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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北都从确认南城氏嫡长子南城祈病亡的消息到现在已过了六个月。
      南城家必需有新的人质送来,可宗支只有个年十六的女儿南城初,实在送不出其他质子……

      那,就赐婚吧。
      无疑,赐婚王室公族是双方都最为体面方式,谁让南城氏自前朝至今仍司治玉铸兵,为北朝疑忌久已呢?

      南城初将同王七子杄完婚。

      得益于这道懿旨,被父亲软刑拘禁在北都臻合医馆的南城初终于卸下脚镣。这对脚镣可爱贴心,铐环内置一圈兽皮,保暖防擦伤。

      南城初被迫服食过多抑制神智的药物太久,以至于反应有些迟钝。
      她被拘起来的是由想不起来,也记不起她是如何到的北都,更不确定具体被关了多久,不过现下全身无力的她仍不在嘴上落下风:
      “怎的,还留着我命啊。”

      “北朝赐婚,过几天宫内会有人来教习礼仪,请您务必安耽些,免受更多苦”说话的是龙二,南城初父亲身边的左掌事。

      北朝不是第一次以各种理由“请”她前往北都,以往有祈哥哥挡着,现下哥哥歿了,便没人护着她了;
      而这么久了,从前她一直以为她会嫁给那个叫维洛的人,也未曾出现;
      她没有引幡香也聚不起灵识,更谈不上同结过灵契的墨传递消息……
      毕竟臻合医馆虽看起来不过只是南市里的间普通医馆,实却为南城一族在北都的落脚处,外人轻易进不来。

      “寻个替身嫁了,免去诸多麻烦,不好?”南城初扶着床边转了下脚踝,不在意的说着。

      “考虑过,时间仓促,怕生诸多纰漏”龙二诚实回答。
      “你们做事,怎会有纰漏呢”

      若南城初是养在深闺,寻个替身还真是简单,可惜,南城初不是。
      如被发现冒名顶替,这有理有据的欺君,南城氏担不起。

      诚然,“以婚留质”是王室上赶着逼婚。可南城初的一贯恣意妄为,教人担忧。
      或出于要“磨一磨”她性子的考虑,她的父亲南城伯禹同意了龙二的方案,且挑在了另一位掌事佘三不在的时间。

      南城初准备走几步,没了脚镣她似乎还有些不习惯,总想着多迈半截步子来牵拉锁链,忽然减去的重量又觉得似双脚踩空。一旁的右掌士佘三忙去扶,便劝道:“换儿乖,王命不可违,姑娘家,总要嫁人的。”

      换儿是南城初的乳名,佘三对她要亲昵些,总是唤着她的乳名,“王上赐婚的七殿下,弱冠少年,身修八尺,仪表堂堂,性情贵重,府邸呢,是北都王族公子中最大的;品级呢,也仅次太子;采邑呢……”

      南城初不在意的听着,嘴边浮出一句话却不敢开口『兄长说过,我是要嫁维洛的…什么太子王子公子,我才不嫁!』她觉得之前说过,还激怒了父亲:
      “不肖女!寡廉鲜耻的话也敢说!你最好别提你哥……”似乎这是父亲的回应。

      也许这是她被关的原因?又或许是她被关得神智错乱了也说不准。

      “若我真是换儿,能换个儿子,留在北都,像哥哥一样,就好了”
      南城初的乳名换儿,缘为生下是个女儿,辜负所有人期望,便玩笑着说要将她“换儿”。

      “佘叔叔,我们把窗户打开吧,好像我很久都没有被风吹过了”
      南城初终是知道了说话要小心些,少给自己受点苦头。从前她在澜城老家时随意顶撞那些老顽固们根本不是个事儿,而在这里以卵击石,又何必呢?

      龙二对于不听话的某类人极有手段,显然,在南城初身上已见些成效。

      现下南城初远期记忆好得很,记得小时候哥哥送她一只金鱼儿鳞片上的光泽、摆着绸子般的长尾巴在琉璃罐里自在游动的样子如若眼前;可现下她却连昨天送来的饭菜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窗户被佘三打开,她和佘三一起站在窗前,迎接第一股新鲜的风。

      “你父亲有句话,嘱我给你:南城氏存立数百年,勿要在你我手中断绝。”龙二听着南城初的话中话,有些刺耳,冷言又道“以前你不也总以南城氏的血脉为傲吗?”

      缓了一会儿,南城初总算清醒了很多:“多谢父亲大人抬爱……您瞧,我现下这副脑子不灵光的样子,我还不记得我有这样的本事。龙大掌事,有些事我记不清了,约摸是你们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好了,但我还是有些问题,若您觉得能说,不妨告诉我。”

      “你说”

      “今天什么日子,我什么时候到的北都,怎么来的,婚约什么时候定的,我还是想知道我是做了怎样的事让你们这般事无巨细的照顾我?”

      南城初确实被照顾的很好:从一开始就怕她走失似的赠兽皮内包的脚镣一副;
      这期间她闹过不吃不喝,结果是肉蔬剁碎和着粟米熬烂,几个老妈子熟练又强硬的捺着她填鸭般灌食;
      她确实太能折腾,所以被连续灌了敛魂散,教她整日昏睡无力,根本挣扎不了;甚至细致体贴到……连排泄这种事都没落下照应周到。
      总之,她甭想踏出房门一步,连在这宽敞的屋内活动也不过几丈。

      “今日五月初一,四月廿五到的北都,自是家里人送来的。”家里人指的是南城氏的家生子们。“婚期还未定,要不了几日成文的王旨肯定就到了。这件事,我已说过多次,只要你听话……”

      是的,是很多次,每次她问起那几个老妈子也是这样的答案,“求她听话,请她听话,免得吃苦”。

      “今年没有闰四月吧”南城初见得不到正面回答,索性打断了龙二
      “没有”

      “合着,最多就关了我五天?我怎么觉得日子那么久呢”
      南城初晃了晃脑袋,垂下眼睑计算着,她的记忆是从三月初三出了老宅去耍再后来就是直接到了北都,到北都后绝对吵过一架,不然哪里会被关起来。

      可就像做了一整夜的乱梦,醒来怎么想也记不起内容。

      若龙二没骗她,也犯不着骗她的话,澜城到北都至多一月脚程,凭家里人的脚程,快俩月才到不大符合,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发生过。

      南城初仍觉毫无印象,不过最多二三十天的记忆,没了也不打紧,正如她被关起来的原因她不太记得,问再多也无明确答复。
      想到这些,南城初倒是豁达起来,并不打算纠结这些被刻意隐藏之事,开始试探“药,能不能停?”

      “可以,你得保证……”

      “我保证,您是我大爷,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南城初耸了耸肩。“顺便,我昨晚吃的啥,能跟我说说吗?”敌强我弱,转患为利,迂直之计,可不就是斗争的艺术嘛!

      龙二愣了下,显然被昨晚吃的啥问倒,这问题他还真答不了,“过会让老妈子告诉你。”

      “那行,我先睡会儿,没啥事两位叔叔去忙吧”

      “换儿,要不要换个房间呀”佘三担心南城初在这屋里,应激过度。

      “我觉得不用,谢谢佘叔叔,这种程度,我觉得我还可以”南城初偏过头冲佘三笑着,不见血色的嘴唇出勾出弯弯的弧度,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疲惫。

      她终于见识到了哥哥对他说过的,南城氏的软刑,是怎样的体验,南城初心里再有怨恨,此刻都只能先忍。
      要忍到何时呢?南城初不禁有些期待,她走出这里。

      ·
      龙二和佘三出了南城初的屋子,佘三铁着脸,拉着龙二到无人处的角落“我才不在几天,你就这么搞?现在好了吧,她谁都不信了”

      佘三原本还要再在南城初深睡中修改一些她的记忆,可龙二的做法刺激了她,相较刚到北都时的状况,南城初现已不可能完全放松,对佘三甚至说是任何人也没有了从前的信任。

      “我自是大爷同意了的,你的法子,一次两次还行,这个节点,不是她还记得哪件事会对南城氏有什么影响的问题了。这丫头太爱找事儿了,让她磨一磨性子,少惹点事,你能做到吗?”龙二端出南城伯禹,不愿多和佘三纠缠。

      “等着瞧,别看换儿现在服服帖帖,最多说两句酸话,南城祈内里有多拗,南城初一分也不会少,她可是她哥一手带大的”佘三气鼓鼓。

      这一番话反而点醒里龙二,他谋划着应再做哪些防范。

      ·
      又五日后,南城初的父亲南城伯禹匆匆赶回医馆。
      傍晚时一道两传的赐婚圣旨,分别送至七殿下的府邸和臻合医馆,接旨后次日即有宗亲携使官贽雁行采择之礼。

      好像谁都没有在意,五月初才下的旨,原本该在澜城的南城初却已早早被带到北都。
      即使关于赐婚早有风声,南城氏提前安排,但若仔细深究,这事里洗不掉一股擅自揣测上意的味道。

      问名则在又五日后清晨,执雁问名,取得庚贴后先送入宫中,再与王七子杄的庚贴合送至宗祠由祭司卜筮。

      卜筮……结果未必重要,毕竟不如意,可以换个人再来一次。
      当然,不止再来一次也可以,只要最终得到期望的结果就能定下婚期,宗亲执雁复返医馆,告知结果,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北都立朝到现任君主还不到一甲子,原是没这么多礼数。
      这全套想做足了的样子无非是要显得诚恳和礼遇一些。

      因上一任南城家主在他老爹的逼迫下立了不入北朝为官的血誓,南城氏不可能接受北朝封官进爵的好事,故这次婚事北朝也只是在公族们聚居的城西赐了间宅子使女,免得王室迎亲还要在熙攘混杂的南市。

      ·
      因宫中果然派了教习姑姑,南城初终于可以走出臻合医馆,暂时迁到赐居的宅子里,虽仍是有一班老妈子盯着。

      两位教习姑姑,一位是七殿下母妃绒律王妃的近身女侍,都管她叫莉姑,另一位是先王后桓后身边的芝嬷嬷。

      莉姑和芝嬷嬷主要目的,其实是来替王妃桓后见见未来的七王子妃。
      当两人见着南城初面色(白光huàng)白,眼大无神,骨肉消削,身量也不高,心中好不担心:
      这南城初多病的传闻所言不虚,这副样子怕都活不久,谈什么开枝散叶。

      于此,南城家的人只解释到:初到北都水土不服,这才病了瘦了,已经潜人精心调护。

      “劳您费心,愿姑娘早日康健。”莉姑面上的担忧毫不掩饰,心里却十分不屑,不好生养,娶了怕是个摆设。

      这想法同南城初暗合,她觉得,最好能在她身上悬丝提线,她是半点也懒得动弹。

      总的说,莉姑和芝嬷嬷的仪礼教习还算顺畅,毕竟这些做派她也学过。
      只是她心思本不在学礼之中,少言沉默,莉姑反误认为她稳重;
      背诵所学,均超预期,莉姑认为她聪慧;
      她面容平静,恭顺谦和,莉姑认为她宠辱不惊。

      这将近一月的教习,又让两位开始怀疑起诸如入学才三个月就逼走十几位名师,敢把别家供桌掀翻的传闻放在这样一位娴静端庄的淑女身上是否合适?

      误会!这一切还真是误会!

      ·
      七月底,南城初一连三日沐浴熏香后,盘上发髻,戴上御赐的簪珥,芝嬷嬷捧着方木匣子,身后跟着约八名的年长嬷嬷及一干使女。

      带着南城初一通行礼叩拜后,芝嬷嬷才于供案上请出一尊玉人。

      南城初看了一眼神案上的玉人,灰白色,立姿,男性裸身,约高一尺,从玉料上看,玉质普通,近于石质,若为南城氏所治祭器,则应属南迁以前的矿脉工艺,起码是二百年前或者更早。

      南城氏正准备再看得细致些,芝嬷嬷唱起了祭词,又是一轮跪拜,再起身时,玉人换了女性的一面,南城初这才明白,这是尊阴阳合体的玉人。

      “姑娘可识此意?”芝嬷嬷问话,南城初碍于礼仪,也不敢再盯着玉人考量。便无趣答到:“阴阳交感万物乃生。”

      芝嬷嬷“嗯”了一声表示回答,递出厚厚一卷羊皮卷,“姑娘当在合一天神座下用心研读,精习此卷,与七王子共担孝德”

      “敬诺”。
      说罢,使女在神案前设案一席,待南城初入座展书而阅,她展开第一幅图,随即一位嬷嬷在她背后解释起来:“以夫为天故在上,妻在下以示尊——”

      南城初有点被吓到,觉得头有点大。每翻一页都自带了一本正经又胡说八道的解说。
      虽然她自认死皮不要脸,但还是觉得场面十分尴尬。

      “写了是不是不容易过审,那就省略假装有过”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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