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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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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眼看着天越发寒凉,怕是再过小半月便要落雪。
区别居内,除却门口种了颗海棠,园内几株梅树,便再无更高的绿植挡光,西侧一方水池里养了几尾鱼,这时节也不爱动弹了。
牖窗半开,魏从曳斜在榻上看衙门里送来的笔录,及几桩小案的罪犯口供。
花靖远执笔代批,道:“那位林捕头倒还不错,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找上门来,别人逃都来不及,他却愿意多做两分。”
魏从曳笑:“他啊,顶瞧不上我,上回我在他面前说庆儿是‘巾帼不让须眉’,那小子可没少瞪我。”
后者道:“他若瞧得上你,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
“这倒也是,待此事了解,我不如上请以封他个小官当?”
两人闲谈,却听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管家自大得了指令,便少进曲别居,这会儿满脸慌张道:“公子,不好了!柳公子和庆姑娘,打起来了!”
魏从曳呛了口茶,豁地坐直,惊讶道:“打起来了?!”
“可不是吗,您赶紧去拦一拦!”
柳尚书家的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魏从曳连装病都顾不上了,取了披风,径直去了裕华堂。
本是待客之所,远远便听见拳脚交加的声音,他和花靖远交换个眼色,后者向房管家发问:“怎会打起来?”
“这……”房管家幽怨瞧了魏从曳一眼,“还不是因为公子您啊。”
柳芳婷本就瞧何庆不顺眼,今早用膳多问了伺候的丫鬟两句,惊闻她竟能住进曲别居,前些日子还同魏从曳一同赴齐知府宴会,登时咬碎一口银牙,硬要柳如裴和何庆比试一场。
说着无心,闻者动容,魏从曳暗道竟还有这等好事?
他看着裕华堂大门,柳芳婷焦灼于廊下,涂了薄胭脂,披着水红的斗篷,便是放到花丛中也不会失色的模样。
现在掉头回去,不知算不算晚?
院中两人已过十招,各退几步,柳如裴温声道:“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鹤青不答,反问柳芳婷:“柳小姐,若我赢了柳公子,您是不是便不再找我麻烦?”
“自然。”
魏从曳脚步一顿,不给柳小姐半分注目,直奔她去,“庆儿!”
鹤青额角一抽,“……”
柳芳婷见状不禁红眼,赌气道:“若我哥哥赢了,你便离开魏府,不再缠着魏哥哥,反之,我亦然!”
柳如裴不再言语,撩起外袍下摆,脚一踏,手成掌袭向鹤青。
后者腰力极好,斜斜后仰宛若游龙转向,脚尖触地,顺势回身抬腿横扫,力道之大,柳如裴阻挡不及,连退了四五步。
花靖远遥遥看着,“早前我便想说,庆姑娘身法有些诡异,倒是让人想起……”
见机行事的魏从曳不知何时又退了回来,轻声道:“她若想杀我,何必等到现在?”
花靖远无言半晌,“如若如此,我倒是有些同情她了。”
两人嘴上插科打诨,目光却认真得很。
女子趁势而攻,她若近身缠斗便是左右兼顾,若拉开距离,也可磅礴大气。
那一拳一脚刚硬之极,柳如裴节节败退,颇有些不敢置信。
“砰!”
鹤青被钳住小腿再空中翻滚几圈,她单手撑地,形容有些狼狈,柳芳婷真要欢呼,却见她不慌不忙,借力打力,转眼逆了局势,单脚踢向对方死门,柳如裴见状只得慌忙放手,被当场撂倒在地。
“啊!”柳芳婷惊呼一声,忙下去扶人,“大哥你没事吧?”
鹤青知道自己的力道,本想上前一步查看,柳芳婷微微一瑟缩,“你还要做什么?”
后者顿住,道:“柳姑娘可要愿赌服输。”
柳芳婷:“……”换做往常,她翻脸不认人便是,可如今这情况,她愣说不出半个“不”字。
鹤青转身便走,魏从曳正要迎上去,被对方警告的眼神钉在脚下,仿佛再说:你过来试试?
此情此景,饶是房管家见多识广,也不由无语。
而花靖远四字总结道:“男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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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半晌,向来清静的魏府也热闹起来,虽说规矩繁多,可谁人无有一颗八卦的心?
鹤青不想回曲别居,外头人人逢她便叫庆儿姑娘,天稍晚,竟有一圆脸丫鬟卖好拦她,“公子要沐浴更衣,庆儿姑娘可否帮忙见这刚熏好的衣裳送去?”
“……”鹤青只得一头扎进房中,直到天黑尽也未踏出一步。
柳芳婷听闻,一把撞上窗户,酸道:“终于显摆够了?小家子气。”
此间,只有一人笑得如偷腥的猫,如此寒天,还有心情赏月作画。
大幅笔墨晕染出暗紫衣袍,腰间一道墨痕勒出细细腰身,女子功夫悍然,单臂肘击,腾空跃起。
魏从曳放下笔,整幅画纸除却她一人,再无半分装饰。
“还不睡?”
花靖远叩门,安命再外掌灯。
“睡不着,你来帮我看看,”魏从曳叫他进来看画,“总觉得缺点什么。”
“缺什么?”
“宝剑配英雄,要不再画柄剑?”魏从曳说着,提笔沾取颜料,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柄镶嵌了宝石的上等好剑。
花靖远细看,只觉得异常熟悉,“这不是从若送你的……?”
魏从曳不语,眼不离画,还是不满意:“过于花俏了。”
门外安命忽然出声,“公子。”
两人双双转头,只见茫茫夜色中出现一黑衣男子,他径直走入房中,抬脸一看普普通通,正是多日不见的丁卯,“公子,靖远公子。”
魏从曳取下画,随意放到桌上,“何事?”
“张草水找到了。”
“嗯,”魏从曳看穿了他的脸色,“接着说。”
丁卯低着头轻罪,“一刀毙命,生前有中毒迹象。”
屋内一阵寂静,半晌,魏从曳扔下手中快被捏折的毛笔,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大荒城内,落雁道上第十户后门不远处,较为偏僻,想来是逃入后才发现并无出路,被当场击杀。”
丁卯道,“不过可疑的是,大人吩咐下来要抓的另一人,也是在落雁道附近找到。”
花靖远问:“那宅子里住着何人?”
“大荒城富户,李鱼福。”
花靖远道:“继续查,查最近李鱼福接触了什么人,包括他家中可有变动。”
丁卯得了吩咐,悄声无息离开,安命见魏从曳沉默许久,忽然找出上信纸,再次提笔,十分迅速地写出了一行字。
花靖远尚在沉思,“谁杀了张草水?”
“除了齐家,不做他想。”魏从曳道,“我虽杀了他儿子,他却给我使绊子,可恨。”
安命出声问道:“公子,你这是在写什么?”
“写信。”
安命问道:“可是写给二公子?”
“从玉?”魏从曳摇头,“写给齐勒明。”
他好奇问道:“写给他做什么,我听说齐遐鄂之死对他打击很大,只怕现在正想着怎么将这笔账算到您头上。”
“不然张草水平地暴毙?”魏从曳冷笑,“写信给齐勒铭,自然是炫耀我还活着,他儿子却死了。”
花靖远不禁走近细看,只见纸上开头便是请罪,再有几句慰问……
魏从曳下笔如有神:下官近日已然大好,大夫说只需静养便可无忧,大人年事已高,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云云。
刚死了独子,他还说自己已然大好。这说的是人话吗?
花靖远摇了摇头,“夜深了,公子早点歇着吧。”
魏从曳头也不抬,“你也赶紧睡,明日咱们听戏去!”
“什么戏?”
“魏县嫉恶如仇除山匪,齐司忠肝义胆献英魂。”男人挑眉,“本公子亲自写的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