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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冤家多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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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偷了人家的鸟?!”
白柒揪着同尘耳朵,嗓门翻了一倍对同尘吼。白柒大统帅这辈子的好脾气在捡到这个大儿子的几天里已经成功用完了余量,现在能忍着不动手都是因为不断在内心进行的自我鞭策。
“疼疼疼,爹我没有偷是我捡的。”
“不问自取视为偷,而且那人在你面前都快被踹死了,你还能吧唧吧唧吃面条?小东西,我今天非得揍你一顿,教教你什么叫勿以恶小而为之……你,你别跑!”
此刻天色已黑,长街商户挂起了灯笼,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长街上行人渐多,同尘仗着自己灵巧,在人群里见缝插针,白柒背着两个大包裹,竟一时半会没能逮住他。
白柒好不容易追上同尘,一把把跑的飞快的同尘给提溜起来:“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知道错了没有!”
同尘被拽着后衣领,双脚离地,两手抱着脑袋,生怕他爹一生气把自己给甩飞。
“呜呜呜,爹我没错!鸟儿关在笼子里多可怜,我不要它被关在笼子里,呜呜呜。”同尘又害怕又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开始往下掉。
“你……”
“哟,这位大爷,揍孩子揍到街上来了,孩子他娘知道么?”一阵香风飘过,鹅黄衣袖轻柔柔地在眼前划了道弧线,一浓妆艳抹的姑娘正摇着团扇,眼角眉梢全是笑意的看着这父子二人。
“哎呦,看把孩子给吓得,”姑娘佯怒,手里团扇拍了下白柒拽着同尘衣领的手背,“这么俊的脸给哭成这样,这当爹的可真狠心。”
白柒头上莫名了扣了顶狠心爹的帽子,看着同尘的眼泪心里乱七八糟,心想着原来小娃娃都是水做的么?怎么成日里眼泪说来就来?
“就是就是,这娃娃长得真俊,”不知从何处又冒出来三四个姑娘,皆是身着绮罗,珠钗满头,一姑娘盯着白柒看,看着看着就拿团扇掩住了唇,拿指甲戳了戳白柒胸膛,十分娇羞地说道:“这当爹的长得更俊俏。”
众姑娘立刻嬉闹成一团,笑声似是银铃清脆乱响,白柒胸膛被指甲盖戳的生疼,方才乱七八槽的脑子终于想清楚这群姑娘是干什么的。
看向街侧,大红灯笼高高悬挂,楼上彩色罗帷自翘起的檐角一泻而下,栏杆上还三三两两的依着几对璧人,牌匾高悬,流金的“晚香馆”三字龙飞凤舞。
晚香馆!白凤开的!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白凤就在身侧长街口!
白柒牵着同尘就要往馆里走,一姑娘玉臂一伸,拦住了两人去路:“带孩子逛馆子,我从业多年还是头回见呢。”她话一说完,身后的那群姑娘全都笑的乐不可支,笑声听的白柒脑仁都疼。
白柒大统帅向来能动手就不废话,干脆利索的把这娉娉婷婷的娇弱姑娘掀了个后空翻,这姑娘从业多年,应该也从没见过如此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在空中被抡了一圈接着跌坐在地上,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震惊。
白柒牵着同尘就要迈进馆里,突然一段紫色的绸缎裹挟着十足的力道,如同一柄软剑般射来,白柒闪身一躲,又退回到了馆外。
绸缎扑了个空,嗖的一声卷了回去,一个紫衣姑娘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袅袅婷婷地从馆里走了出来,美人未至声先至:“怎么?砸场子的?”
这紫衣美人乌发如云,斜斜地挽了一个发髻,发髻上斜插了一朵金色的牡丹珠花,紫色的珍珠耳坠圆润亮泽,映的整个人珠光宝气。
美人不耐烦地扶了扶珠花,眼风随意的扫了扫诸人,本想逮住闹事的打一顿完了,可是当余光瞥见白柒的冰块脸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白柒?!”
“呵,小狐狸精。”
“哎呦,讨厌。”
“……”
白柒和这紫衣狐狸精算得上有几笔旧账没划拉清,时隔多年重新相见,正分外眼红,同尘拉了下他袖子,白柒低头:“又怎么了?”
“爹,鸟儿不见了……”
“!!!”
这人间的梨花白清冽香甜,比起来桃都的桃花酿都要逊色三分,桃悬提着一壶梨花白,边走边喝,人间熙熙攘攘,凡人喜怒哀乐,全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得意时,应尽快贪欢才对。
仰头使劲倒了倒,最后一口烈酒入口,很是意犹未尽,好东西总是不能常有,可惜。
正摇头晃脑有些恍惚,忽见巷子墙头上站着一只鸟。
这鸟毛发乌黑,金喙三足……
等等!三足?现在三足金乌已经遍地都是了么?!
那鸟儿发觉自己被注视,扑棱扑棱翅膀就要飞。
桃悬脚下一蹬,飞身至墙头,正要逮住它,突然酒气上涌,头脑晕晕沉沉,桃悬闭眼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再睁眼,三足金乌已然飞远,鼻前只留一缕金乌扇动翅膀时飘洒下的金粉。
“嘶,喝酒误事。”,
那金乌用了妖力,此刻飞的极快,桃悬本以为全凭脚力便能追的上它,没想到竟越拉越远,便不再托大,调转灵流想要御风而行,没想到前头竟突然出现一个人。
此刻桃悬是踩着屋顶前行,这大晚上的房顶有人,难不成是盗贼?
那人也注意到了桃悬,两者视线相撞,桃悬惊了,那人也愣了。
“是你!”
“是你!”
现在这世道冤家路窄已经窄到无路可走了么?下午才打了一架,晚上在屋顶上还能碰见。下次出门一定要记得看看黄历。
穆百川原本心情杂乱,爬上房顶吹吹凉风。
长公主喜怒无常,弄丢了她一只鸟,要是逢上她心情好,说不定只是赔上自己一颗项上人头,如果因为这种事送了性命,心里难免委屈,可是总归比连累家人好上太多……
幸好苍天有眼,这盗贼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穆百川当即挥出拳风,桃悬向后弯腰,拳风擦着鼻梁堪堪掠过。
“盗贼!你还我三足金乌!”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穆百川怒火中烧,拳头死死攥起,心道就算你是个术士,我今晚也要和你挣个鱼死网破!
桃悬酒气醒了大半,连忙摆手解释:“不是,朋友,你听我说,我现在就是在追那只三足金乌,就快追上了,朋友你先让让……”
前襟一下子被穆百川抓住,桃悬八尺的身高,这个凡人竟能与他平视,他压得很近,两人鼻梁似乎都要碰上:“你可真是满嘴谎话。”
桃悬身穿桃都蚕丝织就的锦衣,虽然不透风透光,可却是薄如蝉翼,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这凡人的手指,极其冰冷。可是他呼出的气,却是热气腾腾,吹得桃悬残余的酒气压不住的往脸上涌,脸颊上腾起了淡淡的红。
瞥了眼前方,夜色深浓,连三足金乌的尾巴也看不着了,只余些金粉,在黑夜里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这种品级的妖鸟,要是全速飞起来,半刻钟便是百里路。
桃悬不想再有耽搁,可这凡人铁了心的把自己当做盗贼,真头疼。
“那啥,小兄弟,先松手,你手太凉了……”
“谁是你兄弟!你这盗贼怎么如此厚颜无耻!”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桃悬跟着他的手劲点了点脑袋。
“哥!大哥!你别晃!我喝了一斤梨花白,你再晃我可就吐你身上了。”这老妖怪丝毫不介意自己和人家祖上十八代的祖宗一样年纪,大哥的称呼张口就来,完全面不改色。
再看看夜色里的金粉,金粉变得更加微弱了。
桃悬叹气,一手猛地攥住穆百川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手上用了三成的力气,穆百川手腕剧痛,感觉手脖子都要被捏碎了。他没想到长得比女人都要白净的桃悬手上竟然这么有劲,转而又想到下午他捏碎了自己的佩剑,想来他肯定是用了法术。
倒吸的那口凉气还没咽进肚子里,手臂被桃悬一把抓住,下一瞬自己竟然身子一轻,耳边风声似是裂帛,周围街道房屋急速后退,化成一道模糊的光影,自己竟然在御风而行!
“我说我是在追三足金乌,逮到了就还给你,你还不信我,那我就带着你一起追。”
金乌明明近在眼前,穆百川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抓住它,桃悬却忽然停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那三足金乌飞进山中,不见了踪影。
片刻的时间不知已是行了多远的路,繁华闹市早就远远的抛在身后,此刻二人正置身在一处山脚下,夜色深浓,借着月色打量,周围尽是荒草,没有半点人烟。冰凉的夜风卷着野草窸窸窣窣吹来,一波一波,似是浪潮。
有不知名的鸟叫声,叫声古怪凄凉,是这荒凉山脚下,唯一的活物。
“为何停下。”穆百川面露不解,拧着眉看向桃悬。
凡人看不透此处古怪,桃悬心中却是清楚,此处灵流异动,妖气像口压不住的泉眼,咕噜咕噜地朝外涌动,而且此刻二人面前,笼罩着一张透明的结界。
桃悬还未开口解释,穆百川忽而眼神一亮,原来是方才一头扎进山中的三足金乌竟然又扑棱着翅膀飞了回来,又是近在咫尺的距离,穆百川心道这次决不能再让它飞走,手臂一伸就要就去捉,动作之快连桃悬都没来得及阻止。
穆百川只觉自己伸出去的胳膊似乎是穿过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墙对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把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看着瞬间被结界吞没的穆百川,桃悬揉了揉额角:“嘶,凡人可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