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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27章 结局 ...

  •   刘庆的笑容意味深长,让明菁的心紧紧提起来。
      仿佛是吊在半空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是困扰她多年的秘密。
      她颤抖着吸了口气,憋了好大一会儿才吐出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当然。”刘庆双手交叉在一起,在桌子上前移,距离明菁更近了。
      “是因为……?”
      “因为杀人。”刘庆轻描淡写地说,像沉重的什么东西突然从他肩膀撤走,顺畅地倚到靠背上。
      明菁双眼募然方大,瞳孔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她喃喃地请求刘庆复述一遍,她要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刘庆就问她是不是害怕了,接着就在空旷的屋子里哈哈大笑,“是有点危言耸听,但也算不上是骗人。因为是我把那个女孩逼死了。”
      明菁捕捉到女孩的子眼,过去多年的风言风语再次刮过脑际。她醒起在苏尤死前不久,一直流传的故事。
      一个女孩死了。
      死的方式也是跳楼。
      当时最流行的说法就是精神病,而校方也是这么承认。
      她把这个女孩的事情告诉刘庆,但被他立刻摇头否定,“不是那样子的,但确确实实是那个女孩。她姓曾吧?具体叫什么我也给忘记了。”
      刘庆又跟明菁要了一支烟,思绪仿佛随着烟雾,向上升腾。
      “……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谁想得到一个玩笑就能开死人。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
      “苏尤也跟你一起做了这件事情?”
      “不,他没做。做的人是我。他就是在旁边看看罢了。我知道那个女孩是个神经病,我一直都没有见过神经病,所以啊,就找到她,问她,‘你为什么会变成神经病啊?’她就骂我有病。我怎么会跟一个神经病一般见识?所以我就笑了。我指着窗户,问她,‘不是神经病就跳下去嘛。你敢不敢跳?’”
      “别再说了。”明菁站起来挥手打断,刘庆听到了,但只是对她一笑,并没有在意,继续他的故事——
      “我知道这个女孩的家底,她家穷得要死,还要面子的很,不让人家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跟她分手的……哦对了,忘记跟你说,这个姓曾的是我以前的女朋友。苏尤也认识。”
      明菁起初听得毛骨耸然。她向后退一步,准备奔门而逃时却又停住了。
      她看到一样的目光。
      此时的刘庆与当年苏尤频死之际有相同的目光。
      渴望被救赎。
      “分手时她还问我,我恨不恨她。我就说不恨。其实心里恨得要死。谁说恨一个人最难忘记?现在我还不是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吧。”
      “不,她自己跳下去的。我们一直说话,我一直在揭她的底,她就威胁我,如果再往下说的话,就从窗户上跳下去。于是我就说得更欢了,她就真的跳下去了。”
      “学校方面没有怀疑你们吗?”
      “怀疑?有什么可怀疑的,又不是我推她。苏尤也在帮我圆谎,再说谁都知道她是神经病,怎么会怀疑到我?”说完,刘庆的目光有一瞬间呆滞,“可是,我是想拉她的啊……”
      他的眼角已经隐约可以见到泪痕。
      明菁直愣愣地站在地上,为这一场许多年前的秘密而惊诧不已。一如时光在身旁激流奔马,滚滚翻过。
      很久。
      像行走于烈日下能够感觉到的久。
      她问他,苏尤为什么会死。
      在刘庆的故事里并没有说明一开始他想要对她说的。
      刘庆说是忏悔,“从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就一直在忏悔,一直在说关于死亡的话题。你也一定能感受得到。”
      明菁点点头,也明白刘庆消失两年的原因。
      同样是忏悔。
      来自少年。
      不同只是一个是激烈,另外一个却仅仅做了逃离。

      明菁从看守所走出。
      正午。
      这里人烟稀少。
      草地已经开始泛黄,那些花朵也渐渐凋零枯萎。
      她走到草地上,仰起头来,两只手垂得很低,呆呆地注视着天空,然后颓然倒地,震起提前枯萎的树叶,在她身旁飞转、跌落。
      她就像活在干涸湖底的鱼儿,没希望没出路,白天忍受烈日曝晒,夜晚死去。
      或者提前死去。
      没有什么坚贞不渝的,或者矢志不移。
      许多年后,会有几个还在相濡以沫。是否,他们都在马不停蹄地相忘于江湖?

      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明菁喝得烂醉回到家里。
      天昏地暗正好眠,但她没有半分睡意。
      在她回忆这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
      然后在这些回忆胃液翻涌,扑到厕所里呕吐。吐得特别用力,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吐出来。
      而且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马桶里的酒精味很浓。
      她凑到水池边使劲地洗了把脸,照镜子的时候才发觉镜子里黑暗一片,只有一个淡淡的人影。
      她朝窗外看了看,窗棱遮挡住一半月光,只够让这块小地方显得不是那么伸手不见五指。连她脸上的水珠都照不出来。
      然后月光仿佛从她的眼睛里晕开了,光晕括散到整个视线里。
      她就再也看不见东西。
      她以为是月亮消失了,就冲到屋子外面,像个孩子一样,到处找月亮。
      其实她一抬头就看到月亮了,还是到处找。仿佛这样找啊找的,就能多找出几个月亮来。
      ——没有找到另外的月亮,她找到了两个人。
      两个蹲着,抱在一起人的人。
      明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醉酒的关系,看花了眼,所以揉揉太阳穴仔细地看。
      最后,明菁心里咯噔一下,喊了一声妈。
      她的视线再次模糊了,蒙蒙胧胧地看到她的妈妈慌慌张张站起来,往她这里走。
      她看不到她走到哪里。
      因为她看不到了。
      月亮看不到了,星星看不到了,树木房屋全都看不到了。
      秋夜的风盘旋而来,浅淡凉薄,却又仿佛带着驯和温暖。
      明菁重重地摔倒在地。

      十二月三十日。
      沧州的寒冬已经开始好一段日子。
      这总是一个单调的季节,不过还好,望之彻寒,捂久则暖。
      明菁坐在我的对面。
      她穿着白色毛衣,及肩长发慵懒地披散下来,侧头的时候,便会随着一摇一晃。
      我读不懂她的目光,或者她的目光本身并没有什么更深刻的内含。
      那里饱含着空洞。
      在故事的最开始,我并没有计划将这个故事写到这里结束。
      我和你们一样,也在想,是否会有更精彩,更暖心的结局。
      但明菁就只对我讲到这里。
      我问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笑着告诉我,后来的事情很简单啊,我住院了。先天遗传性的视网膜色素变性,“那个总在我家附近出没的盲人,是我爸爸。”
      茶馆的门被推开。
      一袭黑衣的男人头顶还有几粒雪花,他站在门口,打净身上的雪,朝我们走来。本来冷峻的一张脸,看到明菁就绽出笑花。
      他对我点头微笑,走到明菁身后,扶住她的双肩,凑到她耳边,像呵气般地说,“该走啦,和咱们的朋友们庆祝新年。”
      说完他给明菁围上围巾,穿上披风,扶着她坐起来。
      “忘了介绍。”明菁忽然说,“他是张强,我的丈夫。”
      我愣了愣,笑着跟他握手。然后看着张强扶她走出茶馆的门,坐上一辆红色捷豹,缓缓开走。
      我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下这一幕,又想起半个月前,去省里出差时碰到的老同事周大化。
      从他嘴里,我听到了关于王霞的事。
      我们坐在他们报社楼下的餐厅里吃饭,他告诉我,他曾在张家口的舞厅里见到过王霞。
      “她穿着白色皮衣坐在吧台外面吸烟。她认出了我,她对我说,‘你带我走吗?我不收你的钱。’”
      那一天,我隐约看到周大化眼睛里的泪花。

      我收拾收拾东西,也离开了这家叫作日月潭的茶店。
      步出门外,位于市中心的钟楼上,钟声响了十二下。
      新年的钟声敲响,世界响起雷鸣般的欢呼。我瑟缩着肩膀,穿过层层人群。走到无人的草坪,我停住脚步,目光投向被月光照亮的运河。
      我在思念往事。
      故事里的往事。
      他们或者不会让我敬佩瞻仰,却会让每个听到故事的人惆怅。
      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幸福与否,但我知道,靠近幸福的速度很慢。
      那是樱花降落地面的速度。是秒速5厘米。
      但值得高兴的是,虽然慢,但总归能够到达。
      在旧年的结尾,我想起明菁对我说的话。
      她说,有人爱,就有不兵荒马乱的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27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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