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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救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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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乍洗,白云缓舒,春风含情,新燕衔泥,竟是难得的好天气。
一大早,三人吃过早饭,又要准备干粮清水,店里忙的是鸡飞狗跳,阿梨姑娘再没露面,倒那老船夫陶阿公早又来催,言道那两帮人早都已经出发了。
上的船来,才发现竟然多了一个小伙子同行。
原来过了这梨树湾,前面三十里河道畸塞,水急浪大,虽是顺水行舟,却是十分危险,人称“鬼渡愁”。
因此这都独行老船夫,往往会从这镇上再雇一个水手帮忙掌舵。
这水手到下个渡口再拉纤返回,便是做这水上短工的。
三人也不为意,依旧坐进舱里,谈论会儿九经,又不知怎的谈到在朝中几起几伏的赵普。
“赵相倒是老来弥坚啊。他倒也爱读九经。”黄克笑笑说道。
“这从何说起啊,大哥!”王远之也是个闻弦之意的妙人。
“贤弟啊,太祖皇帝在位时,这赵普便曾为相十年,可是出过一个大丑,遗为笑柄。而且,这事关系你们前蜀。”
“哦。小弟却是不知,愿闻其详。”
“乾德三年,太祖皇帝带兵灭蜀,进宫巡视,竟然见蜀宫女持有乾德四年铸造的铜镜,当然甚是奇怪,问身边大臣何故,也无人知晓究竟,叫来学士窦仪,才知蜀王孟衍曾用乾德年号。这不是大笑柄又是什么呢?”
“这大宋乾德的年号原来便是赵相拟的,那后来呢?”
“也有传说,太祖皇帝当时竟然毛笔沾墨把丞相画了个大花脸,隔天见驾告罪才敢洗掉。”韩司也笑道。
“那不过是道听途说,不过当时太祖皇帝便道‘宰相须用读书人’,赵普真是丢尽天下读书人的脸啦。不过,本朝为相,据说在朝堂上倒经常引经据典,看来是称的上‘书生’二字啦。”
三人又是一通大笑。
这时船身突然一震,又接连震了三震,三人吓了一跳.转头看时,陶阿公和那水手正稳稳控船,看来只是撞上水下暗石了。
这船走的甚急,过了一会儿,那陶阿公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三位相公,没事啦,不必惊慌。”
三人又向船头方向望去,这两岸竟然又换了个风景,竟然青山相夹,竟然隐隐有三峡的气派。
三人正是从川中出来,自然感慨。正在观赏间,前面一艘大船竟然慢慢停了,遥遥看去好像昨天那京东大汉的船,船上人影晃动,竟似乱了阵脚。
三人不禁惊疑,陶阿公也低低叫了一声,想将船稳住,但是水流忒急,小船还是打了一个飘,依然顺水而下,转眼间就靠近了那大船。
“三位公子,且来一会!”甲板上有个人高声叫道,竟是那个细长耳目的京东汉子,也不待这边三人回复,一个手势,早有那络腮胡子指挥几个水手向这船上竟然扔过一个乌黑铁爪,啪的的一声搭到船舷,不由分说的把这小乌棚拉了过去。
变故突起,小船晃了几晃终于顺靠在那大船船舷之下。
韩司探出船舱,变色厉声喝道:“这是何意?”
说话间早有跳板搭好,那细长耳目站在船头笑着连连作揖道:“多有得罪,且先上来叙话吧。”
三人也都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黄克冷笑道:“不知各位有何见教?”
那细长耳目沉吟一下,也觉得此举甚是不妥,但事出突然,水流又急,也是无可奈何,因此又软声道:“念在同行之谊,且请帮个忙吧!”
三人见事已如此,对方又一直作揖赔礼,也想探知究竟,便跟陶老汉打个招呼,走上大船。
甲板之上一片凌乱,那些水手也几乎个个带伤,正在互相包扎,站定一圈人,正是那五条大汉,均是衣服凌乱,甚是狼狈。
“刚才有窃贼竟然扒上船来,偷窃我等几箱货物抛下河去。担心迟疑生变,因此希望借用贵小舟帮忙打捞。仓促之间,多有得罪。事成之后,必有重谢。”那为首的大哥走上前来,开门见山的说道。
那王远之是头次出门,哪里见过这个,脸都白了,早转头看向黄克。黄克和韩司倒是经常在江湖上行走,那杀人越货的勾当也见过几宗,不过这个情况倒也奇怪,那贼竟不安排其他船只接应,不像盗窃,倒像是捣乱。
韩司看看黄克,见他不动声色,只略一点头,便转身回到船头,担了行李,并招呼陶阿公和那水手上来。
再上船来,那五人早着人收拾出桌椅,也不进舱,就在甲板上摆好,分好宾主,大家各自落座,就看着那些水手一通忙碌,又入水一个自带的小菱舟,两只小船奋力向上游划去,进行搜索。
黄克也不多话,端着茶慢慢的喝,韩司站在他的身后,猛然想起刚此小船曾经似乎撞上暗礁,莫非就是那几箱货物?但也不说破,静静站在黄克身后。
就听那矮壮的气愤的嚷道:“他们斗不过大哥神机妙算,竟然使出如此卑鄙手段!”
“唉,各为其主,倒也怨不得他们。”那麻子脸竟然开口说话,神态倒有几分萧索。
“三哥每每心软。早该把那个两人作了。”那老五又叫道。
“五弟,休要孟浪!”那络腮胡子叫道。
“多谢公子仗义出头。不知如何称呼?我等好图日后答报。”那大哥笑眯眯的转头向黄克问道,他倒深明人情事故,并不说其被迫帮忙,好像这三人是主动出手的。
一时间那四人也停止争吵,转过头来。
“不敢,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是借用那老丈的船罢了。”黄克倒像懒得跟他们啰唆似得,并不留情。
那大哥何曾见过人这样说话,一时间变了颜色。
那麻子脸也作色道:“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兄弟虽不才,但也素不持强,这船钱,我们兄弟还是拿得出的。”
黄克竟然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把茶盏轻轻放下,右手在茶几上轻轻敲了几下。
那几个人见他如此作态,眼中早喷出火来。
正在这时,江面上早传来几声大喊:“找到啦!找到啦!”紧接着,几人跳进河里,又几人联合拉网拉钩,不一时打捞起五个大箱子。
那老五早已经站在船头哈哈大笑,另四人也不禁面带微笑,一时间气氛又融洽许多。
那大哥又转向坐在下首王远之,寒暄起来。原来他们五人都本家,均是姓张,因为家传行商之人,名字粗陋,便喊张大. 张二.即可。
那王远之见如是说,便也只提及黄王二姓,三人是一起进京的。
“我等亦是进京的,既顺路,不如就和我们结伴而行吧。”那张大哥看着那打捞进行的十分顺利,允许他们结伴,倒有几分示恩的意思。
王远之又看向黄克,心中自是有几分欢喜。毕竟这大队人马要安全许多,只是不知自己这位黄大哥如何思量的。
那黄克倒也微微一笑,说了声:“如此甚好。”便又不做声了。
那五人便哈哈大笑,不免心下都在琢磨:“还以为这姓黄的多大来头,竟给我们个下马威吃,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不通事务的黄嘴小儿。”当下也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等到五个箱子重新上船,张氏弟兄又亲把那箱子绑到车里,检查封批并无脱落,方才放下心来。
张大回头又把那陶阿公叫来,免不了多给了船租,又给了赏钱。两人便千恩万谢的下船,径自去了。
三人早被请下安顿,虽三人同仓,舱里宽阔,还有一窗,倒也十分舒适。
不一时,中午饭菜送到舱里的。
韩司见竟也有一碗鱼汤,尝了一口便再放下了,见黄王二人倒吃的香甜,自己不免又想起那阿梨姑娘,不由又发了会儿呆。
那水手又来交代,因船上刚出了事,那张大哥十分担心三位的安全,因此三人若出外,一定要请人陪同。
三人自是明白,言下之意便是不能乱走,因此只坐在舱里谈天说地,倒也热闹,只那韩司过一时便要凑到那舷窗,向外张望探测一下。
一时又到了晚间,那船竟也不停,三人又在舱上吃了晚饭,那张氏五人竟不再见。
因在船上,用火自然十分小心,那大蜡便是插在桌上一个固定的铁钉上,十分明亮。黄王二人灯下读书,
那韩司走到黄克身边小声说了句“待我上去打探一下”,径自出去了,那黄克笑笑也就罢了。
韩司闪身出的舱来,便隐隐听到甲板大厅十分热闹,一路寻过去,整个甲板甚是明亮,想了一下,便几个起纵,倒挂在那大船的飞檐上,眼睛贴着窗缝向里瞧去。
只见里面倒是摆着酒席,五人吃的正是酒酣耳热之际。而在门口竟然捆着两个人,竟是昨日见得那对父女,遍体鳞伤,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大哥,我看四弟说的很有道理,我们跟那帮泥腿子的恩怨,一向不能挑明,若贸然把这二人带进京里,确实祸福难料。”络腮胡子张二笑着说道。
“是啊,不如就作了得了,大家就都算吃个哑巴亏,倒也痛快。”那矮壮的张五也说道。
“话虽如此,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挑来斗去还不就是为那二人在朝里争一时之短长,我们何苦做这生死买卖。再说,这次我们不也没有什么损失嘛。”那麻子张三看来是老调重弹。
那张大哥仍是十分迟疑,低头沉思一会儿说道:“各家兄弟说的都甚是有理。但依哥哥看来,这次若不弄个投名状送上去,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一时五个人都不做声,闷声碰了几杯酒,那矮壮张五又笑道:“我们弟兄效力朝廷也有五年了吧,这次又被委以重任,不该有哥哥所说之祸吧。”但几位都知这大哥素有谋略,向来靠他把持大局,他既出口,便是有八分把握,因此张五说的甚是迟疑。
“哼!真是重任呢!我们擅长的是四条腿,可不是这无脚蛇!”那细长耳目的张四恶狠狠地喝了一酒。
韩司一惊,原来这竟是一艘官船,这五人就出自大名鼎鼎的龙卫军。
因那宋太祖这位殿前督点检便是在禁军中黄袍加身,兵不血刃登上宝座,自然十分明白禁军的厉害,因此,开国这十几年,虽然征战平定不断,但一直整编军队,连开封驻防禁军也是三军轮换。今年开封轮防的就是侍卫亲军马军,番号龙卫军,那方才他们口中的泥腿子却不知是哪个军了。
因为在这大宋天下,官家押送十分麻烦,因为中间需要众家藩镇军队护送,这军队调用,交接手续繁琐,这随之而来的人情往来更是让人头痛。而这次南方押运,不去调用虎翼水军,竟然任用这五个地道的京东东路的马军军官,这的确耐人寻味。
更何况,这上四军并不出戍,却怎么会有这几名高级将领到南方押运货物,就更让人费解了。
“是啊,过几日就要到扬州,那还有个大麻烦呢。”张大哥又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大哥说的是扬州那个清淮军都指挥使刘云志?”张五叫道。
“是啊,这位大爷虽是厢军,可是素来高傲,一向不把我们上四军放在眼里,倒不只针对我们龙卫军。”张二说道。
“不过,我曾见他的父亲刘廷让与我们的都指挥使有过密交往,此次希望他能卖他父亲的面子,让我们顺利通过。”张大又说道,显然也并武十分把握。
五个人都沉默一会儿,张四又到外面巡视一圈,见并无异样,方回来坐下。
“咳,这吴越国虽然未归我大宋,这钱王手下倒都识趣。”张三说道。
“西都真是个好地方啊!那方大头还真是有好命。”张四又嘻嘻笑起来。
“这次能遇上方大哥也算我们有好命。这六十名宁海水军个个精干。不然今天可要吃大亏了。”张二感慨道。
“哼,说来说去,还是要怨三哥妇人之仁,若是早下杀手,我们何至于如此被动?”那张五又是一顿埋怨。
“那现如今,我们如何处理?”那张三也不急了,慢悠悠指指那着那两二人说。
“留到倒京里,祸福难料;可若过太湖,拿水患从中捣乱,倒没准就只是祸害了。”那张大哥狠狠道,似乎终于下了决心。
“也罢!”那张三也不再坚持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