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玄霄》壹秋

12、凶案

　　敦炀城的夜晚与白天相反，白日城内炎热难耐，到了夜里却寒气逼人。

　　呜咽悲凉的埙声让敦炀城的夜显得更加清冷，柏云霄坐在屋顶，俯视着漆黑的城巷，手上的酒坛早已见底，听着符曈吹出来的埙声，柏云霄心里逐渐郁结下了一团挥之不去的悲伤。

　　夜色渐深，符曈将埙声停下，起身对柏云霄道：“夜深了，我们该回客栈了。”

　　柏云霄的视线落在空旷的街道上，满眼都是期盼和担忧。

　　符曈顺着柏云霄的视线望着街道开口道：“等他累了自然会回客栈，我已经在城里找了一遍，没有发现狰狞二兽的踪影，想必它们正躲在什么地方疗伤，暂时不会出来，你也不用太过为宋阙担心，他找不到狰狞二兽自然就回来了。”

　　符曈率先从屋上跳了下来，正抬头回望柏云霄时，忽然听见远处的屋巷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符曈和柏云霄立马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地往那边奔了过去。

　　叫声是从一座土屋里传出来的，柏云霄和符曈赶到的时候，街头巷尾的邻居都已经从家里走了出来，正往土屋外的院子聚集。

　　柏云霄在闪动的灯火中扫视了一眼，却在人群中央看见了宋阙。

　　宋阙此时正被人群包围着，在他身旁，有个男人正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满面愤怒地瞪视着他。

　　柏云霄匆忙推开了面前的围观者，随后快速走到宋阙身边问道：“阿阙，发生什么事了？”

　　宋阙淡淡地瞄了柏云霄一眼，并没有回应柏云霄。

　　抓着宋阙的男人见到柏云霄与宋阙搭话，突然用愤怒的语气向柏云霄质问：“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吧？”

　　随后男人又抬起头对四周的邻居叫嚷道：“求大家帮帮忙，帮我把这两个凶手抓起来，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啊！”

　　站在四周围观的邻居虽然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时，但一听见男人开口哀求，众人便不由分说地蜂拥而上，瞬间将柏云霄和宋阙围了起来。

　　柏云霄听见男人所言，突然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胳膊质问：“你说清楚，谁害死了你的孩子？”

　　男人悲愤交加地指着宋阙道：“就是他！”

　　柏云霄惊诧地看向宋阙，宋阙却别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别处。

　　柏云霄随后又问那男人：“你的孩子在哪？”

　　男人抹去眼角的眼泪，看向屋内说道：“就在屋子里，你若不信自己去看!”

　　柏云霄将信将疑，随后拨开围在身边的群众往屋子里走了进去，符曈也好奇地跟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柏云霄挥手将桌上的一盏油灯点亮，随后扫视了一眼整个屋子，并没有看到什么小孩子，只在土炕上看到了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女人，女人的身边放着一个襁褓。

　　柏云霄和符曈走到襁褓边，低头往襁褓里看去，这一看，二人都猛地惊了一下，襁褓里根本没有什么婴孩，只有一层皱黄的人皮包着一堆骨头而已，模样比干尸更加恐怖几分。

　　柏云霄和符曈一眼便辨认出这是一具被吸干了精血的尸体，二人在震惊中抬起凝重的脸对视了一眼，随后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柏云霄从屋子里走了出去，随后神情凝重地朝那男人问道：“你如何确定他就是杀害你孩子的凶手？”

　　男人怒瞪着宋阙，随后将事情的始末讲述了出来。

　　原来，方才男人和妻子正在屋中熟睡，不知怎么的，男人突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迷迷糊糊时却发现屋门竟然开着，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门外竟然还站着一个陌生男人，男人在惊恐中叫醒了身旁的妻子，妻子醒来以后下意识地抱起了身边的孩子，伸手一摸才发觉不对劲，待男人吹亮火折子后，妻子才终于看清了怀里的孩子的模样，随后，男人的妻子便在惊吓之中大叫了一声，之后就吓昏了过去。

　　男人看清楚襁褓里的孩子得模样后也吓得从土炕跌落了下来，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一抬头，却发现门口的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男人认定是门外的宋阙害了自己的孩子，便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屋子，叫嚷着拉住了准备离开的宋阙，。

　　“你...别走...”

　　没过多久，此时四周的邻居都已经闻声赶来，男人看见周围邻居正朝院子里聚来，胆子也逐渐壮了起来，死死拖着宋阙不放手。

　　柏云霄听男人将事情始末道出，思索了片刻又道：“你和你妻子醒来的时候，你的孩子已经遇害，你们并没有亲眼看到是什么人加害你的孩子，又怎么能断定凶手一定就是他呢？”

　　男人听了怒不可遏地指着宋阙道：“如果不是他，他为什么鬼鬼祟祟地站在我家院子里，看你们的穿着并不是城里的人，能把我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你们一定是什么妖怪！”

　　此言一出，众人骇然，一脸惊惧地地看向柏云霄和宋阙，眼中充满了警惕，离二人最近的几个人都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敦炀城的百姓受狰兽迫害多年，对妖魔之物本就就带有惧意，虽然男人的一番话只是猜测，却还是让众人心里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寒颤。

　　柏云霄心平气和地看着男人回道：“我们的确不是敦炀城的人，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猜的也没错，的确是什么妖怪害了你的孩子，它吸食了你孩子的精气，或许是用于修炼，或许另有目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此事和我，和他都没有关系！”

　　男人依旧不肯相信柏云霄之言，抓着宋阙怒道：“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我的孩子已经死了，我就要给他报仇！”

　　宋阙被男人拉扯地有些恼火，突然反手一挥将男人推倒在地，随后用剑鞘指着男人冷声道：“你的孩子不是我杀的！”

　　男人被宋阙吓了一跳，又见宋阙并没有出剑，便叫喊了起来：“我不信，你分明就是想杀人灭口，我今天一定要给我儿子报仇！”

　　男人起身朝宋阙扑来，宋阙却反手用剑鞘将他击倒在地，正要再下手时，柏云霄突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阿阙！”

　　柏云霄注视着宋阙，沉默了片刻又道：“这件事实在奇怪，既然他怀疑你，你就应该把话说清楚，告诉他们你今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他们醒过来之前这里又发生了何事。”

　　宋阙冷视了柏云霄一眼，随后冷声说道：“我只说一句，人不是我杀的，信不信由你们!”

　　柏云霄微微皱下了眉头，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符曈见柏云霄如此维护宋阙，宋阙却毫不领情，心下气恼不已，突然上前一把推开宋阙道：“除了这句话你能不能说点别的，现在是你被大家怀疑，一句人不是你杀的洗脱不了你的嫌疑，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你看清楚了，你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凶手！”

　　宋阙扫视了一眼众人，符曈说的没错，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质疑和警惕。

　　“你不说清楚，这些人是不会放你走你，不仅如此，我和柏大哥也会被你连累！”符曈又道。

　　宋阙一言不发地环视着周围的百姓，视线对上柏云霄的目光时，柏云霄突然柔声对宋阙道：“阿阙，我相信你。”

　　符曈看向柏云霄，一脸无奈道：“柏大哥，你一个人相信他没有用，他要是证明不了这件事和他无关，这些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除非你能帮他找出真正的凶手！”

　　柏云霄神情凝重地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众人说道：“各位，我知道你们现在还不相信我们不是凶手，但我一定会找出真凶给你们一个交代，在找到真凶之前，我希望你们能暂时冷静下来！”

　　男人听完柏云霄这番话并没有平息心中的怒气，反而歇斯底里地朝柏云霄怒道：“你说的轻巧，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儿子已经死了，要是你的儿子突然被人害成那样，你能冷静吗？既然你们拿不出证据证明你们是清白的，那你们就是杀我儿子的仇人，我要给我儿子报仇！”

　　柏云霄用手臂挡住了扑上来的男人，平心静气地回道：“你想清楚了，如果我们不是凶手，你岂不是报错了仇？让真凶逍遥法外，反而冤枉了无辜之人，你的孩子泉下有知也只会魂魄不宁！”

　　柏云霄这番话入情入理，周围的人听完纷纷点起了头，低声议论了起来。

　　那男人听完柏云霄这番话立马怔住了，呆滞了片刻之后，突然奔溃地抱住头蹲了下来，痛哭着喊道：“那我该怎么办？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

　　柏云霄扶起男人，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找到真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杀害你孩子的人应该就在敦炀城为祸多年的异兽狰！”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男人更是愣在原地许久都没出声。

　　随后，柏云霄又转身对符曈和宋阙道：“阿阙，符曈，狰兽一定就藏在城内，你们赶紧去找它，我留在这等你们！”

　　符曈怔了一下，连忙开口问道：“柏大哥，你留在这做什么？”

　　柏云霄看了一眼四周的百姓，回道：“既然我们现在还洗脱不了嫌疑，那我就应该留下给他们一个交代，直到你们找到真凶为止！”

　　符曈听了一脸惊诧地问道：“可是他们怀疑的又不是你，你何必替他人留下来，要做人质也应该是他留下来啊！”

　　柏云霄看着宋阙回道：“不管是我留下还是阿阙留下，只要能让大家安心就足够了。符曈，狰兽吸食婴孩的精气，极有可能是为了给狞兽疗伤，他不会只找一个孩子下手，所以你们一定要在它再次下手前找到它！”

　　见柏云霄执意要留下，符曈也不再劝他，只是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甘。

　　随后，柏云霄又向在场众人交代了一番：“诸位放心，在真凶伏法之前我会一直留在此处，若找不出真凶，就由在下承担一切罪责，打罚或偿命，我绝无怨言。”

　　“柏大哥...”

　　符曈一脸惊诧地看向柏云霄，对他要替宋阙受罚一事感到十分震惊，柏云霄却只对符曈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开口了。

　　众人听完柏云霄这番保证这才逐渐安下心来，商议过后都同意柏云霄的做法，连那个丧子的男人也没有异议。

　　宋阙站在人群中一言不发，对柏云霄的做法，他既没有感激也没有怪罪，在他心中，柏云霄无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而为之，自己没必要感激他，即使他确实帮了自己，自己也不会因为他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放下对他的怨恨，窃砖之鼠，难撼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