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风云传》伊达信

7、北国烽烟（3）

　　二十二的时光，宋太祖赵匡胤已经过世六年了，其弟赵匡义即位，是为宋太宗。这二十二年来，结束了自唐末而形成的四分五裂的局面，使得中国又归于统一而逐渐进入中国经济、文化、科技的鼎盛时期。然而，宋辽之间的的局势也是越发紧张。乾德二年（公元九百六十四年），宋攻北汉辽州（今山西左权），辽遣耶律垯烈率六万往援，是辽宋之间的首次大规模的作战。随后，两国又于公元九百六十八年和九百七十九年再度兵戎相见。而两国的百姓之间，也产生了极大的矛盾。
　　这日，辽国国都上京城西好不热闹，原因是上京富商彭员外的女儿比武招亲。这位彭员外想年少之时，也是闯荡江湖的好汉，武功颇有建树，在辽国也是颇有声望，后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做起了生意，这生意倒也做得有模有样，如今便是富甲一方。这江湖中人，虽说已退隐江湖，可依旧每日习武练功，他的女儿耳濡目染，这便也练了一身功夫。可是，谁知当这女儿已到了试婚的年纪，却遇上了大麻烦。彭员外江湖出身，一心想找个武艺高超的女婿，女儿也不想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当相公，经媒人推荐，也有好些个男子，可他没一个看得上眼的，至于原因，乃是这些个男子没一个是他女儿的对手。眼见女儿一天天大了，便决定举办这次比武招亲，以了心中大事。
　　只见这里好大一块空地，空地上搭了个大台子，台上四周坐着几个长者，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拐、流星十八般兵器各置两旁，台上插一面锦旗，上面白底红花绣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这台子是里三层外三层，被看热闹的人给围得严严实实，是不是叫好声响成一片。被砍台上两人正拳来脚去的打得热闹，一个是黄衣女子，一个大个汉子。那黄衣女子举手投足皆有法度，显然是武功不弱，那大汉武功一般的很，不过是练过几日的三脚猫功夫。拆了数招，那大汉渐渐不敌，却也使劲撑着，出招之间蛮力有余，灵活不够，招式不知不觉间便走了样。那黄衣女子嘴角微微一笑，故意向后一退。大汉以为这女子也招架不住，甚是大喜，便直扑过来，用力使出一招“双龙出洞”，欲一击即中。可这女子十分灵活，一闪即过，当即滑开，左臂一挥，便是一掌。那大汉刚出力过猛，如今还未站稳，便又奋力抵挡这一掌，眼见重心不稳。那女子当即蹲下，右脚一扫，好一招“横扫千军”。那大汉“嗙”的一声，跌倒在地。只见大汉跌的灰头土脸，慢慢爬起身来，满脸羞愧，挤入人群中去了，旁观众人连珠喝彩叫起来。那女子掠了掠头发，退到旗杆之下。只见这女子，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个子高挑，亭亭玉立，明眸皓齿，容颜娟好。那女子在台上大声说道：“各位好汉，还有哪位愿上来赐教？”眉宇间的神色，甚是骄傲，对于台下她口中的“好汉”不屑一顾。
　　这时，台下众人纷纷贫嘴取笑，或有指指点点，或又品头论足，却无人敢上台动手。难怪无人敢上，今日此女已连胜十三场，摆擂至今，已有三日，前来打擂的好汉至少已有几十个败于此女手下。但见铅云压低，北风强劲，道是转眼有场大雨将至。忽见台上一长者起身，走上前来，向众人团团作了个四方揖，朗声道：“小女不才，定是英雄豪杰们看不上小女，无人下场打擂，至今仍无良缘。摆擂三日，无任何收获，在下也无颜在摆下去，只得另寻出路，我彭某人在此谢过各位了。”说话者正是彭员外。说完，便命人拔起旗杆，将“比武招亲”的锦旗卷起，忽然，人丛中一人喝道：“且慢。”众人目光寻音而去，说话者乃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这少年相貌甚是俊美，衣着甚是整洁华丽，看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少年走上台去，战战兢兢的说道：“我要打擂。”
　　那黄衣女子满脸诧异，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那少年答道：“我……我要来打擂。”
　　“打擂？”黄衣女子疑道，“你来打什么擂，快下去。”
　　那少年坚决的回答道：“不，我要打擂，我要比武招亲。”
　　黄衣女子冷冷的笑道：“你来比武招亲干什么呀？”
　　那少年犹豫了一下，很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我要来打擂，打赢你，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此话一出，台下顿时笑声大起，起哄声不绝于耳，这下便弄得那黄衣女子好生的难为情，满脸通红，面红耳赤的抬不起头。彭员外听到这话，不悦之色尽显于脸上。彭员外便狠狠的说道：“既然是来打擂的，那请吧。”说完，头也不回的回到了座位之上。但见黄衣女子满脸怒气的狠狠等着少年说道：“耶律明洁，你为什么如此不可理喻喃？我说了我们不可以在一起，便不会在一起。你快下去吧。免得拳脚无眼，一旦动起手来伤了你。”
　　那少年原来叫耶律明洁，他听了黄衣女子这么一说，心中自顾自的想到：原来她怕伤了我，她竟如此关心我。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说道：“不。”他越是这幅德行，那黄衣女子越是看着可恨，便咬牙嚷道：“好，既然如此，你签生死状吧。”此时一个下人，将纸笔拿到了耶律明洁的身前。耶律明洁不解的说道：“什……么，什么是签生死状？”这话说完，又是引得台下大笑不止；“这小子可真是傻啊！”，“连生死状都不知道，还来打什么擂啊！”，“这么一个草包，竟要来比武招亲？”此时台下更是议论不止。这也难怪，这人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自是没错的了，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在家中是呆惯了，不曾闯荡过江湖，不知道比武打擂的江湖规矩也是在情理之中。
　　黄衣女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听好了，要你签生死状就是说待会比武，拳脚无眼，你我各安天命，如有闪失，与他人无关，懂了没？”
　　耶律明洁笑得像个小孩一样说道：“嗯，我懂了。我绝不会让你受伤的，你放心吧。”
　　那黄衣女子实在是无话可说，只得等耶律明洁签了生死状后，立即动手，把他打得屁滚尿流，以解心头之气。签完生死状，耶律明洁便道：“注意了，我可要来了。” 那黄衣女子又道：“你可选有兵器？”
　　耶律明洁道：“兵器？不用了，来吧。” 黄衣女子也不答话，一掌击出，直打耶律明洁的胸口。耶律明洁反应不慢，连忙向后一跃，躲开了此掌。那女子一击不成，顺势跨步而出，直逼耶律明洁身前。耶律明洁未等她欺身于前，便是挥动双拳抵挡，见他出拳力道十足，虎虎生风，不过招式平常的很，只靠一股蛮力，将那女子隔离在自己身体之外。那女子也不着急，耶律明洁出拳上攻，她便退走；耶律明洁不前去，她便直逼耶律明洁的身前，所谓敌退我进，敌进我退，让耶律明洁倍感到压力，耶律明洁便又不得不出拳抵挡。耶律明洁既不出掌，也不用腿，只是一味的出拳，毫无变化可言，下盘也无步伐可循。且每一拳打出，仿佛都用尽了全身之力，这么一来，不一会便累了，动作也缓了下来。就在瞬间，只见女子忽的欺身到前，耶律明洁反应不及这节奏的变化，下意识的挥动右拳打去，那女子甚是灵活，脚下一顺，侧身而出，耶律明洁这拳还未完全打出，那女子便是横着一掌，攻其手腕部位。这一掌不仅疼得耶律明洁“哇哇”大叫，更是将其右臂打麻，一时间竟毫无知觉。耶律明洁虽半身没了知觉，左手仍就出拳打来。这次，只见那女子迎拳而上，右手先以掌抵住这拳，然后右手手型忽变，顺势向耶律明洁手臂滑去，擒住他的手腕，反拧其腕，便扼住了耶律明洁左手。如今，耶律明洁右手失去知觉，左手又被扼住，毫无还手之力。那女子高高跃起，右脚重重踢在耶律明洁的胸口，耶律明洁顿时给踢飞了出去，踢下了擂台。台下叫好声连绵不断，有为那女子叫好的，也有人唏嘘不已，说这耶律明洁就这般武艺也敢出来班门弄斧，只怕是三日以来最弱的打擂者。
　　那黄衣女子皱眉看了耶律明洁一眼，便又退了下去。这时，耶律明洁不闻众人言论，又艰难的爬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走上了擂台。众人见状，也是觉得奇怪，这三日来，败在这位黄衣女子手下的好汉，个个武艺都高于耶律明洁，个个败下阵来皆是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擂台，可耶律明洁明明已经惨败，给打下了台，为何还要再上擂台？莫非他还想挨顿暴打不成？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倒是要看个究竟。黄衣女子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怎么又上来了？别胡闹，你快回去。”
　　耶律明洁道：“刚才不算，我们再打过。”
　　黄衣女子道：“为何不算？即便再打过，你还是输，你是打不过我的。”
　　耶律明洁道：“打不过，我还是要打的。我一定要你嫁给我。”这时，台下议论声又起，有人说，“这男子定是见这家小姐长的俊俏，才拼杀打擂，多半是色迷心窍，好色之徒一个。”；也有人说道，“这小子说不定是看上了彭家的家财万贯，想入赘彭家，才来拼命的。”；还有人说，“这年轻人和这姑娘只怕是对情人，彭家老爷看不上这小伙，便是棒打鸳鸯，然后设下这擂，小伙子没得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前来打擂。”。台下看客你一言我一句，众说纷纭，把这事越说越玄。那黄衣女子听得是满脸羞愧，很是生气，鼓大了双眼，狠狠的瞪着耶律明洁，恨不得立刻杀了耶律明洁，免得他再胡言乱语。耶律明洁大喝一声：“注意了，看拳。”，又挥动着拳头，跑着向那黄衣女子去了。谁料还没跑到黄衣女子的身前，耶律明洁忽感胸口疼痛异常，双脚拌蒜，“嗙”的一声，跌倒在地，这又惹得全场哈哈大笑。黄衣女子走上前来，弯下腰说道：“耶律明洁，算我求你了，你快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耶律明洁趴在地上，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我定要娶到你。”
　　黄衣女子早已气得面无血色，说道：“我不会嫁给你的。如今生死状已签，今日我打死你，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说罢，不等耶律明洁起身，黄衣女子用力一脚踢向耶律明洁的腹部。耶律明洁“啊”的一声，身体已然在两三丈以外。耶律明洁抬头提气，这口气竟提不上来，“哇”的一声，嘴中竟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台下观者无一不为之变色，这三日来，黄衣女子每每出手必是点到为止，绝不伤人性命，可这时却动起了狠来，这一脚可是非同小可啊。想必黄衣女子定是气急败坏，否则绝不会出如此重手。黄衣女子又道：“你走是不走？”
　　耶律明洁依旧态度强硬的说道：“我……我……不走，定要……娶到你为止。”
　　黄衣女子也不再说，向前跃了几步，重重一掌便要打向耶律明洁。这一掌之劲力绝不亚于刚才的一脚，如若打在耶律明洁的身上，虽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必定要他骨断肢折，非当即昏了过去不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忽见一人从台下跃上台来，跨前两步，挡在耶律明洁身前，正对黄衣女子来掌，右手一出，也是一掌，救下了耶律明洁。二人两掌相对，四目相望，便被各自劲力双双震开。黄衣女子向后翻了个筋斗，落地后依旧感觉身体后倾，站立不稳，便又连退了几步，方才站定，姿态甚是狼狈，来人也是连退几步方才站住。只见来人亦是名妙龄女子，此女子相貌清秀，唇红齿白，长发披肩，衣着整洁，脸上稚气未脱，比黄衣女子相比稍显矮小了些，衣着为粉红色。
　　黄衣女子看着这粉衣女子说道：“你是什么人？”
　　粉衣女子“哼哼”一笑，看也不看黄衣女子，面对台下，双手叉腰，说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过路人。”粉衣女子的声音颇有磁性，甚是好听。
　　黄衣女子道：“路见不平？怎么讲？”
　　粉衣女子道：“你都把这个大兄弟打成这样了，还不住手，你难道要打死他不成。本姑娘我，看不过去，当然要出手相助了。”
　　黄衣女子说：“笑话！我设擂比武，早已事先言明，拳脚无眼，各安天命，即便打死了他，也是怨不得旁人。况且是这人不识好歹，一再出言轻薄，我才略施惩戒的。这一切与你何干，你凭什么要来强出头。”黄衣女子说得是有理有据，叫人无法还口。
　　粉衣女子转过身来，用不屑一顾的眼神打量着黄衣女子，然后很傲慢的说道：“不凭什么？就凭本姑娘我，乐意。”
　　黄衣女子顿时气上心来，说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如此蛮不讲理。”
　　粉衣女子瞪大双眼，指着黄衣女子说：“你敢骂我是野丫头！你个丑八怪，没人要的丑八怪。”
　　黄衣女子很是生气，说道：“你……你个野丫头、疯丫头，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完之后，黄衣女子忽然想到刚才二人对掌的情景：遭了，刚才一时冲动，说话也没动脑子。这人武功不弱，与我只怕是在伯仲之间，若真的动起手来，我看我未必占得到任何的便宜，更别说教训了。
　　粉衣女子大声说道：“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说完，粉衣女子便主动攻上前去。不一会儿，二人便斗了三四十个回合。这些回合斗下来，双方都未分出胜负。粉衣女子在轻功、身法上略胜一筹，而在内力、劲道上又是黄衣女子更为厉害。然而在招式上，黄衣女子与粉衣女子间的差距实在太大。粉衣女子招式奇特怪异、灵活多变，出手凶狠至极，黄衣女子险多次被她制住。无耐粉衣女子的内力一般，限制了招式的威力，既便如此，她也是处处压制住黄衣女子。
　　台下看客们，早已看傻了眼，只道三日以来，各路好汉与黄衣女子相斗，无一人可抵挡五十回合，眼下这粉衣女子已与她斗了三四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倘若再斗下去，不过也就是平分秋色或者两败俱伤。众人心中感叹，这两位女子的武功高强，令在场众多男子汗颜。台上观战的彭员外也是吃惊不已，想粉衣女子的内功虽是差一分，可招式绝对是上乘，就连自己也自叹不如，她小小年纪竟习的如此功夫，当真了得，再斗下去，自己的女儿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于是起身叫停。这两女子此时虽打的是难解难分，但各自心中明了，要分胜负，无异于性命相博，正好借此停手，便都撤招退后。
　　彭员外连拍了几下手，笑嘻嘻的说道：“精彩！精彩！姑娘小小年纪，武功竟如此了得，彭某人佩服佩服。”
　　粉衣女子此时答话比之起先，已客气了许多，抱手作揖道：“哪里哪里，小女子武艺平庸的很，彭员外见笑了。”
　　彭员外见她如此客气，也是笑脸相迎，看看旁边的女儿，虽说刚才生气至极，可经过一番打斗，气也消了七八成了，此时正默默站在一旁，脸上无任何喜怒之色。彭员外对粉衣女子说道：“彭某人在旁看了半天，竟看不出姑娘武功的路子，实在是惭愧的很，敢问姑娘师承何处？”
　　粉衣女子回答道：“小女子尚未拜师学艺，无门无派。”
　　彭员外奇道：“这就奇了，那姑娘莫非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粉衣女子笑笑说道：“小女子这身武功并非什么名师所授，也非自学而成，乃是家父所传。”
　　“哦，原来如此。”，彭员外微微蹙眉，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不知令尊高姓大名？”
　　粉衣女子说道：“不怕员外笑话，在下的父亲不过是个山野村夫，只怕说出来，员外也不见得知道。”
　　彭员外见粉衣女子说得真诚，并非是在说谎，便想这天下之大，当真是卧虎藏龙，这女子的爹爹定是位隐士高人，武功定是深不可测，这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彭员外抱手作揖道：“方才小女与姑娘有些误会，彭某人这里替她向姑娘陪个不是，望姑娘海涵。”
　　她侧目向黄衣女子望去，见她依旧在站在那里，气定神闲，也无半句话语。粉衣女子说道：“好说好说。”
　　“如此甚好。”彭员外转身面对台下，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今日比武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