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驿站》殷离说

3、白衣女鬼

　　黑瞳给我们叼来了几个酒壶酒杯，他便一蹦一跳摇着尾巴去挂上驿站的那面破旗，那意思是开张了。
　　黑瞳修为不够，在这黄泉路又实在是阴气过重，以至于到了普通妖怪能幻化成人形的年纪也无法变成人形，但为着它黑色皮囊太过油光水滑，手感很好，我也懒得每天帮它变成人形。由着它大摇大摆狐狸形状在阴间横冲直撞。

　　我摆上酒杯，孟婆端起青色酒杯仔细端详，眯着眼睛，最后嘴里还奇道：“啧啧，这青釉，这质地，看着像人间杭城出品，杯中又有了仙怪精气凝聚，这酒杯，倒实在有意思。”
　　他连忙问我，“你这玩意又是从哪个客人那赢来的。”
　　我含含糊糊地说，“不外乎是有个人间来的青蛇精，托我去阴间找个人，就先给了点定金。我看着杯子质地圆润通透，拿来喝酒是不错的，就一时贪心就应下了。”
　　孟婆斟上酒，又问，“那你这人是找到了？”
　　我叹口气，“还没呢，我也私下在找马面帮忙。但这每天你们轮回道人来人往的，阎王管的又那么紧，就慢了点。找人这种生意下次不做了，忒麻烦了点。”
　　言毕，我一饮而尽，酒色甘冽醇厚，天庭的东西就是好。我舔舔嘴唇，孟婆立马一脸谄笑地又斟上一杯。
　　孟婆这样殷勤，实在有些奇怪。但我也没说什么，跟孟婆仍推换着盏，浅笑。

　　有客进来，是牛头马面，押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白衣女鬼，牛头马面个头大，每次走进我驿站都震天响。
　　黑瞳跳到桌子上，凭空变出茶杯和水。牛头马面显然是渴了，立刻牛饮了。
　　牛头擦着袖子皱着眉说，“这茶水忒淡了。”
　　黑瞳跳下桌子，用尾巴扫了扫凳子，白了他一眼说，“你还有脸说？这能怪谁啊，要不是你上次喝醉了闯下这么大祸，阎王能连酒都不让我们卖么？”
　　马面嘿嘿笑，“小黑兄弟说的是。清淡点好，挺好，挺好。”
　　黑瞳抱着自己硕大的黑毛尾巴舔了舔，蹲在地上，咕囔着，“本来生意就不好做，现在酒不让卖，更没人停驿站了，我零花钱都少了。”
　　自从牛头马面在我驿站喝醉了闯了大祸，我就再也不许黑瞳给客人上酒了，尤其是牛头马面，必须严防死守。
　　那次牛头马面喝醉了，连路都看不清，把一个做了一辈子善事的好人，没按照原本的计划扔到地主家里享受荣华富贵，而是错扔进了旁边的猪栏投成了畜生道猪胎，然后那个猪胎才活了不过一个月就被火活生生烤成了烤乳猪，酿成了一场悲剧。阎王体恤他辛苦将他下一世投到了帝王家，本想着他能这一世享受应得的福利，结果好死不死，那个被错投胎的好人经历了这两世，就顿悟出了好人没好报这个道理，一改往日习性，竟然成了一个□□捋掠无恶不作的昏君，为了这个，阎王气得将牛头马面好一顿打，更为此，把我也给叫去训了一通。从此在我驿站，这酒便不再卖了。让我少了好些生意。
　　虽说我不是阴曹地府的人，但这阴阳交界，阎王总觉得他有这权利管上一管。人家是地头蛇，我借住在此，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我笑笑。“没生意也挺好，清静。两位大哥今天是送哪？”我顺手把小黑瞳捞起来抱怀里，顺着他油光的黑皮毛，他自己在我怀里调整成了舒服的姿势，闭着眼享受着。
　　牛头指指那个站在一边不言不语的白衣女鬼，那女鬼年轻尚轻，面色苍白，身形瘦弱，身上也并没有任何外伤，她静静站在一旁，并不惊惧。往常所有被牛头马面押着的鬼魂，不管是刚从人间押过来去阎王那受审的，还是被押去轮回道的，大多人没见过这阴曹地府，阴间光影昏暗，迷雾遍布，更多的是奇形怪状的妖怪鬼魂，凡是第一次来的人，无不是惊惧害怕，哆哆嗦嗦的。但这个人，意外的镇定，被牛头指着她也是并显得害怕，只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细心打量着，心里多了些盘算。
　　牛头跟马面磕着黑瞳给他们的瓜子，“这女子是冤死的，刚从人间拿回来，现在送去阎王那。我跟马面等了足足三天，也不敢走开，不然跟上次一样，去到人间招魂，还被那鬼魂给跑了。真是累死我两了。看到你这旗子挂起来了，赶紧在你这歇一歇再回去。”
　　孟婆翘着二郎腿，也是探究着探过头，“也没见外伤，这么年轻，怎么死的。”
　　还不等牛头马面回答，那女鬼抬起眼，幽幽地苦笑，“活埋死的。”
　　孟婆听到，一脸崇拜，拱手正色地说，“失敬失敬！”
　　女鬼只是低头福了一福，好似收下了这个崇拜的眼神。
　　我瞪大眼睛，冲孟婆脑袋一顿敲，“你有病啊？”
　　人家死了已经很可怜，又是活埋着死掉的，想必受了极大的苦楚，他还给人家一脸崇拜的神情。真是有病。
　　阴间的风气，死去的方式在鬼魂中也分三六九等，这也决定了你在阴间鬼魂中的受尊敬程度，如果是自然死的，自然是最不费力，如果是意外，比如摔下悬崖这些死法，自然能在鬼魂中适当的吹一吹牛，如果是像凌迟死的或者活埋痛苦了几天死的，那简直是能打遍天下无敌鬼，没有鬼魂不服气的。
　　这种风气，也就是孟婆牛头马面这些神经病带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