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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左撇子 ...

  •   姜梨一行人回到侯府时候,将近午时了,日头高高的悬在空中,花厅里的婆子下人们,陆续将灶房里的菜肴,一盘盘的端放在紫檀木的案几上。

      姜烟雨这几日来,心里一直都在为宴会之事焦躁和担忧,尤其是今日,在时辰过了巳时之后,一直迟迟不见有什么消息传来。

      昨夜说好了的,待那事处理好了后,兄长姜旭就会早早的来传信,但过了许久,只见天上的太阳越爬越高,沙漏里的沙越流越少,但却一直不见府外归来侯府的车马。

      “小姐,世子他们回了。”侍女红霜得了信后,匆匆的过来禀告。

      背着身子站在窗前的少女,她今日穿着一身浅蓝色滚边对襟褙子,下身搭配了条雪色挑线裙,少女在听了这话后,登时转过了身,因着担忧,她问话时候的声音不由压低了几分,小声道:“那......那事情办的如何了?该不需要我去许府了吧......”

      “小姐不用担心,您不用去的,这件事情,世子已经处理好了......”知道姜烟雨心里在担忧什么,侍女红霜立即将她最想知道的消息,告知于自家的小姐。

      姜烟雨笑了笑,道:“就知道大哥哥最疼我了!”

      “是啊,世子爷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自然与小姐您兄妹情最深了......”听了这话,侍女红霜笑着附和道,说到最后,她压低了些声音,道:“至于那那个院子的......她和世子爷血缘虽更为亲近,但俩人统共也没见过多少回,哪里能比的过小姐您!”

      “红霜你这臭丫头,可别胡说,兄长还是很疼爱二姐姐的。”姜烟雨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瞧着似有些不大高兴,但她眼眸中却有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对了,小姐,花厅那边的午膳,差不多已经摆盘好了,咱们这会儿就过去吧。”

      听了话,姜烟雨轻轻应了一声“嗯”。

      就在姜烟雨准备离开去花厅的时候,她忽地想起她昨夜,在兄长姜旭侍从手里看到的那只玉镯。

      玉镯的成色不错,但款式普通大众,她原以为是兄长送给她的,心里还有些不大满意,兄长分明知道她的眼光很高,怎么会送她这般简单普通的饰品,但在稍稍一打听后,她才知道,那玉镯是兄长给二姐姐准备的礼物。

      登时间,她的心情便不由得爽朗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不走了?”瞧着姜烟雨止住了脚步,侍女红霜轻声的问道。

      听了问话,姜烟雨缓过神来,笑了笑道:“不着急。”她说着,抬脚缓缓行至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旁的梳妆镜前,姜烟雨目光瞥着铜镜中的浅浅微笑的少女,慢慢落座在身下的圈椅上。

      瞧着发髻间的一支缠枝点翠步摇有些歪了,她纤手慢慢举起,对着铜镜,稍稍的调整了下。

      随后,少女轻声吩咐道:“红霜,将兄长几个月前,在扬州时候给我买的那条累金丝的蓝碧玺手链找出来。”

      明了姜烟雨的心思,侍女红霜微弓着身子,她手轻拉开梳妆镜下带着细环的抽屉,将其中一红漆桐木的盒子小心拿了出来,轻轻揭开盒盖,里头躺着一条成色样式精美无比的手链。

      侍女细细将蓝碧玺手链拿了出来,小心的套在了眼前少女的手腕上,少女随意举起手来,长袖轻轻垂下,露出一截藕白手腕,在累金丝的蓝碧玺手链的衬托下,更是纤细柔白。

      “小姐,您真是会挑,这条累金丝的蓝碧玺手链,和您今天穿的衣衫最为配搭!”

      姜烟雨举起纤手来,对着铜镜,她目光细细的瞥着她腕间戴着的手链,又想到二姐新得来的那只玉镯,镜中少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轻轻张了张口道:“是啊,真的好搭。”

      就算姜梨她是原配嫡女又怎样......

      爹爹和兄长他们最欢喜的人,不还是她姜烟雨!

      花厅里的菜肴已经摆置的差不多了,姜烟雨拾掇好了衣衫和妆容后,很快便就来了花厅。

      花厅的北面陈设着一架紫檀木的步步高升的落地罩,他们进膳用的紫檀木案几紧邻于一旁,姜烟雨到花厅的时候,她抬眸目光在花厅内轻轻扫了一眼,人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

      爹爹,娘亲,大哥,还有苏姨娘的女儿,也就是她的五妹妹姜雪儿都已经到了,苏姨娘因为是妾,按着侯府的规矩,她上不了席面,因而她只能自己一人单独吃。

      扫了一圈,姜烟雨发现,只有她的那位二姐姐还没来。

      见着花厅里的几人,蓝衣少女声音甜糯的依次唤了声,“见过爹爹,娘亲,哥哥......”

      听了话后,他们都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上前几步,举止优雅的落座了案几前的圆凳上。

      “二丫头怎么还没到?”平阳侯姜承看了眼空了的一处位置,他浓眉皱起,语气冷冷的问道。

      “阿梨她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侯爷别急,估计她待会儿就来了。”坐在姜承身旁的徐氏,她声音轻柔的安抚道,“我刚听府里的一个丫头说,阿梨她在牙行买了个小奴......她或许就是因为小奴的安置问题,才迟来了......”

      “什么规矩?府里什么时候要长辈等小辈了,嘉儿你就别替那个孽女说好话了,她什么样的,从这些小事上就可以看出,日后,你多教些她规矩,省的将来再参加宴会时,她又给侯府丢脸。”

      平阳侯姜承因前几日的事情,心情本来就不大好了,结果今日,姜梨又因晚来片刻引起姜承心中的不满。

      听着姜承口中的话,坐在案几一侧的姜旭,他眉眼不由低垂,袖中的手掌微微轻握,他知道妹妹阿梨顶替了烟雨犯的错,心里多少受了委屈,但两人之中,他今日必须的要带上一人去许府,的确和他预想的一样,问题很好的解决了,但现在听到父亲姜承对阿梨的不满,他心里微微生出了几分的愧疚。

      原本因为姜梨今日在西街的肆意行事,而心里产生的些许不高兴,这会儿,也慢慢的淡了下去。

      回想起,他以前每次去扬州看望她时,小丫头片子一副依赖和信任他的样子,姜承心里突然开始怀疑,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但不管是对是错,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此时若再追究,也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了,而且对侯府的声誉也不大好。

      而阿梨.......大不了,他日后再多给她一些关心,来补偿她这几日来因为这事而受到的委屈。

      而听了姜承话的徐氏,她声音轻柔回道:“侯爷,我真没替她说好话,不过,既然是侯爷交代的事,我日后定多注意一些。”

      “嗯,事情交给你,我也放心,偌大个侯府的繁琐杂事都交在你的手上,你平日里也要小心身子,仔细累着。”

      “侯爷放心。”

      话音落下没多久,姜梨便从长廊处脚步匆匆的赶来,因着走的有些着急了,呼吸间不由带上了几许轻轻的喘息声。

      “见过父亲,母亲,哥哥......”姜梨来了花厅后,依次唤了声,随后又道:“对不起,阿梨来晚了,向父亲母亲告罪。”

      早在牙商手中买下玉儿的时候,她便知道现在的玉儿,不似前世那般的好相处......如今的她,好似一只受了惊吓的动物,非常怕人,刚她费了好大的精力,才让玉儿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来花厅迟了一些。

      见着姜梨态度诚恳的样子,平阳侯姜承的怒火才渐渐的消散开,只是,他心里还有些因为前几日的事情,不大待见眼前的这个二女儿,他垂下眼眸,声音淡淡道:“知道错了就好,今日便算了,坐下来用膳吧。”

      “是,父亲。”听了话,姜梨恭声回道,随后她抬起眼眸,坐在了席间的空余位置上。

      她旁边坐着的两人,一边是她的三妹姜烟雨,一边是她的五妹姜雪儿,待她落下座后,姜烟雨和姜雪儿都声音轻轻的唤了她一声“二姐姐。”

      姜梨听了,轻轻的颔首示意。

      众人落下座位后,陆陆续续拿起了木著,开始用起了午膳,侯府规矩在用膳时候不得言语,因而在整个食用过程中,除了能听见碗筷触碰发出的些许声音外,安安静静的,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坐在姜梨身旁的三妹烟雨,纤手抬起捻菜之时,松软的浅蓝绸缎衣袖轻轻滑落,她露出的一截藕色腕间,戴着一条样式极为精美的手链,在少女的一举一动间,手链不时地呈现在姜梨的眼前。

      累金丝缠绕,罕见昂贵的蓝碧玺点缀镶嵌,又怎么可能不精美?

      半年前,在扬州的时候,她曾在兄长姜旭的打包的细软中见过,当时她以为这手链,是兄长要送给他心间的女子的,却没想到,那条精美的蓝碧玺手链,会戴在姜烟雨的手腕上。

      她的哥哥,对三妹妹姜烟雨可真是好,不知道的,大概都会以为他们俩人才是亲生兄妹吧。

      姜梨余光撇到那手链后,她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继续静静的用膳。

      记得前世见着这串手链后,她心里很是委屈和难受,倒不是她没有那样精致的饰品,只是觉着无论父亲,还是哥哥,对三妹妹姜烟雨的偏爱,让她在这个府上没有一点家的归属感。

      而这会儿见着,她只淡然的瞥了一眼,心情或许还是有些微微的起伏,但很快便如古井无波的湖面一样,平静的不起一丝涟漪。

      既然她求不得那些她想要的偏爱,那她索性也就不求了。

      再之后,无论对方再做了什么......也再也影响不了她情绪半分。

      坐在一旁的姜烟雨,细细的观察着姜梨的神色,见她一直面色平淡,沉默安静的样子,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和恼意。

      姜承最先用完了膳食,旁边侍候的侍女上前将拧好的巾帕,双手呈上,姜承大手抬起接过,轻轻擦拭了一番后,又放回了原处。

      “旭儿......过会儿来一趟我的书房。”

      “是,父亲。”

      午膳用完后,姜承父子俩人先后离开了花厅,接着徐氏叮嘱了几句还在用膳的她们,随后也离开了花厅,厅里只剩下了姜梨和姜烟雨姜雪儿姐妹三人。

      就在姜烟雨又想显摆炫耀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时,姜梨的侍女小桐匆匆的赶了来,她行至花厅中,来到她的身旁,对着她附耳气喘吁吁的低声道:“小姐,那个......玉儿又闹起来了,我和珊瑚都管不住她。”

      听了话后,姜梨的面色依旧保持平静的模样,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晓。

      随后,她抿起嘴唇,站起了身来,姜梨态度很是客气对眼前的两个妹妹道,“三妹妹,五妹妹,我吃好了,先离开了,你们俩慢慢接着吃。”少女一面转身接过侍女送上来的巾帕擦拭纤手,一面笑盈盈的回道。

      “二姐姐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么......怎么你的侍女对你说了几句话,你就要离开......”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就是今日姐姐在西街买了个小奴,她不大听话罢了,我去看看就可以了,三妹妹不用担心。”

      “那就好,姐姐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你可以告诉我......今日的事情,妹妹还没谢过姐姐,若姐姐以后有事,妹妹定尽力帮你。”

      见着姜烟雨虚伪做作的样子,姜梨叹了口气,轻笑道:“三妹妹,你不累吗?”

      “二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和兄长都已经不在此处了,你这样子又装给谁看呢......这一次,我是看在哥哥的面上,替你顶罪,再也下一次,你便想都不要想了。”

      “......二姐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日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你为何要这样诬赖我。”听了这话,姜烟雨捏了捏手心,她看着还坐在一旁的五妹姜雪儿,她神色颇为委屈的回道。

      姜梨垂着眼眸,她神色淡淡的一面听着姜烟雨的辩解,一面将自己的每一根纤指都擦拭了干干净净,随后将巾帕递还到侍女的手中。

      从头至尾,她面上的表情都不曾有一丝改变。

      直到最后,她觉着听的有些累了,语气冷冷道:“那日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这些话,你还是好生说给你自己听吧......”说到此处,姝颜少女微微顿了顿,忽然间不知为何轻笑了起来,道:“待你说的多了,或许便真的以为事实,就是如你所说的那般了!”

      “二姐姐你.......你伪装的可真好啊,我原还以为你是个性子温和极了的,竟没想到是这样的人。”

      “三妹妹谬赞了,说起来,我还远远的比不上你!”

      青丝轻垂腰间的少女盈盈起身,身旁的侍女见着,上前轻轻给她披上月白羽缎斗篷,随后少女转身便离开了花厅。

      瞧着姜梨走远的身影,姜烟雨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紧握,面上的神色也难看的要紧。

      好啊好啊,这么多年来,她姜烟雨还从没有这般被接二连三的欺辱过,许家的大小姐,她都敢将她推入湖中,又何况是在自家府中不受宠的姜梨。

      她的这个好二姐姜梨,日后休想有你的好日子过!!!

      ***

      就在这同一时刻的京城街道,李昀淮和郑良君在春风楼用了午膳后,两人懒懒的趴在桌面上,不知道接下来的时辰,还能玩些什么,少了个好友谢临江,总觉着浑身都有些不得劲。

      “郑良君,咱们下午玩什么?”许久后,李昀淮首先开口问道。

      趴在桌面上的绿衣男子,他一面伸手摩挲把玩着桌上的小酒杯,一面轻叹了口气,有些有气无力的回道:“我也没什么好主意......”

      “今日不进学,谢临江他怎么没出来?”

      “没出来?怎么可能?或许他这会儿自己一个人在哪儿正玩的爽呢!”听了李昀淮的话,郑良君笑呵呵的回道,他指尖把玩着的酒杯,旋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脱离他的掌控,歪倒在桌面一旁。

      “嗯,你说的对......说不定过会儿,他玩累了,就会来找我们俩了。”李昀淮轻笑着点头应道。

      雅间内的两个少年,午膳时因着喝了些酒水,不知什么时候起,脸上渐渐泛红,仿若浮上了一片片的红云,两人虽有些醉意,但神智都还是清醒的。

      在他们猜测着谢临江这会儿在玩什么的时候,雕花槅门从外被人轻轻扣响。

      “谁啊?”听了声后,李昀淮转身对着门口大声道,“有什么事,进来说。”

      少年的话音落下没一会儿,雅间的槅门被人轻轻从外推开,见是一张熟面孔,是谢临江的贴身侍从石头。

      “石头,你怎么来了?你家公子呢......他没跟你一起过来?”李昀淮见是石头,目光便不由向石头的身后瞧去,但却没见到谢临江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

      “李公子,郑公子,我家公子在满贯赌坊遇到了些事,他让小的过来将消息传来给你们,希望你们能过去帮他一下。”侍从石头找寻他们找寻了好久,若不把此事的麻烦平息,到时候,此等事情若传到了谢府,他家少爷定又要被好好的责罚一顿,而他自是也逃脱不了干系。

      “他是怎么了?”李昀淮坐起了身来,抬眸看向站在眼前的石头,他不由好奇的打听道。

      “公子他......他将今日从府里带出的银子,全都输没了......现下被扣在了赌坊中。”听了侍从石头的话后,李昀淮终于知道,谢临江为何会突然匆匆的找上门来,原来是因为赌博输光了钱,就说石头今天怎么这般找了过来。

      “你家公子在赌博这一方面,也真是锲而不舍,他都已经逢赌必输了,竟然还这么兴致勃勃的去玩,李昀淮,你说他就不怕哪天输的连裤头都没有了吗......”想象着谢临江正在赌坊焦急等待着的困顿场景,郑良君有些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两位公子,你们就不要笑话我家公子了,他还等着小的将你们二人带去呢......”

      “好了,郑良君别笑了,既然谢临江现在遇到了事儿,我们还是快些赶过去吧,不然他肯定得要急成什么样子。”

      “嗯,不过你今日出门银子带的够么,我身上可带的不多,别到时候,咱俩也要被扣在了赌坊中......”

      听了这话,李昀淮抬眸看向一旁的石头,“你家公子这回输了多少银子?”

      石头听了话连忙摆了摆手,“不多,不多,只有几十两。”

      “之前府上来人吩咐过京城各家赌坊,不许我家公子在赌坊欠债赌博,前几回公子都是输完了银子,没再玩了......只是,今日赌坊似是新换了掌柜,一开始不知情,就借了公子几十两,后来经赌坊里的伙计提醒,那新掌柜便来了雅间,让我家公子将借来的银子还回去,但他都输的差不多了......小的这才被我家公子吩咐来,找两位公子求助。”

      “你就没搬出你家公子的身份吗?”

      “公子没让,若在赌坊欠债的事情传了出去,大人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也是。”

      听了话,两人很快明白了谢临江现在的处境,若是他们俩在外惹出了丢人的事,也是不敢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去,没得抹黑了自家的脸面。

      哎!

      虽然,他们仨现在在京城的名声,已经众人皆知,但好歹能挽回一点,也是一点......

      出了春风楼的大门后,他们三人很快便来了满贯赌坊前,站在赌坊的门口,发现这家赌坊的招牌整个换了新,到了这时,才真的体会到赌坊新上任了个掌柜的现实。

      门口的伙计见了来客后,态度颇为热情的将他们迎进内室。

      十余日没见,赌坊里,生意依旧繁盛无比,但内室的格局却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如今的赌坊,内部被设计成了类似春风楼的格局,一楼是全方位开放,来玩的绝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二楼则是设了雅间,屋子里的陈设和环境也比楼下更好些,主要供给富商和官家贵族玩耍。

      一楼二楼的分类设置,泾渭分明,颇得富商们和贵族子弟们的欢喜。

      掀开门帘,走进赌坊,一楼的赌客们人头攒动,摇色子的声音,从赌徒们口中发出的惊喜声,或是唉叹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李昀淮站在门口,抬眸细细的扫了一眼,并没有见到谢临江的身影,他侧身好奇问了声,“石头,你家公子呢?”

      赌坊里的声音实在太吵,李昀淮的话一出口,被猛然的一阵惊呼声淹没,站在李昀淮身侧的侍从石头,眼眸只见身旁人的嘴微微动了动,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就在石头开口想问李昀淮刚才说了什么的时候,二楼的一间雅间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一肩宽背阔,玉发束冠,着了身衣衫甚是华贵的的男子在众多侍卫的陪同下,慢慢的下了楼来,走的近了,才瞧清楚男人身着的是锦袍,柔滑绸缎上刺绣着一只四爪蟒纹。

      当今大靖,只唯有翊王楚临,才有资格能着这一身的蟒袍。

      楚临是当今圣上楚政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之圣上小两岁,如今三十有六,脾性变化异常,难以克制。

      平日里尚还可以,但恼怒生气之时,手起刀落,不过就在他的一瞬之间。

      跟在他身旁的青年,他今日着了一身玄色阔袖直裰,似是二十二三的年岁。

      青年言行举止,进退有度,行为处事,稳妥得当,瞧样子颇得翊王楚临的看重。

      “敬臣,你是我麾下最为得力,也是最得我信任之人......此处赌坊交于你手中,我才能真正的放下心来,我相信你,你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此间赌坊经营的比之从前,要更加的繁盛。”

      “多谢王爷的信任,小的一定不辜负王爷对某的一番期望,好生经营。”

      “嗯,我相信你的手段和能力,定不会令我失望,希望下个月......最迟两个月,我要听到你带来给我的好消息。”

      “是,王爷请放心。”

      他们一面走着,一面低声谈论着,声音小到只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嗓音。

      一行十余多人从楼上雅间出来后,便引得一楼大厅众多赌徒们的注意,余光一瞥,只见那些随侍在侧,腰间佩戴刀剑的侍卫,屋子里的赌徒们便知道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李昀淮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翊王楚临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来了满贯赌坊......

      而他身边的那个青年又是谁,瞧着他似水墨山峦的浓眉,还有他那细长的眼眸,李昀淮心底莫名有着几分说不出的熟悉,但他在京中所有的宴会场合,却曾未有见过此人。

      待那翊王楚临领着手下侍卫离开赌坊后,那个跟在他身旁的青年留在了赌坊之中,赌坊中的伙计待他的态度十分敬重,李昀淮心中好奇,遂招了招手,将离着他们最近的一个伙计唤了过来,问道,“那位身着玄色直裰的男子,是你们的新掌柜吗?”

      李昀淮也是满贯赌坊的常客,偶尔会玩,但更多时候,都是陪着谢家公子和郑家公子一道来的,伙计见着他招手,一眼便就认出了他来,听了他的问话后,伙计笑呵呵的回道:“是啊,他是我们新上任的杨掌柜。”

      “那刚才来的那一群人......你们满贯赌坊的东家,难道是翊王?”李昀淮想了想,隐约知道了楚临来此处的缘由了,心里不由有些惊诧。

      众人皆知,翊王楚临是大靖的王爷,手中握有我靖朝的部分军权,又怎么可能会背地经营赌坊呢,而且还是白日里出现,如此的光明正大?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我们也只是做好自己的本份事,其他的,我们这些底下的小伙计们,哪里能知道的那么多......”

      听了这话,李昀淮又觉着,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他便没再继续纠结此事,随后问道:“听说谢家公子欠你们赌坊的寨被扣住了,我们把赎他的银子带来了,他人现在在哪呢?”

      “李公子,郑公子,请随我来。”

      褐衣伙计将他们俩人,领到一楼的后院之中,自内室的布局重新设计了之后,后院的模样也被修缮的别有洞天。

      “两位公子请坐,我这就去请杨掌柜来,同你们商议。”

      “往常,不是只要付了银子就可以了么......怎么现在还要见掌柜的?”

      “这些是我们的杨掌柜新近定下的规矩,若是公子们不着急,可以稍稍坐下歇息,杨掌柜的马上就来。”

      见着后院来了人,此处侍候的小厮们,很快上来了名茶碧螺春,在世家之间,也只在宴请贵客之时,才会拿出的好茶,满贯赌坊倒是大方的很!

      瞧着方方面面的招待,都拿捏的十分恰当,李昀淮和郑良君便听从了伙计的话,落座在后院的圈椅上。

      伙计见着安抚好了人,随即,则转身去了前厅。

      新掌柜的似是很喜欢兰花,屋檐下,窗台前,摆置了各式各样的兰花,有些绽放了星点的碎花,有些仍还是大片大片的绿叶,外头的阳光一缕缕的洒落在兰花上。

      坐在窗前的圈椅上,李昀淮目光看着院落里的花草,焦躁的心不由慢慢平静下来。

      没多一会儿的时间,有人便从前厅来了后院,隔着一扇紫檀木的屏风,隐约听到有人走进的脚步声,李昀淮不由转身瞧去,只见那身着玄色阔袖直裰的青年,他姿态如松如竹的身影穿过屏风,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走来。

      或是见着李昀淮抬眸正看着他,来人亦用随和的笑容回应于他。

      远远的走来,青年随即双手微微拱起,向着李昀淮郑良君俩人笑着行礼,恭声道:“某刚听闻伙计说,李公子,郑公子两位都是鄙店的常客,怠慢二位了,真是失礼失礼!”

      “哪里哪里!杨掌柜的,客气了!”他们虽有些行事纨绔跋扈,但自小在府中培养的规矩,不知觉间早已经潜移默化的在他们大脑深处,见着来人向他们拱手行礼,李昀淮二人也下意识的起身,拱手回之一礼。

      “两位公子请坐,鄙人姓杨,名敬臣,是满贯赌坊新上任的掌柜......日后赌坊的生意,还需要两位多多照顾。”

      青年一面伸出手来,虚手一请,见着眼前两位落座之后,他也才一撩直裰,缓缓落座。

      “这是自然,只是......我们今日来,倒不是来玩的,而是过来替好友还债的,不知杨掌柜认不认识谢临江谢公子?”

      “他啊,自然认识,不过你们想多了,我目的是想早些见到两位公子,这才使了小小的手段,不过就是欠了几十两的银子,不算什么,两位公子不用担心,你们若是想要见他,谢公子现在应该还在二楼的雅间,若是不着急,可以坐在这儿喝喝茶,赏赏景,歇息会儿。”

      见着杨掌柜进来了后,旁边的小厮又端来一杯沏好的茶水,轻轻的放置在梨花木的案几上,随后慢慢的退了下去,杨敬臣这人十分善于交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生出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说的久了,杨敬臣左手抬起,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几口,润了下嗓门,见着他端起茶杯的动作,李昀淮心里莫名觉着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杨掌柜,你是左利手吗?”

      直到坐在身旁的郑良君开口道出,李昀淮这才发觉到哪里不对,原来杨敬臣用的是左手端杯。

      在郑良君开口道出眼前的男子是左利手之时,李昀淮见着杨敬臣手端着茶杯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只是,他很快便恢复了平常模样,李昀淮一瞬间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片刻之后,却见杨敬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笑着道:“两位公子还真是眼尖......不过,我是因为右手自小受了伤,所以见客时惯常左手端茶。”

      “原来是这样......不小心触及杨掌柜往日的伤疤,真是抱歉!”

      “又不是你们伤的我,无需在意,何况,我也没觉着有什么。”

      李昀淮听杨敬臣姿态大大方方的语气,仿若真的什么也不在意一般,只是垂眸之时,他瞥到身旁青年绣着祥云纹的衣袖下,他的右手微微握起,瞧着杨敬臣缺了一截的小指,李昀淮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微微紧了紧。

      ***

      皇宫内殿,沈贵妃的秋水宫中。

      隔着层淡淡胭脂色的缠枝纱帐,贵妃沈玥伏趴在檀香木雕花罗汉床上,浑身褪/尽衣衫的她,只一条薄被轻掩,却遮不住不久前在此处发生过的肆意荒唐。

      女子还在因着之前的事儿,身子克制不了的微微颤抖,她目光木木然的望着头顶的承尘,只觉着自己也就这副身子真是脏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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