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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狗皮倒灶是人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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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是一个充满了安逸的城市。无论你是灰头土脸还是浮华光鲜,你都可以找到自己的生存方式。没有什么光怪陆离,到处都是年轻,充赤在每一个没有新鲜事物的夜晚。于是那些年轻人头重脚轻的走,或者干脆就倒下去。
天黑了。明菁忽然停住脚步,望着头顶昏黄的街灯。身旁是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耳旁是风打着唿哨。她浓妆艳抹的脸上,忽然有了凄迷的色彩,目光也渐渐失去了焦距。
——夜说,再也不会天亮;他说,那些稀疏的星芒,会许你一个白昼。
诗是写在纸上的,他曾站在明亮的天空下吟念。
雾气迷漫了眼眶,然后脱落。那是旧时光,是荒草丛生的旧时光。
电话不失时机地响起来,把那些淡然而又弥足珍贵的情愫打断。挥之一空。
她接起张强的电话,两句就挂断了。
第一句是:我在时代家园。
第二句是:好。
张强也说了两句。一句是,在哪里;一句是我去接你。
明菁没问去哪儿,去干什么。那都是无谓和虚妄,因为最后的目的地肯定是旅馆。
就像每一个生人的结局,肝脑涂地,尸骨无存。
张强开着那辆红色保时捷来了。一个转弯,一个飘移,最后跟了一个刹车。
“帅!”明菁没开车门,扶着车邦就跳进车里。
“怪可惜的。”明菁坐定之后,张强说。
“何解?”
“要是穿裙子就圆满了。”
明菁响亮地在张强的耳洞亲了一下,接着张强就在那意犹不尽的嗡嗡声中,听到明菁清脆的甜笑:
“强奸犯!”
他们去的是东方钱柜。
大概是288包场的房间。中包,里面坐着四个姑娘和两个男人。姑娘们把脸涂得万紫千红,穿得露洞百出。
介绍完毕之后,明菁打开一瓶零点的啤酒,笑着问呆会儿去哪。于是张强就把眉梢抬了起来,他说你猜。
明菁就不说话了。闭上眼睛,把脑袋放置在一片混沌和空明。因为她感受到了厌倦。
糟杂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里,她就这样看着那些姑娘们的脸一明一灭。或者扑倒在某个男人的怀里,或者放浪形骸站在中央声撕力竭的吼着曲子。
不着调。也不必着调,反正没有人会听。
她们代表堕落和糜烂。她们在毒雾中盛开。娇艳。空洞。冷淡。放肆。但倾国倾城。
她们不甘过窘迫的日子,也不屑和某些男生发生精打细算的爱情。但她们爱憎分明。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歧视她们,她们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什么错的话,估计大部分也是男人的错。
但是如果每一个男人不会和女人发生超友谊的关系,那她们还是美好的。
可惜都已经成为但是和如果。
你看,那个体态龙钟。
你看,那个一摇三晃。
男人们都高了,女人们也变得朦胧。
也不知道那些记忆是否注定在今天绵延,从早晨遇到张强开始,明菁总会想起那个业已离去的男人。离开她的生活,也离开他自己的生活。
离开生命。
“姑娘生猛。”这样一个声音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明菁记得他的名字,阿俊。美秀那边的发型师助理,满头屎黄色的头发,穿上糙衣就可以披麻带孝了。他左手端着一只酒杯,右手也端着一只酒杯。右手那只递给明菁,挑了挑眉。
明菁抄起一瓶整的,“咕噜咕噜”就灌了下去,回赠一个很男人的笑,“我喜欢对瓶吹。”
阿松侧过脑袋出了片刻的神,然后一口一个,把左手和右手的都喝了,便开始哈哈大笑。
明菁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接着张强也笑了。
每一个人都笑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有一个清醒的人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这里,把闪烁的灯光关闭,把糟杂的音响砸破,然后开启那盏挂在屋顶的照明灯,质问他们:你们在笑什么?
没有人会知道。
那一定会是一片愕然的场面。喝酒的人停了,跳舞的人蔫了,唱歌的人静了。彼此对视,打他们的哑禅。
不过——又一个不过——他们依旧食不知味,口不择言。一缕缕五言六色的灯光变成绷紧的弓弦,把他们亢奋的神经也绷得很紧。别去碰,别去揭露。不然,他们因被麻醉而来的快乐,就会分崩离析。
“明菁?”
“恩?”
“你干吗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还是说你本来就这德行?”
“……不,是有些烦心事,不过……”瞧吧,都装忧郁多久了,正主到现在才看出事儿来。明菁的双眼看向别处,她不喜欢在撒谎的时候看到被她骗的那个人的脸。
“说说看,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提。”张强挺起胸膛,好像一句他抗不起的承诺就可以让他的自信虚无膨胀。
她笑了笑,故意让他看出自己的笑容里有丰富的含意,有很多种猜测和解释,但就是不正面回答。
“说啊!”他开始沉不住气了。
“还有三个月就要毕业了。”明菁笑着叹气,身子朝后倾斜,目光游离到头顶的灯光,“可工作还是……我学的是画画,但画画除了可以让极少的一部分人发家致富,剩下的除了转业就得穷困潦倒了。”
“这好办!”
“别好办好办,光说不算啊!”
“你不信我?”张强的脸红了,“我爸是沧X集团的董事!”
“那顶什么用……”
“就我一句话的事儿!”
是时候了。一锤定音需要挑好时机,明菁就觉得这个时机不错。所以她说了一句像是谣言一般每天都会四处飞舞的话:“你真好。”
这一晚,每个人都醉了,在大街上招摇。或者指天或者骂地,尽情宣泄他们的丑态。
酒桌上的感情,来的不慢,去的也不慢。一般醒酒之后就没感情什么事了。
如同一夜情,床上我们可以谈爱情谈长久,但第二天分别以后,还是各找各妈的好。
这都是狗皮倒灶的事,也是人性。
四个姑娘走了,两个男人随之而去了。就只剩明菁和张强了。
他带她去了这个夜晚的终点,一家叫黄鹤楼的旅店。
第二天,明菁很早就起床了。
她不喜欢这里。与其说不喜欢,不如说是厌恶。
张强睡得很死,身子呈的是大字形。她是小心翼翼才从他的胳膊底下钻出来的。
对镜梳妆的时候,她用嘴唇的右角朝上仿佛不经意的挑了一下。那代表着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