

　　天界并没有严令不得移步，便也不过眨眼间就到了大殿门口，这便完成了第一步，可难就难在第二步，当如何进去？若是正大光明的，那肯定有人咬住我这把柄说我目无尊长，挑父君母妃的不是，届时定会很难堪；若是装作仙娥混进去……可我的目的是要坐在席上啊！只恨我真身是鲛人，并非什么小巧玲珑的东西，太过于显眼了。
　　如若是施了隐身咒，那是个好法子，但在场的都是火眼金睛，只要没人说出口来，我便可浑水摸鱼进去，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个人情。

　　我便想着，这天界好说也是神仙聚集地，大家最少也都长了七八十个心眼子，怎么着也会看脸行事吧！
　　可我不成想，这天界，偏偏就有那不懂人情世故的死神仙。

　　----玄凰君。

　　当他情急下踩住我裙摆后，还给了我一掌时，我想着，好大一会儿都白折腾了。

　　玄凰君作为吾辈楷模，最是知礼懂礼，不曾想天宫宴，他竟来的比我还晚　，早知我不是最后一个还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这奸诈的人从背后偷袭我。不过好在我修为不浅，不然不伤三分是完不了事的，只是堪堪转了个圈儿晃悠了一下就站稳脚，不过还是感觉喉头甜惺惺的。
　　可现在可顾不上那些事了，我忙摆正身子行礼：“天帝恕罪，昨日陪天后娘娘聊了一宿，这才今日晚来。”我偷偷扫着殿内，想找到父君和母妃，就在左边靠前的位置看到父君倒立的两根粗眉。
　　延寿星君闷了一口酒，颇为遗憾道：“小伽澜啊，你喜欢的云泥糕刚刚送上来，刚醒正好甜口，再不吃就没了啊！”
　　天帝笑，眼角的细纹也深了些许：“你姨母同我说过了，辛苦小伽澜啦！”
　　我浅笑后轻轻欠身就小跑到了父君身旁，看着父君仍拉着脸，我便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只得歪在母妃身旁，时不时摸一块云泥糕来吃。
　　正吃得不亦乐乎，盘子里都只剩一两块了，刚伸出的手就被父君一记眼刀给吓得收了回来，我委屈巴巴地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玄凰君坐在了我的上首。

　　“玄凰君怎都不买我一个面子，连天后娘娘都买呢！”我偏头低吟，然后又悄悄用秘音术调戏他：“郎君~你我不过是昨日才相见，怎么今日就如此急不可耐？”“公主请自重！”我听他怒声道，真真是气急败坏了，可看去却依旧面色如常，甚至连喝茶的手都不曾抖过，气息也稳如磐石，玄凰君作揖：“唐突了公主，玄凰的不是。”
　　呵，我看他一点歉意都没有。
　　玄凰君坐在足跟上，双手放在腿上，面前的佳肴也只是每道菜吃一两口就不动了，每每放下木箸时都没有参差，手又会放回腿上，而且是按照原先在袍子上印出的褶子。
　　这么刻板守礼，活得不无趣吗？
　　云泥糕软乎乎的，吃在嘴里腻腻的，忽觉这糕点有些无聊，讪讪放下没吃完的半块在盘子里，推到一边不去看了。
　　玄凰君貌似用余光看了一眼，但他羽扇样的睫毛盖住了神色，瞧不出什么意味。
　　我从桌上那了一壶玉酿挡住了糕点。

　　母妃拉过我的手，柔纤似鲛绡般，让我感到心安，“阿澜，昨日你姨母可对你说了？”母妃倾头看着我，眉峰微微隆起，一霎我竟没反应过来，一会儿才知道是说想要我与玄凰君的婚事，我满不在乎道：“女儿能为南海出一份力，自然是在所不辞。”
　　轻轻将头靠在母妃肩膀上，我如今也是“三万岁高龄”可依旧喜欢在长辈怀里撒娇，说是一条鱼但更想猫似的，整日懒洋洋的，看着亲近的人就躺着露出肚皮来，能这让挠上一挠。
　　“玄凰君是个好孩子，成婚后必然是相敬如宾的----但你若不愿意，父君母妃自是不会逼迫你。”母妃用食指轻轻点点额头，我夸张地捂住，却被父君白一眼。收好后我摇摇头，“不会啊，女儿也觉得玄凰君极好。”
　　我还未曾告诉父君母妃，玄凰君便是我在人间的心上人，这事太复杂。

　　天宫宴热闹十分，面前的舞女穿着彩霓云裳飞舞着，幻化作风在堂中飞旋，不至于眼花缭乱，但足以目不暇接，天后姨母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吃着宴席或是照顾一下子轩，反倒是天帝看着有趣。我猜，衣裙是自己的形态，不是穿在舞女的身上，而是驱使舞女来追随，青色、绯色、天色交错着，虹桥一样，但有点乏味。

　　一仙娥踱步到母妃身旁贴着她耳朵，还用手挡住了嘴，不知说些什么，母妃眼中流过一丝惊讶之色，不多只是一刹那，随后便只点点头，那仙娥便也点点头就告退了。我歪头，瞪着眼睛询问是做什么的，母妃单摆摆手表示小孩子不要管。我气愤，抿着嘴抓住筷子狠狠插进云泥糕里，筷头一斜就黏在了盘子里。
　　父君吹胡子瞪眼，对我这举动多有不满，不过这确实有些幼稚任性，好吧，是我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