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鸣黄昏》莫道真

29、第二十八章 大副的房间（2）

　　“什么？”海员史蒂芬这话音落下，厨师长便不敢置信地大喊道，他以一种极其莫名其妙的眼神瞅着这位海盗头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那时候也在船长室，我们可没听见医生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语！何况医生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年轻的水手特纳也和厨师长一个反应，他怀疑地看向海员史蒂芬，目光带着惊异和疑惑。而他的面部表情，却在那短短一瞬间有些凝滞的空白。

　　“你那只鸟，是用来专门监视船长室的吧？”海员史蒂芬说着，嗤笑里一声，看向安尼尔，“我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帕特船长的藏宝图。那你呢？……仔细想想，你的行动似乎也有意无意地和帕特船长有关吧？这我倒是很好奇了……你和帕特船长又有什么过节？”

　　“……我可得事先申明一点，那只渡鸦的行动可和我没一点关系。”安尼尔摊手说到，“它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毕竟这种鸟是非常叛逆。”

　　“哦？”海员史蒂芬应了一声，也没说到底信还是不信。

　　“算了，对你这种十句话里面才混杂了一两句真话的家伙，不先袒露一点诚意，怕是压根没办法从你嘴里听到点真实信息。”海员史蒂芬这么说着，他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安尼尔身上，“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袭击「海鸥号」的目的是为了「另半张藏宝图」。”

　　“是，是啊……”厨师长点了点头。

　　“在半年前，我偶然得到了半张藏宝图，而后开始重金悬赏另外半张图……”海员史蒂芬这么说着，“之后，「海鸥号」的水手长山迪就找上了门，告知我帕特船长拥有另外半张藏宝图的事。”

　　海员史蒂芬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安尼尔：

　　“……你看起来并不意外？”

　　“这种事情，应该很容易猜到吧……”安尼尔耸了耸肩，看向海员史蒂芬，“我猜啊……你那重金寻找另半张藏半天的事，也只在海盗的圈子里，或者更小部分人里流传吧？不然海面上不会这么风平浪静，帕特船长也不至于毫无准备地被你们袭击了。”

　　“的确是这样。”海员史蒂芬颔首。

　　“可这不应该啊……”厨师长琢磨着，“就算只是在船长之间，藏宝图出世的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安静……何况是海盗……竟然没有起什么争分，大家都不偷不抢，就这么看着你去找另半张藏宝图下落，然后找寻宝藏吗？……海盗都这么讲礼貌吗……”

　　海员史蒂芬嗤笑了一声：

　　“那是因为他们不敢！”

　　年轻的水手特纳皱着眉：

　　“可就算是因为忌惮你的名字，也不可能毫不把消息泄漏出去……”

　　“我说的不是这个。”海员史蒂芬这么说着，“当然，这也算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是……海盗里面流传着一句话「不要去贪图宝藏，这会为你带来灭顶的灾难」。”

　　厨师长皱起眉。

　　“对吧，这种话太可笑了。”海员史蒂芬冷笑了一声，“不贪求宝藏，没有为追求财富赌上一生的勇气——那叫什么海盗？为了这种虚莫有的话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这可对得起桅杆上高悬的旗帜吗？”

　　“——可就是这种完全与海盗准则相悖的蠢话，却在海盗之间流传了好几年，甚至成为了海盗们的行事准则。这几年，你们可能觉得海盗依然盛行，人数也不少，可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如果是在海洋上多次航行的人就必定知道——现在的航海很是安全，几乎很少出事。毕竟大多数海盗都夹起尾巴，即使是去抢劫，也很少会杀人性命。他们表面上猖狂，可就像是老鼠一样苟延残存。”

　　海员史蒂芬压根无法掩饰语气中的嘲讽。

　　“而我——得到了半张藏宝图，费力寻找另半张下落的人，自然是被他们当成了愚不可及，自己走向灭亡的人。他们冷着眼想看我的结局，为他们那卑微又平淡的生活中添一抹色彩，而好为接下来几个月的饭后闲谈多一些笑柄。他们才懒得将这些消息泄漏出去，巴不得我赶紧凑齐藏宝图，然后看着我怎么走上灭亡。”

　　厨师长的眉头几乎快拧起了，他觉得脑子里有点绞绞的：

　　“可……这……也不能说跟着藏宝图就会死吧……就算有流言……他们怎么会对此这么坚信不疑？”

　　“我曾经也有这种疑惑。”海员史蒂芬这么说着，“我也想知道这种离奇的流言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因此……我顺着流言，去找了它的源头。”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年轻的水手特纳这么问着。

　　海员史蒂芬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扫了一眼厨师长和安尼尔，问到：

　　“你们知道，在五年多前，也就是末日才开始的那段时间里，海盗有多少吗？”

　　——这就完全是知识盲区了。

　　厨师长苦着脸想着。

　　“末日才开始时，所有人都想有资格在七年后去往「世界的钟塔」参加「最后的审判」，成为决胜者，获得可以比肩神明的力量。因此，无数人疯狂寻找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魔方碎片」来获得最后参赛的资格。”年轻的水手特纳这么说着，“那时陆地上的纷争不断，肯定也有不少人将目光移向海洋。那时候出海的人数肯定不少，很多人都想去海里碰一碰运气，毕竟一旦得到了「魔方碎片」，或许就会拥有强大的力量，这种诱惑肯定是难以抵挡的。那么同理，那时候的海盗数目也绝对不少。”

　　“「魔方碎片」……又是这东西……感觉世上的大多纷争都是因为这东西挑起的……可它到底有什么作用，到底能不能带来特殊力量，都不太确定……”厨师长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算起来，距离那什么「最后的审判」也就一年半时间了……也不知道哪些人拿到了这个碎片……”

　　“不太好说……毕竟应该没人会想不开，将手里有「魔方碎片」的消息公之于众，成为所有目光的靶子。很有可能世上还有没被发现「魔方碎片」，但这也很难确定……”年轻的水手特纳想了想，说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三大势力手里肯定有「魔方碎片」，或许还不止一个。”

　　“唔……那就等一年半后看看了……”厨师长挠了挠脑袋。

　　“说起来，海盗现在的情况和末日初期相比相差这么多的话……是和你之前提到的流言有关吗？”安尼尔拉回了话题，看向海员史蒂芬，问着。

　　“嗯。”海员史蒂芬应了一声，“不过这个流言的起源实在很模糊。我追查了很久，也只能查到一些——五年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海盗和出海的人都大量失踪，连同他们的船只一起，再无声息了。和海盗间流传的‘不要去贪图宝藏，这会为你带来灭顶的灾难’并行的，还有一个传言——‘南地海上的航线是被诅咒的’。”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厨师长挠着头回忆着，然后一拍脑袋——

　　这不是之前登上「海鸥号」不久，自己和一生他们闲谈时说的话吗？！

　　年轻的水手特纳也想起了这段回忆，皱了皱眉，说到：

　　“这句话在最近也有流传，但说的是近半年里，大多数预计从海勃湾港口出航，航线经过南地海的航船，都船只莫名受损，或者船员染上恶疾，无法出航。”

　　“你们现在听到的这句话，是我让人传播的。”海员史蒂芬淡淡地说着，“航船损坏和船员生病，也是我让人动的手脚。”

　　“……什么？”年轻的水手特纳这时有些莫名，他不太理解海员史蒂芬的意图。

　　“之前我不是说了吗？五年前，这片海洋肯定发生过什么事情，很多人失踪，消失不见，甚至猖狂一时的血旗海盗也销声匿迹，而剩下的海盗们改为了黑色旗帜，却开始束手束脚……即使末日初期本就混乱，可这么大规模的事情却没有多少消息……南地海那片海洋一时让人忌惮，不敢出海，甚至这片海洋被传为‘被诅咒的海域’，航船们都有意无意避过这片海域……”海员史蒂芬说着，“而后不久……帕特船长的名声响了起来。他最被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出航的幸运’。只要他所在的航船，基本都能无风无浪地安全行驶。而正是因为他安全行驶的传闻，人们才渐渐恢复了在南地海上的航行。”

　　“……这样看起来确实有点奇怪……”年轻的水手特纳思考着，说到，“可会不会是巧合？……毕竟这世上碰巧的事太多了……”

　　“我本来也这么想。”海员史蒂芬看了眼特纳，说到，“可当水手长山迪给我透露帕特船长手上有另外半张藏宝图的时候，我觉得不太对劲了。我去调查了一下帕特船长这人，可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完全没有背景和历史，出现时就是名声大噪的‘幸运船长’之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也没有认识他。我唯一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五年里，每年的6月份，他都必定会出航，从海勃湾港口出发，经过南地海，抵达圣克鲁斯。”

　　“所以，你这次就做了个实验，让不少经过南地海的航船无法出行，船员‘生病’，让流言传播……”年轻的水手特纳有些明悟了，“——然后你发现帕特船长还是要出海，仍然是在6月份固定出航。”

　　“……这的确太可疑了……”特纳喃喃着。可渐渐地，他觉得有些不对……

　　太安静了。

　　怎么到后面就只有他和海员史蒂芬在对话？

　　年轻的水手特纳疑惑地转过头，目光停留在那一直沉默不言的人身上。

　　“……嗯？”被注视的家伙歪了歪脑袋。

　　海员史蒂芬也停止了话语，同样注视着那个家伙。

　　“啊啊……看我啊……？”安尼尔叹了口气，其实他正听到兴头上，“好吧好吧，既然大家都要这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真心换真心，我也不好继续搪塞你们……”

　　“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我的确不知道帕特船长到底是什么人，原来又到底发生了什么。藏宝图这东西，也是我听这位海盗先生说起，才临时想到的。”安尼尔伸了个懒腰，说着，“说实话，我和你们的信息也差不了多少。我知道海盗先生是因为我关注船长室，并有意无意提及到帕特船长，而觉得我可能之前对帕特船长也有怀疑，那么有相似的目的可能就是能暂时合作的人……但事实上，关于这点，可能你把我想的有些太复杂了。我之前和罗德，波尔也解释过——我提及船长室，纯粹是因为帕特船长的行径太过可疑，并且那只渡鸦一直叫唤着似乎船长室里面有什么东西，我才去赌了一赌，试了试一试。”

　　海员史蒂芬眯起眼睛，盯着安尼尔，没有说话。

　　“啊，让我想一想……”安尼尔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你觉得帕特船长和五年前大规模船只失踪的事情有关，你觉得藏宝图可能会有陷阱……啊，说不定帕特船长还真的与「魔方碎片」有关呢……你想要攻破海盗里面的流言，为此不惜亲身试探……啊，也就有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嗯……然后你觉得我可能知晓一些内情，现在提出合作……”

　　“……不过你可能得失望了。”安尼尔这么说着，看着海员史蒂芬，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发冷，但安尼尔并没在意。他笑了笑说到，“我是真的对此知之甚少。我也不太想花费太多心思去拨开层层迷雾，探知帕特船长的真实意图……说到底，我只是个出海的游客。我的确真实身份不像我最开始介绍的那番，是个在外游历的医生，但事实上也差不多。毕竟在外有些戒备心，报个假身份会安全一点。其实我这次出海的目的，是为了给人送个东西……”

　　“送东西？”年轻的水手特纳问到。

　　“嗯嗯，一颗宝石，血红色的。”安尼尔伸手比划着，脸上有些苦恼，“不过在我登上「海鸥号」不久，那颗宝石就遗失了，我现在还没找到是谁捡走了它……”

　　“唔……”年轻的水手特纳回忆着谁动过安泽的床铺，可也没有结果。

　　海员史蒂芬盯着安尼尔，依旧没有说话，但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隐藏着危险。

　　“——不过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去讨论这些好。”安尼尔笑了笑问到，“你们觉得，我刚才在甲板上……为什么不想认你们？”

　　“……不是你常规操作吗？”年轻的水手特纳有些疑惑地问着。

　　“……”安尼尔礼貌地回了他一个假笑。

　　“啊？什么？”旁边在冥思苦想半天的厨师长也终于从思绪里出来，茫然地看向安尼尔，问着。

　　本来在听见那位海盗头子说什么五年前大规模船只失踪的事的时候，厨师长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听过有关的传闻，但没放在心上。因此费力地在脑海中挖掘半天，试图想起……然后失败了。

　　现在他回过神来，就听见安尼尔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话。

　　“……那这样吧。”

　　安尼尔叹了口气，摊开双手，无奈地问着：

　　“——我现在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