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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再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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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之后,郦朝蕴盯紧郦朝英,趁她身边没人,紧步追了上去,唤道:“大皇姐!”
郦朝英停步转身,眼瞅了郦朝蕴一眼,道:“太女殿下,叫臣何事呀?”
郦朝英和从前一个样,嘴上叫的客气,神情间却殊无敬意。
郦朝蕴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总感觉郦朝英对自己有些敌意,后来,有些话就传到了郦朝蕴耳中。
大荣朝皇位传承,从开国至今,一直都是传长传嫡,从没有变过。
郦朝蕴是嫡女,而郦朝英却是长女。明明都有继位的资格,女皇却封了她最宠爱的女儿郦朝蕴为太女,身为长女的郦朝英自然眼酸不忿。
依照以前郦朝蕴直来直去的性情,郦朝英挑衅她,她自然是和郦朝英针锋相对,于是,朝堂宫中大多数人都知道她们姐妹俩人不对付,就连女皇劝导开解她们都没用。
后来,她不受控制,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郦朝英,别人也理所当然的不会怀疑是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只以为是她恨透了郦朝英,不顾一切欲除之而后快。
前世被囚的那几年,她虽然知道了是郦朝薇算计的她,却不知道郦朝薇具体都做过哪些事情,现在认真把有些事情捋一捋,却惊觉这好像是郦朝薇的连环套。
自己错把郦朝英当对手,忽略了身边真正披着羊皮蛰伏,伺机而动的恶狼郦朝薇,最后傻傻的走进她的圈套中,亲手断送了自己的锦绣前途。
郦朝蕴想想以前蠢笨的自己,再看看无辜送命的郦朝英,便觉此刻她吊儿郎当的态度也没那么恼人了。
她尽量心平气顺,对郦朝英道:“听说大皇姐病了,孤前两日去你府上,不便进屋打扰,在外面略站了站就走了,不知道大皇姐的病是否大好了。”
郦朝英咧着嘴,有些阴阳怪气道:“臣虽然不如太女殿下一样受母皇喜欢,可宫里的太医还是请的动的,病当然已经好了。”
郦朝蕴神色正经,姿态诚恳道:“那孤就放心了。”
“大皇姐,一起走吗?”郦朝蕴忽向郦朝英发出邀请。
郦朝英似很惊讶,怪模怪样打量郦朝蕴一眼,还是摆摆手道:“臣还有事,太女殿下自便吧。”
郦朝蕴也不勉强,点了点头,先一步跨出去,渐渐走远。
没关系,凡事不能太过心急刻意,慢慢来,她有这个耐心。
回到太女府,郦朝蕴换上常服,用了早膳,歪在躺椅上想阿兮诺那个男人。
从前她对那个男人是太凶了,总是看见他就觉得生气心烦,恨不得他能消失在她眼前,再也不要见的好。
“唉!”
她叹一声,手撑起头,美眸微凝,作沉思状。
自己对他又不好,还总是凶他,他为什么要陪她一起死呢?又是他们族里古怪的规矩吗?
就像她吃了他种的果子,就必须要娶他一样,那他嫁给了她,也必须要陪她同生共死吗?
郦朝蕴恍惚又想起烈火中那个拥抱来,紧而灼热的,裹得她喘不过气来,竟不知是火焰的温度还是他胸膛的温度更高些?
她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怀抱,母皇的怀抱总是轻柔的,温云卿的怀抱是带着好闻的香气和淡淡凉意的,原来,阿兮诺的怀抱,竟然是这样热烈如火的,好似能将人融化一般。
而这样的怀抱,真不像是会为她敞开的。
毕竟她一直以为,阿兮诺嫁给她是迫于族中规矩,他真正喜欢的人是……
不……不,不是这样的,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伪装,唯独在生死关头伪装不了。因为她也真真切切爱过一个人,所以她能感同身受。那一晚,火海中,阿兮诺的种种举动,分明就是爱一个人到极致的表现呐。
她和阿兮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她全忘了,所以,那个男人气她、恼她,却在她赴死的时候,又奋不顾身的去陪着她。
所以,她究竟遗忘过什么呢?郦朝蕴凝神去想,却觉脑内如被根根细针不停戳|刺着,疼痛难忍。
她手按上头上穴位,心烦的闭上了眼睛。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队侍卫和几个僧侣,一个年轻女子素面轻衣,发髻散乱,腕上套着铁索,被侍卫押着往前走。
前面是一道朱红色大门,门上方匾额上是女皇御笔亲书“相国寺”三个大字。
怎么会……她怎么会……
未等郦朝蕴惊呼出声,只见年轻女子已抬腿跨进了寺门。
有两个男子追了上来,要追随女子的脚步,冲进寺中,却被侍卫和僧侣死死拦下。
两人望着寺门方向,脸上尽是担忧。
忽然,那个美如神祗的男子对另一个道:“阿涂都,你走吧。”
名叫阿涂都的男子满脸慌张:“不,圣子,我不想走。”
“阿涂都,这是命令。”
阿涂都突然哭了起来,啜泣道:“族人都没有了,我要去哪里?”
貌美男子眼中浮现悲戚之色,朝一个方向望了一眼,道:“对不起,你想回家的话,就回去吧。”
“是,圣子,我回沙漠里去。”
阿涂都对貌美男子行了个奇怪的手礼,他是一个人,哭着走的。
目送阿涂都走后,貌美男子问方丈大师,“大师,我如何才能进寺中去?”
“阿弥陀佛。”方向双手合十道:“施主需剃度出家。”
男子变了脸色,摇头道:“不,我族有自己信奉的神,我不能背弃阿那罗神。”
“那施主就请回吧。”方丈道。
男子呆愣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好久,他抬手,慢慢摸上自己的长发,忽的狠狠揪住一绺,手再落下时,手心里已躺着一团细丝。
男子张开手,将发丝扬入风中,他看着自己随风飞走的发丝,眼中闪烁着未滴下的泪光。
尔后,他转向方丈,道:“大师,请给我剃度吧……”
不……阿诺!
郦朝蕴猛然一挥手臂,惊醒过来,垂着头不住的喘息。
她怎么睡着了?怎么做了这样的梦?
郦朝蕴的心像被一根绳子系提着,揪着痛。与其说这是一个梦,倒不如说是郦朝蕴脑海中一段最真实的回忆,当时,她跨进相国寺,就站在相国寺的门里,亲眼看到的这一幕。
只是当时,她还讨厌着阿兮诺,看到这一幕,心里远没有现在这般被深深触动。
那年,太女之位被废,郦朝蕴亲手写下两封和离书,交给阿兮诺和温云卿,温云卿收下了和离书,拜别她后离去,阿兮诺愤怒的撕碎了和离书,陪她一起被囚,陪她一起死去。
时至今日,郦朝蕴方大彻大悟,原来,阿兮诺才是那个一直深爱着她的人呀!
“阿……诺。”这两个字从郦朝蕴口中轻轻逸出,带着万千思绪一般。
“殿下!”
就在此时,季林掀帘进屋,打断了郦朝蕴的思绪。
只见季林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猫,献宝一样小跑过来。
“殿下,您要的那种猫,奴实在是找不到,不过,奴买到了这只。”
她把怀里的小奶猫举到郦朝蕴眼前,道:“这是北戎的赤耳灵猫,很稀有的,奴转了好几日才刚巧碰到一只。”
郦朝蕴转眼看向小奶猫,果见两只红色的小耳朵,除此之外,通身洁白似雪,漂亮极了。
郦朝蕴其实是有些喜欢的,却还是摆着脸子道:“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这和我要的,差的也太多了。再说了,这北戎的小东西,应该野的很,我们养的了吗?”
季林忙道:“殿下放心,这小家伙只对外人凶,对自己人很乖的。而且,这小家伙很厉害的,店家说它嗅觉十分灵敏,只要是常和它接触的人,十里之外它都能靠着气味寻到他们。”
“是吗?真有这么厉害?”
郦朝蕴接过小奶猫,轻抚着它的皮毛,缓缓道:“那就养着好了,行了,算你任务完成了。”
*
四月初六日,阿那罗族一行人由地方使官陪同入京。
郦朝蕴率礼部一众官员,站在高高的城门上,极目远眺,眼见远处的车队越行越近。
车马慢慢停下,前方一辆宽敞的马车里,率先跳下来一个人。
那人抬起头,异族风情浓重的眼眸倏然准确无误的朝郦朝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