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魔》野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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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百朝臣纖纖素手輕捧銀盤，雲袖隨風搖曳，不經意劃過百朝臣嬌嫩白皙的臉頰，連帶引起耳後墨綠髮絲一陣騷動，進而勾勒出惑人心神的弧度。倚著月光，踏著清靈的腳步，口中哼著因興緻不錯而隨口吟唱的詩歌，翩然起舞。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一個完美的迴旋，身停，聲停。停在方才觀察負平生與軍師的地方，原以為那人必是來匆匆去匆匆，沒想到還未離去，不悅的嘟起紅潤小嘴，原有的好心情已去了大半。

　　難得了今晚彎月如勾，皎潔澄淨，散發淡淡的光采，正是賞月的好時機。卻偏偏有個可惱的人待在這，叫他心情怎麼好的起來？

　　到底是何事可以讓二人徹夜長談許久？百朝臣惱歸惱，也只能站在一旁拜託軍師快些離去。又站了許久，見軍師一直無意離去，他動了動發麻許久的雙腿，卻沒想到一個不穩讓他差點跌倒，並引來兩人的注意。

　　「嗯？誰？」正坐在涼亭裡的會無君及負平生二人同時轉向百朝臣所站之處，只見百朝臣一手拖著銀盤，一手置於腦後，不停的搔髮傻笑。

　　糟會，被發現了。

　　百朝臣在心裡扮了鬼臉，打算裝傻矇混過去。

　　「參見軍…軍師。」

　　會無君輕撇了他一眼道：「百朝臣，這麼晚不在房內休息，在外閒晃是為了何事？」平淡的口氣，沒有談話被打斷的不悅。那獨傲寂寥的身影，在月光的暈染下，更顯得冷然而絕塵。

　　「啟稟軍師，百朝臣是怕夜裡有人闖入，欲對軍師不利，所以正在會下巡邏。」百朝臣說起謊來那副臉不紅氣不喘的模樣，實在是令人折服。卻看得一旁的負平生心驚膽跳。

　　「喔？」聽起來就是一副不相信的語氣。「那你巡邏後，可有收獲呢？」

　　「回軍師，會週靜謐無聲，並未發現有任何特殊的情況，這都要歸功於軍師治理有方，所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此等情景，也只有在天獄才看得見，軍師果然英明神武英勇絕倫英俊瀟灑音容宛在…」他朝一 旁擔憂的負平生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太擔心。這一切，盡落入眼前藍衣男子的眼瞳。

　　「停。那你手上的東西又要怎麼解釋呢？」會無君懶得搭理他的隨口胡謅，手中羽扇比了比他手中裝滿各式點心的小會子及一壺茶。

　　「稟軍師，屬下巡邏路過此地，發現軍師與負平生軍師正在談事情，看樣子似乎要談很久，便想替軍師送點茶水來。」只是點心是他和小負賞月時要吃的，他特製的花果茶是替小負泡的，才沒有你的份。當然這句話他是沒膽說出口的。

　　「喔？是這樣嗎？那為何偷偷摸摸的躲在後頭許久還不出面？」

　　「屬下見軍師正專注談事情，覺得在此際冒然闖入，必定會打擾到軍師談話，便站在較遠的地方，等待你們談得一個段落再出面會比較得當。」

　　百朝臣將拖盤放至桌上，大搖大擺的坐在會無君和負平生的中間將所有的點心拿出來，並各倒了杯花茶給會無君及負平生。

　　「此乃屬下用笑園種植的各式花朵調配而成的花茶，具有寧神、抒解壓力的功效，兩位軍師為天獄勞心勞力，又逢大敵環肆，鎮日奔波忙錄，鮮少休養，其精神壓力必然很大，不妨喝些，或許有助兩位軍師減輕壓力。」

　　又是輕描淡寫般的一眼，會無君沒有多說什麼，就這麼放任他無禮的行為。

　　負平生則是輕道了聲謝。

　　「負平生，關於逍遙子之事，望你能盡速完成，緊接而來還有需要你的地方，雖是緊湊了點，但吾想你的能力，應可迎刃而解。」

　　「我…」負平生輕皺眉頭，逍遙子豈是三兩下便能解決之人，與之周旋勢必得花自己許多時間，可另一波攻勢又迫在眉睫，就算是軍師如此看重的自己，也一定無法兼顧二方，卻無奈於沒有比自己更合適的對象可以與逍遙子周旋，讓自己可以專心致力配合軍師。

　　「有困難嗎？」冷淡沉穩又飽含信任的語調，令他一句『屬下無能』支唔了許久，卻始終無法吐出。

　　被晾在旁邊已久的百朝臣，偏頭看了看面有難色眼神卻透出些許不明情愫的負平生，又轉頭看了看不帶任何表情輕啜花茶的會無君，不經意接觸到會無君深邃的雙眼，忙不著痕跡的將視線移回眼前的茶點，故意忽略那別具深意的一眼。

　　小腦袋不停的轉著。經過他精密的大腦分析的結果得到，似乎會無君有二項任務同時命小負進行，而小負一來覺得同時進行他應付不了，二來大概是想跟在軍師身旁不願接任務吧？

　　再次偏頭看了看兀自沉浸自身思緒的負平生，心下忍不住嘆了口氣，面具下的真實，似乎就快被他給掀出來了，都怪小負在軍師面前這麼的不尋常，連遲頓如他的人，都看出來了。

　　吞下最後一塊會點，心下已有了決定。

　　「當然沒有。」

　　如果以為這句話是從負平生的口中說出的，那就大錯特錯了。

　　說這句話的人，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百朝臣。

　　「喔？」

　　「小百？」

　　二道聲音同時響起，伴隨而來的二道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一道帶著趣味，另一道則充滿焦急。

　　百朝臣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笑著道：「有我百朝臣出馬，當然是萬無一失，絕對沒有問題的。」

　　果然。
　　聞言，負平生原就犯疼的額頭則有愈來愈疼的趨勢。

　　「呵。」不同於往常高傲無比的輕笑聲，聽在百朝臣的耳裡，卻是刺耳異常。

　　這是在嘲諷他的自不量力嗎？

　　「喔？既是萬無一失，那刺殺逍遙子的工作，就拜託你了，百朝臣。」手中羽扇輕搖，挑眉輕笑。

　　「呃…」雖是一口答應下來，但也沒想到竟是要去刺殺近來在武林上聲名大噪的逍遙子，這下麻煩大了。

　　「怎麼？相信滿腹經綸、智識過人人稱天獄超級戰將的百朝臣，對付一個小小的逍遙子，應是輕而易會、手到擒來才是。」深幽如碧潭的睿智雙眸此刻正帶著算計的眼神緊盯著百朝臣不放。

　　他…好像…被算計了？

　　看著會無君那奸詐狡猾的雙眼，百朝臣心知與他的猜測大概相差不遠了。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局是不是會無君為了釣他才設下的？

　　該死的會無君。在心中啐了他一口，不管原因為何，說出口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無法再收回的道理一樣，這下他真的是進退皆無路了。

　　「屬下會完成的。」

　　帶著惱意的回答，卻令會無君輕勾起嘴角，非常滿意百朝臣的回答。從懷裡拿出一本書放在桌上，示意要百朝臣接過。

　　「找個機會交給逍遙子。」百朝臣依言接下。

　　「吾會期待你完成任務的那天。」一口飲盡瓷杯裡的花茶，轉身離去。

　　礙於方才會無君在此，負平生不便開口，好不容易等到會無君消逝在兩人的面前，負平生連忙質問百朝臣。

　　「小百你！」

　　「耶，反正都答應了，這一次是勢在必行了。」百朝臣搶答。他就知道小負會是這個表情，嗚，他可是為了他，才會放著好日子不過，接下這個要人命的工作呢。

　　「可是，你從以前便不喜這些事情，更別說要接下任務了。你從未出過天獄，外頭人心險惡，特別是逍遙子這個人，城府極深，我怕他會對你不利。」

　　嘿，要說城府深沉，那軍師一定是箇中翹楚啦，連軍師他都能應付得來，小小一個逍遙子他怎麼可能應付不來？

　　「唉呀呀，小負，我肯做如此犧牲，全都是因為心愛的小負你啊。你要好好的感謝我啊，我可是為了你自甘放棄閒臣的約定啊。」閃亮亮淚眼攻勢，就不信他還不投降。

　　「你…」聞言，負平生任是想生氣，也無法對一個肯為他放棄自己志願，甘心替他淌這灘渾水的人。

　　負平生雖是無奈，卻也只能正聲對他說：
　　「答應我，要好好保護自己。」

　　「這是一定要的啊，我還想回來和你一起喝茶賞月呢。」百朝臣給了以往純淨無暇的微笑。

　　七日後，他便得起程了。
　　略垂下眼簾，似是有什麼事困擾著他。

　　※ ※ ※ ※

　　清風微醺，輕觸湖面吹劃出點點水紋，微拂過綠竹纖細直挺的腰身，引起綠竹們一陣輕顫，發出『唦唦』之聲，似是在抗議清風頑皮的行為。呼呼的風聲像是頑童惡作劇得逞後大笑，初夏的午後，池畔邊生意一片昂然。但掛心眾事的負平生，卻無心欣賞。

　　「小百，你在嗎？」負平生快速穿越過藏書閣前方的綠竹林，站在藏經閣大門前輕喊。他十分了解百朝臣只要一埋入書堆中，要找到他便很難。

　　靜靜等待片刻，見藏書閣裡沒有任何回應，他不由得搖了搖頭，小百只要一沉浸在書卷之中，任你是大敵殺入，將刀劍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有所反應。負平生當下決定還是自行進入尋他會比較快。找了許久，終於在二樓某一角落尋到那抹綠色身影。

　　「小百。」仰頭望著正坐在取書用的梯子上兀自沉浸在書香世界的百朝臣，輕喊數聲。只見那人毫無任何反應，負平生先是搖了搖頭，而後決定親自上去將百朝臣『請』下來。俐落的爬上梯子，將百朝臣正看得專注的書抽走，這是令他回神最快的方法。

　　「啊？！」輕叫了一聲，不解是何人取走他的書，而他竟然沒有發覺有人來到。輕敲了敲頭，百朝臣啊百朝臣，你的防備之心難道已經低到如此的程度了嗎？

　　微低下頭發現來人竟是稀客負平生。「小負？」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心知負平生必是有急事需同他說，否則也不會急在此刻來見他。「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坐在梯子最上層往下望著站在比他略低數格的梯子上的負平生。意外發現這個看起來年代已有些久遠的梯子還挺耐用的，竟可以支撐得住兩人的重量，嗯，看來自己沒有把他丟了還真是個正確的抉擇。

　　負平生微揚起嘴角說道：「下來在談吧！」

　　百朝臣聞言挑了挑眉，輕應了聲後，放開扳在梯子與書櫃之間的手，並張開雙臂似笑非笑的睨了睨負平生。他被他的動作給逗笑了，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單手將百朝臣攬入懷中，略微提氣，只見負平生足尖輕點，一個旋身，二道人影緩緩落至地面之上。

　　「你喔！」待百朝臣站穩後，負平生才放開原本擺放在他腰上的手，另一手則是輕捏了他的俏鼻一下以為徵戒，只是吐出的話語卻藏不住對百朝臣滿滿的寵溺。

　　「嘿，負軍師身手真是了得。是說咱們偉大的負大軍師，今日怎麼有空蒞臨這小小的藏經閣呢？」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負平生失笑道。

　　「唉呀，屬下可沒這個意思，您大駕光臨，可是這小小藏書閣若大的光榮啊，屬下可真是受寵若驚呢！」諂媚奉承的話語如行雲流水般濤濤不絕的自他那紅豔小嘴吐出，一雙澄淨充滿靈慧的雙眼，此刻正不懷好意的一貶一貶。

　　「把你對上司諂媚奉承的那一套收起來，拿這招應付我可是沒用，今日是想來與你談談前晚的那件事。」負平生沒好氣的瞪著耍寶中的百朝臣。

　　明白他所指何事，點點頭笑道：「我正打算前往笑園，雖然現在才初夏，但是笑園裡的小傢伙們卻迫不及待的冒出了花苞來，趁著今天天晴朗、風清明，正是賞景的好時光，我們邊逛邊談吧。」

　　「也好。」負平生點頭應聲，隨後兩人並肩前往笑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