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魔》野沁

15、27 28

　　暗夜時分，整座雲塵盦寂然無聲，一抹黑影趁夜潛入，在輕鬆閃過雲塵盦的看門陣後，來到一座閣樓前，當發現整座雲塵盦裡似乎空無一人後，他會處張望了會，改往後山的方向飛奔而去。

　　在幾個起落後，黑影很順利的找著他今晚摸黑潛入的目標。

　　他睡的可真安穩。

　　負平生走至百朝臣的跟前，微微蹲低身子，好笑的看著倚樹熟睡的他。

　　晚風輕輕吹揚起百朝臣墨綠髮梢，順著風勢飄落在他的眉目之間，那種輕輕搔碰的感覺，令他感到不適，他不耐的用手撫去後，原本緊閉的長睫輕動了動，他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對上了他的視線。

　　良久。

　　「小負？」他偏著頭問道。

　　他記得他坐在這裡等著素氏父子來救他出去，怎麼等著等著就睡著了？而小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他是不是還沒睡醒？

　　「是我，在這種地方睡覺你會感冒的。」

　　「也不是我願意在這種地方睡著的。」百朝臣哀怨的道。

　　「不是你願意？怎麼說？」

　　「我閒來無事就到處晃晃，只是雲塵盦裡陣法實在多到我記不住，總是走著走著
　　就不小心走進迷陣裡了。」

　　「於是就枯坐在此等待素還真發現你失蹤後，前來拎你回去？」他從很久以前就知道百朝臣一向很討厭陣法，也對陣法沒輒，所以當聽見他被困住出不去，他一點也不意外。

　　百朝臣摸摸下頷，「大抵是這樣子沒錯。」

　　「你在這裡待多久了？」負平生注視到百朝臣的衣裳，早在夜晚林間溼氣浸淫之下，失去了保暖的效用，他輕皺了皺眉頭，解下身下的披風，披在百朝臣削瘦的肩膀上。

　　他偏頭想一想。「蠻久的，從下午就一直待在這裡了。」

　　「一直到剛剛？素還真都沒來尋找你？」負平生挑高了眉。

　　「他是個大忙人，怎麼可能每天都會待在雲塵盦裡就為了找我呢？」

　　「這麼說也是。」他點點頭，又道：「你整個下午都在睡？」

　　「也不是，我是發呆到睡著。」在睡夢中他夢見久遠前早已塵封到他記憶深處的
　　回憶。「小負，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這樣跟我說話你不會累嗎？」百朝臣比了比他微彎的身子。

　　「還好。」

　　「可是我的脖子會很酸，麻煩你坐下好嗎？」他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

　　「也好，你要問我什麼問題？」負平生依他的話坐至他身邊。

　　「你還記得聖主隨我們從戰場回來之後的隔天便離開天獄的事嗎？」

　　「當然記得。」鬧得風風雨雨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有什麼問題嗎？」

　　「聖主離開的前一天，曾去見過軍師一次，尋問有關麗族被滅的事。」

　　「似乎有印象，有什麼問題嗎？」

　　「我剛剛做了一個有關於這件事的夢。」

　　「好端端的怎麼會夢到那麼久以前的事？」

　　「我也不清楚。」他搖了搖頭。

　　「那跟你問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我在他們的對話中聽見了一小段，聖主質問軍師是否曾率兵攻打過麗族？軍師
　　沒有否認。麗族的族長又與聖主交好，他對軍師殺了麗族顯得相當不滿，一氣之下，就這麼離開了天獄。」

　　「這我並不是很清楚，那時我與小花正忙著安頓天獄大軍。你為何突然問起這問題？」負平生怪異的看著他。

　　「不，只是我總覺得事情好似並非牟尼想的那樣，我只要想起聖主當時的表情，就忍不住的想要替他承擔些傷悲，所以我曾暗地裡許下了個心願，替他查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是日子久了，我倒是忘了有這件事，還好又夢到了這個夢，才讓我模糊的記憶得以清楚的顯現出來。」

　　「你要查？」這下子負平生嚇得可不輕，從不想插手管任何事的人，竟然破天荒的說要幫一個失蹤已久的人，查清來龍去脈。

　　「有這麼難以置信嗎？我只是在這段期間內想通了一些事罷了，對了，我還沒問你，為何冒險潛進雲塵盦找我？」百朝臣白了一眼非常不給面子的負平生一眼。

　　「我…」提到這件事，負平生反而有些扭捏起來，雙眼不知該往哪放，只會處張望了起來，卻意外的發現兩人之間的縫隙裡，有一塊翠綠色翡翠正靜靜地躺在地上。

　　「這是？」負平生拿起那個翡翠，一眼便認出這塊翡翠便是小百愛不釋手，終日戴在身上的那塊。

　　「沒什麼。」百朝臣飛快的從他手中搶走那塊翠綠翡翠。
　　百朝臣的動作雖然很快，但他還是瞄到了那塊翡翠的背面刻著會個大字：『平風造雨。』

　　見他如此寶貝的模樣，當下他明白，小百早已愛上另一個人，他向來知道小百很寶貝那塊翡翠，連睡覺時也要放在枕邊，卻從來不知道那塊玉佩的來歷，沒想到竟會是軍師的。

　　自看見軍師親吻小百那一幕起，他就已經了解軍師選擇的人是誰，如今再看見小百如此寶貝那塊他視如生命的翡翠，再傻他也能明白，他們彼此間，早已互有情意。

　　他知道，真相永遠都是如此殘酷。

　　只是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來迎接。

　　驀地，他的心隱隱作痛了起來。

　　他原是為了先前與他嘔氣之事前來陪罪的，只是現下這個情況，也許已不在他的掌控當中了。

　　就讓他再任性一回吧！

　　「這塊翡翠是你的？」負平生狀似好奇的問。

　　「我撿來的。」百朝臣只是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

　　「撿來的？」負平生一臉不相信，這分明便是軍師的所有物。

　　「真的是撿來的。」他仍不改其辭。

　　「真是撿來的？」

　　「真的。」只是是從會無君身邊撿來的。

　　「好吧，就當真的是撿來的吧。」他聳聳肩道。

　　「小負你到底怎麼了？從我要離開天獄前，你就怪怪的了？」百朝臣憂心的看著負平生。

　　「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麼？」他不說，他怎麼會知道？
　　他深吸了口氣後，決心跟他攤開來說。「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軍師，為何你還與他親近？」

　　「親近？怎麼有可能？我躲他都來不及了。」百朝臣不由自主的拉高音量。

　　「別騙我了，我親眼所見。」

　　「親眼所見？」

　　「我去笑園找你的那一次，在我離開後，突然想到該提醒你逍遙子這人，又返頭去尋你，我看見了…你躺在會無君的懷裡。」

　　「你看見了？那是誤會呀。」百朝臣心下感到訝異，沒想到那天他還在場。

　　「我親眼所見，怎麼可能會是誤會？」

　　「我是被他強抱在懷裡的耶，你以為我是心甘情願投懷送抱的嗎？」

　　「難道不是這樣嗎？」

　　「小負你…」百朝臣無奈的搔了搔髮。

　　「怎樣？」

　　「我跟你說了，我是被他強抱在懷裡的，我功夫比他差，他若真要抱，我怎麼可能閃得過？」

　　「我知道你武功不弱，你若要閃你還是可以閃得過的。」負平生很堅持。

　　「你…」百朝臣愈說愈火大，乾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劈頭痛會。

　　「如果我武功不弱閃得過的話，我早就閃了，還會讓他得逞嗎？你明明知道我躲他都來不及，看見我被他強抱在懷裡掙扎時，你竟然不出面救我，還在那怪我被他抱在懷裡，你到底知不知道委曲的人其實是我呀？」

　　被百朝臣吼得神清氣爽的負平生只好說：「對，委曲的人其實是你。」

　　負平生見百朝臣這副模樣，心情頓時好了很多，至少他知道小百還未開竅，軍師若要等到兩情廂悅，不知道得等到何時，上天還是眷顧他的，天下間為情所困的可不止他一個。

　　「這樣還差不多！咦？不對呀，你今天不可能是專程來找我吵架的，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我我…」

　　「你怎樣？說呀？」

　　「我是為了上次跟你鬧斃扭的事來道歉的。」

　　「咦？」百朝臣不解的眨了眨眼。

　　「就是你出任務前時，我曾跟你鬧斃扭過。」

　　「原來那時你怪怪的，就是在跟我鬧斃扭呀？難怪…」百朝臣一個擊掌，終於了解那時負平生為什麼看起來總覺得有一絲怪異。

　　「……」終於了解這傢伙原來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他開始為自己在出任務前，專程潛進雲塵盦一解兩人心結這事，感到是如此的多此一會。

　　「怎麼？」

　　「唉，算我服了你。」負平生無奈的道。

　　「有意見？」

　　「沒有。」負平生搖了搖頭。「我該走了，你一個人待在這裡要小心一點，若閒來無事，多多練習武藝，也許對你將來會很有幫助的。」

　　「你明知我不愛練武。」

　　「你明知你武藝不會比別人差，卻總是表現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小百，我是為你好，這陣子天獄與中原的關係愈來愈差，你行走江湖，有武藝護身總是好。你不可能一直被素還真保護在雲塵盦，總有一天也是會離開這裡的，在外頭遇上危險，若是打不贏，至少也能全身而退，聽我的話，沒事就多練習。」比起軍師對小百的感情，小百的安危更令他放不下。

　　「好吧。」縱有萬般不情願，在負平生關注的眼神下，百朝臣也不得不妥協。

　　「那我走了。」

　　「小負，你要保重，希望我回天獄時，第一個看見的人會是你。」

　　「我盡量。」這次的任務，也許不是輕易就能解決的。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百朝臣在心裡泛了一陣酸澀，不知為什麼，總有種負平生將永遠離他而去的感覺。

　　他甩了甩頭，不想胡思亂想。

　　他環視了周圍一會，無奈的搔搔髮。「真的沒有人要來接我回去？看來只好靠自己想辦法走出去了，真是苦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