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把戏》提灯夜游

8、第八

　　荀山找了很久，掌心的光越靠近就越亮，但却怎么都不见方归远的踪迹。

　　镇上此刻大门紧闭，根本见不到人影，鬼眼一开，那些顽皮的阴灵到处跑，询问情况无果。

　　正当荀山准备用灵力去寻时，突然荀山听到很细弱的声音。

　　“大人，我见到了。”从鬼群中，它冒出半个头，拖着半个脑袋：“大人，西边街口，有妖物出没，我不敌…”

　　荀山抬手在它半个脑袋上施法疗伤，“看出来了，回去养些。”

　　说完就奔着方向走了，荀山在方归远身上的咒术并没有反应，难道这个地方出现了新的妖怪？

　　察觉右侧不远处有人在施展法术，荀山双眸一转，身形闪到那处，拔刀格挡迎面而来的攻击。

　　但背后之人并不是方归远，他眸子中难掩嫌弃。

　　“不如你让我死了算了，你这样勉为其难救下我，我感觉更痛苦。”秋容看到来人那颇为失望的眼神道。

　　荀山一本正经：“你不能死，你死了是我的过错。”

　　秋容听到这话有些愣住，杏眸望着荀山转过身去，而自己还跌在地面不知做什么好。

　　其实荀山说的这话也就是字面意思，所以根本不在意秋容听了是怎么想，一心拔刀干架。

　　此刻他正要往这妖物天灵盖打下，秋容喊住：“等等！他刚才抓了我一个同伴，现在不知下落。”

　　荀山心存疑虑，让敛阴悬在半空中，施展法术引出刀灵禁锢妖物，想到阴灵说方归远跟个姑娘走了，他把这姑娘拉起来打量一圈。

　　秋容见荀山转变的眼神，不禁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还有人生死未卜，又怯又担忧：“少侠，这个妖怪抓住了我的同伴，你先别杀他，先问问下落。”

　　天色很暗，秋容的身边有些别的东西围绕着，所以在荀山这类人眼里，她格外的招眼。

　　“他叫方归远？”荀山问道。

　　秋容点头：“是的，我请他来帮忙，但那位小哥似乎道行浅，不是的对手。”

　　荀山转身，张开手掌，右手食指指向妖怪的眉心，正在索取记忆，良久，只能看到两人奔跑，有暗影闪过，方归远不见了。

　　“少侠，”秋容不太明白荀山的行为，“是否可得知他的下落？”

　　“先不要出声。”荀山此刻有些后悔未同方归远签订契约，不然现下就可以强行召回，虽费些灵力但也终归不至于如此被动。

　　此刻也不知道那人该在哪个角落蜷缩着发抖，也给他个教训，省的以后乱跑。

　　想是这么想，但荀山寻取记忆的行为也并未停止，不知不觉荀山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但说不上来，只觉得他好像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是忘记了什么。

　　荀山越发晕乎，突然见到一个背影，应该是察觉到他所以又加快了脚步，那人一直跑，荀山竟有些追不上。

　　看到衣着，他大喊：“方归远，停下！”

　　方归远听到熟悉的声音，脚下被什么绊住，摔了个大跟头，侧脸跟地面石子摩擦，眼尾被磨破出血，就是此时，这人还不忘回应一声：“大人。”

　　方归远站起来，一脸疑惑：“大人为何来了？”

　　荀山：“为何？”

　　他集中精力越想越空白，自己为何到了这里，他一点都没有印象。

　　方归远盯着他一动不动，荀山问道：“你怎么来的这里？”

　　方归远：“有个姑娘说是家中常有怪叫，恐是妖物，请我过去看看。”

　　荀山耳朵有些疼，逐渐听不见声音，他晃了晃脑袋，只要方归远说话，他耳朵便痛。

　　可方归远怎么会知道，还在那里憨憨的唤着一声声：大人。

　　荀山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只能看着方归远一张一合的唇，依稀猜测是在询问他的状况。

　　方归远关切道：“大人，你怎么了？”

　　荀山看着嘴型回道：“接下来你别说话，我听不见。”

　　方归远下意识抓住荀山的衣角，怯怯的望着荀山后头：“大人，后面那是什么？”

　　荀山顺着方归远恐惧的眼神转头，背后半空中悬挂各式各样肢体，各式各样。

　　他是见惯了这种东西，迟疑片刻把方归远挡在身后，“不许说话，不许乱走，就在我身后。”

　　荀山以灵力为媒，做了一根线，绕在双方的手腕上，不知为何他不想方归远有任何伤害，他现在听不见，万一求救他听不见就遭了。

　　“若有危险就晃动它。”

　　这根湛蓝的线荀山可以用意识控制无限延长，所以不会阻碍他的动作。

　　方归远望着荀山给自己设的约束线，眸子呆呆的，乖巧的待在旁边，其实也就是有些污秽，他也没觉得多可怕，怎么感觉被人护崽一般，不过这种感觉有点，还不错。

　　荀山抬手抓住甩过来的东西，毛茸茸的，但却无半分可爱意味，他立马丢开。

　　忽然觉得它们针对的方向不对，他猛地转头，手腕用力一扯，就这样，方归远精准的扑到了他怀里。

　　撞到他心口。

　　清新的气息，还有飘逸的发丝在鼻下，在眼前不断撩拨。

　　空出一只手立刻张开护盾，荀山恰巧与方归远对视，四目相对，他忽然觉得嗓子眼干的很…

　　方归远：“大人？”

　　荀山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试探性伸出手去触碰方归远的侧脸，微凉的触感，想要暖热。

　　“大人，你？”方归远眸中不解。

　　疯了！

　　荀山此刻想的不是立刻逃离，而是不愿松开右手，因为他的右手环着方归远的腰。

　　他听不见，但看到方归远的眼神还是明白，松开手拉开一点距离，到这个距离有很微妙，刚好可以让方归远的脑袋碰到自己的肩膀，再近些像是依偎。

　　“小心些。”荀山拉回思绪，冷静下来突然想起自己来做什么。

　　方归远拉住荀山的袖子，眸光闪烁。

　　荀山仔细观察着，这里像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空间，里面装满了污秽的东西，还有被抽取出来的记忆。

　　方归远被抓入这个空间就一直在跑，然后空间没有尽头他只能毫无意识的向前跑。

　　眼前，手上，脸上，甚至荀山微翘的睫毛都是污血。

　　方归远看着眼前的人，飘扬发带，额间发丝有液体顺着他的轮廓滑下。

　　他的胸口有些闷，荀山此刻的破碎感实在是刺痛了他的双眸，“大人！”

　　荀山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扬起刀:“站住。”

　　这时，荀山立刻念诀在周身施法阵，把所有的不明物体与自己圈住，他现在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有一团小东西在他脚边，荀山微皱眉头。

　　它是唯一一个没有黑气的物体，荀山见它有灵识，灌输灵力给它，小东西慢慢长大，竟然成了一只黑猫，血窟窿，没有，眼睛。

　　方归远一愣，显然没想到这小东西生的如此简单，眸子都省了。

　　荀山抬手：“你怎么这个样子？”

　　黑猫：“阴司大人，我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去见个人。”

　　荀山听着话，不是商讨，是威胁和逼迫，黑猫成型有怨气也跟着成型，转念一想，不！不是跟着成型而是它藏匿了怨气。

　　黑猫撞击法阵，四处逃窜，不见了。

　　方归远见法阵破开，拉着荀山：“大人，我们快追。”

　　荀山冰冷的眸子，让方归远的手慢慢松开，红色的眼扫来不寒而栗，似笑非笑。

　　“大人？”

　　不像平常方归远见到的荀山，他有一点怕的拉开距离。

　　荀山的红眼流光一闪，褪回纯黑的眸子，找到了！

　　这只黑猫就是空间的主人，为了阻止荀山出去，妄想把他困在这里，荀山故意放他离去，果然找到了出口，他控制长线，拉方归远一起跳出空间里。

　　秋容见方归远突然出现，惊了，怎么自己一眨眼功夫这人就冒出来，难不成刚才神情恍惚遗漏了什么？

　　秋容担心：“公子你们没事吧？”

　　荀山没有理会，方归远出声安抚，微微一笑：“秋姑娘不必担心，我们…”

　　荀山甩了甩刀上血，无声的走了，你说无声吧，又觉得有摸刀的声音。

　　没错，他故意的。

　　显然，这招很管用，看后面的羊羔这不就跟上了。

　　秋容目送，发间别着的钗坠像是被风吹荡起来了，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大人，你的耳朵还是听不见吗？”

　　“大人？”

　　荀山：“你跟那姑娘很熟？”

　　方归远:“不熟。”

　　荀山：“那你笑什么？”

　　方归远：“照顾一下她的情绪。”

　　言外之意，是他不理回人家姑娘的关心，是他冷漠无情不出声，方归远这才好心缓解缓解气氛，可是为什么要对着那姑娘笑，还笑的那么欢？

　　怎么这鬼东西从来见自己都是这狗祟的样子，也不曾像那般笑过，好歹自己也是在别的阴使手下救过他的人。

　　不过几句话，方归远好像经历了春夏秋冬，冷热交替。

　　荀山故作姿态：“哦。”

　　方归远却一脸懵：“大人，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您是不高兴吗？”

　　荀山：“你怎么会有错。”

　　阴阳怪气。

　　方归远：“我有。”

　　荀山：“说说看”

　　方归远还以为荀山会安抚他一下，谁知顺着话就下来了，他显然有没准备好狡辩的措辞。

　　“大人，我应该听话些。”

　　“嗯。”

　　难道不满意？方归远硬着头皮道：“大人说一，绝对没有二。”

　　“嗯。”

　　“跟着大人就不能去关注旁人。”

　　荀山眼尾微挑，“嗯。”

　　方归远觉得荀山火气应该是下去，这时才敢上前关切：“大人伤处还疼吗？还在流血吗？”

　　荀山任由这狗祟的鬼查看自己的伤势，诡异的是，荀山胳膊上和脖子脸上都有伤口，唯独这胸口没有一点血渍，衣服上那形似阵法一般的图腾，方归远看迷了眼，他伸手抚上。

　　荀山推开：“凑这么近做什么？”

　　方归远略显尴尬：“不然看不清。”

　　“…”明明自己放任让他凑近的，明明自己也是喜欢让他凑近的，怎么反而推开了。

　　荀山一句话也不说了，转头就走。

　　“大人，你等等我。”

　　荀山(●_●)

　　方归远(｀⊿)

　　“？”荀山突然回头。

　　方归远，咳咳：“可是哪里不对？”

　　荀山：“我总觉你在后面做鬼事。”

　　方归远干笑两声：“我本来就是鬼啊…”

　　荀山盯着方归远左看右看，最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走了。”

　　还挺有趣，这个念头一旦发芽就开始疯狂蔓延根部，散布。

　　回到铺子里，舒窈立刻上前，神情严肃：“荀山，有件棘手的事情，镇上突然出现很多精魂，都是非人生灵死后幻化而成的，有化怨的倾向。”

　　为什么说棘手，非人生灵，本身若得到契机很有可能会吸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滋养魂魄从而可以汇聚灵力为其所用，一旦化怨会比人魂更加恐怖，怨气甚至堪比阴司一般鬼差，黑白无常抓拿之时锁魂链都要多备几根。

　　万一打不过，就用锁魂链耍赖，不至于丢了脸面。

　　而这些逃窜的生灵魂魄，并没有逃窜本子上的气息，这是新任务。

　　不出一个时辰，便传来鬼帝的口谕，令荀山速速处理此事，抓回四处漂荡的魂魄，严谨是说，兽灵。

　　放哨的阴灵回来告知，那些魂魄全部是兽灵，死相无比残忍，断腿，缺眼，空心，开膛，扁头…

　　剥皮，断尾，无牙。

　　这让荀山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瞬间头脑发胀，他知道为什么舒窈表情为何如此凝重了，这是那一层的东西跑出来了害的。

　　他们都出去，方归远寸步不离，荀山听完阴灵的汇报就脸色不好，他不放心：“别害怕。”

　　这个人竟然用手抚他的背一下一下顺着，安抚他。

　　荀山错愕的看着方归远，噗嗤一声。

　　抓住方归远的手，“我又不是小孩，你这是做什么。”

　　方归远：“大人，无碍是个人都会害怕，你看我就特别害怕血淋淋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我们越害怕，越是要去直视，总有一天会习惯并且战胜它。”

　　他越说越恍惚，似乎这段话是谁说给方归远听的。

　　荀山眼眸一转，佯装害怕，方归远这时像是保护欲爆棚，竟半揽着荀山，轻声哄道：“不怕…不怕，大人我在这。”

　　“嗯。”

　　荀山才不管，他只知道，此刻比修炼了一门术法更加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