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沈临沉想转身离开,但又突然想到什么,朝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走了过去。他对着那尸体眯了一下眼,心顿时沉了下去。沉默片刻之后,他忍着恶心将尸体拖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拍了拍手,哑着嗓子,轻轻说道:“你也是倒霉,遇上了我。”
其实生离死别,他经历过很多次。所以现在也不是听到会悲痛欲绝,看到会痛苦流涕,现在也只是单纯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悲伤。
而此时的悲伤,只是因为这人是因他而死。
他倒也想冷眼旁观,谁都可以冷眼旁观,唯独他不行,他不能。
面具男子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姑娘,走吧。”
“嗯,好。”沈临沉转身,对着他笑了笑。
那个笑,是勉强的。
面具男子以为他只是因他熟人之死而难过,只有沈临沉自己知道,今天又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自己跟前,而自己依旧无能为力。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
面具男子将沈临沉带到招徕酒馆,那小厮正低头敲着算盘,都没有抬头朝他们看一眼,面具男子朝着柜台叫了一声:“小伍!”
那小厮听到有人在叫他,徒然抬头才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人,他眯起眼打量了一番沈临沉,随后问道:“公子,这是谁啊?”
“别废话,让你大当家带她去换件衣服。”
“今天什么日子你忘了?都几刻了啊公子?咱大当家早就上山了,你还在山下晃悠啥呢?还带个女人回来,啧啧,要是传出去啊,那可就难听咯。”
面具男子面色阴沉地看着小伍,似乎想找个机会把他削了。
小伍咽了一口唾沫,随后强笑道:“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瘆得慌谢谢。”
沈临沉笑道:“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带她去城中衣坊换套衣服,钱记我账上。还有她等会想去哪就送她去,”见小伍嬉皮笑脸,他问道,“
听见没有?”
“是是是,你说得对,都听你的。”小伍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面具男子沉声说道:“我记住你了。”
他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沈临沉朝小伍那边靠了靠,轻声问道:“诶,他到底什么来头啊?”
小伍招呼厨子来接他的班,然后给沈临沉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是山上的人。”
“山上?雁山的人?”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也不完全是,总之惹不起就是。唉,你可别问了,这是秘密,秘密。”
“惹不起你还调侃他,不错啊兄弟,胆子不小啊。”沈临沉习惯性地用手勾住小伍的脖子,津津乐道地望着门口。
小伍向旁边走了一下,甩开他的手,小声嘀咕着:“我说你这姑娘能不能矜持一点,长的比我高就能置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于不顾吗?虽然我知道我长的是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啦,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啊。”
“你一个人说些什么呢,走,带我去挑衣物去。”
“急什么急,又不是不去。”
“我赶着上山呢,你说我急不急?”
小伍睁大了眼:“你是来雁山拜师的啊?”
“不然呢?还能来干嘛?来领略雁山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吗?”
“你不早说?现在都几时几刻了你知道吗?离闭山时间就只有两刻钟了!”
沈临沉抿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地说道:“你自己说的,哎呀,急什么急哦,又不是不去哦,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刚送走一个去雁山的,又来了一个,唉。”
“别唉声叹气跟个患病的人一样了,再拖下去,到时候我没上山我找你算账。”
“……走走走,带你去挑好看的衣服去,反正记公子账上,你多买几套得了。”
——
雁山山门旁,一位雁山弟子靠在木桌旁朝山门外眺望,随后立身不耐烦地来回跺脚。
瘫在木椅上的另外一位握着毛笔,斜着眼看着一个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心生烦躁,他轻声“啧”了一声,然后将笔往桌上一丢,骂道:“江裕年,你娘的能别在我眼前晃悠了吗?”
“怎么?碍到你家门槛了?”
“你碍着我眼睛了!”
“顾稚,你有病啊?是谁嚷嚷着要来前门给上山拜师的几百号人来做登记的?还把我给拖过来,你有病的吧。”
顾稚似乎理亏,气焰渐渐弱了下来:“别在我跟前晃悠,我头晕。”
江裕年见此空隙连忙乘胜追击:“你自己去就去你拉我干嘛?你是不是跟刚才那个叫什么来着,许…许什么……许……”
“许长安。”
“对,你跟那个许长安一样,脑子不好使。”
顾稚剜了一眼江裕年:“你说谁脑子不好使呢?要不是小师妹非要扯着我要带我去见她爹,我会来这里自找没趣?”
“那你把我拉过来干什么?”江裕年又靠在了木桌旁,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找个伴,不行?”
“你果然有病。”
“两位,别吵了。”小伍刚带着沈临沉来到山门边就听到这两位“神仙”在门旁好似要打起来一般。
顾稚和江裕年立刻停止打闹,顾稚拿起刚才被随意丢在一边的毛笔,严肃道:“来拜师的?家住何方,姓甚名谁,自己报。”
“我,沈秀花,家住……”
“噗呲——”沈临沉还未说完就听三人同时笑了一声。尤其是小伍,他笑的最欢,其他两人因为接受过礼仪的熏陶,所以只笑了一声,就忍住了。
江裕年握拳将手抵在唇上,低声咳了两声,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姑娘继续说。”
沈临沉心道:他们怎么了,我这名字取的很不错啊,他们笑什么?
“家住北梁京城。”
“北梁啊,你是为什么要来雁山来拜师呢?”顾稚边写边问道。
沈临沉思索一番,旋即问道:“这个一定要回答吗?”
顾稚点点头。
小伍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时没想着回酒馆。
“这个啊,是这样的。”沈临沉抬头看了看天,信口胡诌道:“我有一个救命恩人,他在山上,我要去找他报恩。”
小伍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找公子来的?”
“嗯,是的。”他整理了一下衣袖,然后问道:“我可以上山了吗?”
江裕年问小伍:“哪个公子啊?谁啊?”
“我哪知道,自己猜去,反正不是你们雁山的那两个尉迟公子。”
顾稚疑惑不解:“今天都在山上,没人下山,你确定是咱们雁山的人?”
“是不是的等会上山见了人不就知道了?”
顾稚侧目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山门外,随后招呼江裕年将东西收拾好带回山上。小伍挥手告别沈临沉,沈临沉也踏上了上雁山的路。
沈临沉一步一步走在石阶上。这是一道窄窄的石阶路,石阶两旁便是黑黝黝深山老林,偶尔还能听到树丛里传来的小声响。
顾稚解释说是小仙兽在树林里面觅食,他们雁山的仙兽崽崽挺多的。
雁山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因灵力充沛,钟灵毓秀,才惹得雁山开派仙祖占山立派。这里的灵力足够养育灵兽几千年,所以很多灵兽愿意居于此山,不肯离去。
江裕年看着那位身材与他一般高挑的姑娘,小声说道:“一个姑娘家都长这么……”
“说什么呢,走快点儿,等会误了时辰,我可不想看大师兄给我摆脸色看。”
听到这里,沈临沉问道:“大师兄不都是那种和蔼可亲的吗?”
“那可不,可‘和蔼可亲’了。”江裕年答道,“我跟你说,他发起疯来,方圆几十里都得受到牵连,谁劝他他打谁。”
“你们师父不管教他的吗?”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一般,顾稚和江裕年都笑了起来,顾稚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雁山不止一位尊长,我和江裕年就是神机妙算苏瑾渊苏大长老的弟子,还有几位长老等会你去练武场上能看见的。”
沈临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顾稚继续说道:“我那所谓的大师兄,是雁山掌门的大公子,他的师傅,就是他爹。”
“说的有点过头了啊,大师兄也没你说的那么凶残,”江裕年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他就是喜欢凶人,还喜欢发脾气而已,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打人。”
“唉,差不多差不多。”顾稚叹了口气,随后朝沈临沉昂了昂头:“诶,我们雁山近几年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姑娘来拜师了,若是被选上了……你可得小心一点了。”
“此话怎讲?”
江裕年接道:“肯吃苦的女子少之又少,我们雁山的女弟子加起来不过三十有余,你看你长得这般灵巧,不出意外,肯定会被咱们那群多年修炼不近女色的师兄弟们给惦记上。”
如今这乱世,能苟得一条性命就算是积了三辈子福气,又有哪家的姑娘想要去学得一身仙法武艺,然后去面对那些杀人成性,凶残无比的妖祸呢?
若能平安渡过一生,哪怕是虚度一生,终生无为,都不会冒险将性命赌在每一次的灭妖行动之中。
前方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应该是快到达顾稚所说的练武场上了。顾稚抬了抬木椅,朝前方望了一眼,然后立即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江裕年:“快点儿,大师兄在前面呢。”
听闻,沈临沉将眼睛迷成一条缝,仔细打量着越来越靠近的“大师兄”。
此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扬起,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正盯着顾稚和江裕年,仔细一看,竟与之前那位面具男子有几分相似。面具男子的眼睛,很深邃,倒也不似那勾人的桃花眼,也不似这“大师兄”这样清澈明亮、轮廓完美的杏仁眼,就只是单纯的,让人觉得,很特别。
尉迟怀远远就看见顾稚他们两个,一个抱着小木桌一个抱着小木椅从石阶下慢慢走上来,还带了一个估计是来拜师的姑娘,看着他俩和那姑娘磨磨唧唧说话的样子,他气不打一处来,他俩还没到他跟前呢,他冷着个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回来的可真早啊两位?”
江裕年与顾稚对视一眼,就知道,他两估计完了,彻底完了。他咽了一口唾沫,随后舔了舔唇,强笑道:“那个我们是怕还有人要来嘛就……就多等了一会儿……”
“所以你们等了半天,就等来了一个……”尉迟怀朝沈临沉那边看了一眼,“……姑娘?你们好生能耐啊。”
顾稚硬着头皮回了句:“是个姑娘也要等啊……来了都是客,这……”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紧搬上去吧,废话真多,”尉迟怀挥了挥手,见有个外人在,也不好多发脾气,他昂了昂头,伸手道,“名册。”
顾稚点点头将怀中的名册递给他后,便和江裕年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江裕年还不忘给沈临沉道个别。
随意翻了几下后,尉迟怀才终于抬头好好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有点迷茫的沈临沉,但是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说道:“看到前面那群人了吗?去,随便找个地方去站着去,等会祭天仪式结束后,第一轮入门考核也就要开始了。”
沈临沉望了一眼练武场上乌泱泱一大片人影,顿时犯了毛病:啧,拜师的人怎么这么多
正当他在原地思索之时,尉迟怀又抬眼压着闷脾气道:“还愣着干嘛?难不成还想要我抬你过去?”
“当真是爆竹脾气。”沈临沉笑着丢下这句话就跑没影儿子,留尉迟怀一个人在原地骂道:“有病。”
这次来拜师的人比往年要多的多,练武场上站满了人,沈临沉挤过人群往前面钻。由于他一身女子装扮,长得又还白白嫩嫩,所以那些大糙汉子都对她很客气,有些甚至装成翩翩君子,一副以礼待人的姿态让沈临沉有点想作呕,碍于他的女子形象,他才忍住,礼貌地朝那些人回笑。
他正往前面挤,便听见不远处有一圈人围在一起,嘈杂无比,还有人大声骂叫,沈临沉毫不犹疑地选择去凑凑热闹,看看是哪个倒霉家伙摊上事了。他挤进去一看,便皱起了眉,心道:这不是尚书大人家那傻儿子许长安吗?他怎么在这?
沈临沉碰了碰旁边的一位同样是在看热闹的男子,问道:“他怎么了?”
“你说这个傻子啊,他踩了那位大爷的折扇,听说那折扇是出自北梁魏愚魏大师之手,珍贵的很呢。”
旁边另外一位轻声说道:“嘿,这傻子也是倒霉,这扇子啊,并不是他踩的,而是别人碰掉顺便踩了一脚,那人便匆忙离开了,这傻子就凑巧经过,才遭了殃。”
沈临沉问道:“你是亲眼见着了了?”
“对啊,不止我,这里看到的人多了去了,那人拿着扇子左挥右舞的,是个人都会朝他那看几眼,都就凑巧看到了呗。”
所以你们看到了真相还在一边袖手旁观是吗?
沈临沉若有所思地想道,却也没有将此话说出口,只是点点头,闷不做声。
现在他的身份很特殊,他不是北梁的二皇子,他是京城的一位大家闺秀,沈秀花,许长安曾经见过他,虽然沈临沉不确定他还记不得他长啥样,但是万一记得呢?能少一个威胁,就少一个,没必要冒险去帮助一个可能会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是福是祸都是他自己的命,反正也死不了,大不了被揍一顿,受点皮肉伤。我现在是沈秀花,他跟我没任何关系,我不认识他,所以我没义务去帮一个素未相识的人。
这样想想,沈临沉心里便好受了一些,转身离开此地。
沈临沉也并不是特别了解尚书大人的这位小公子,他只是听下们提起过他,自己也就与他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